第3章 （三）
何暖看着面前的江深，一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她知道伤心什么样，知道惊讶什么样，知道开心知道郁闷……但她就是猜不透这幅表情背后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她原以为他会激烈地拒绝，可是他现在两眼涣散，凝视着自己的脸，表情说不上是落寞还是喜悦，似乎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去。
“我看江深你的房子那么大，而且空荡荡的样子，一个人住在里面连个作伴的都没有，冰箱也像你的大房子一样，只能用空荡荡来形容，更不用说你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真是和你这个人一样，一点儿生活气息都没有~，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租我几天呗，我等找到工作就滚蛋，”说着何暖把手架起来举到脸侧道“我发誓！”
“就是~，”何暖歪头对上他的视线道“我们同学一场，你看能不能，嗯，打个折？”
何暖看着他乌黑的眼眸，直到看到他长睫弯起，下颌上乍然显现出一道漂亮的梨涡，她悬着的心才轰然归位。
“何暖，”他无奈地望着她道“你是看上我的人还是我的房了。”
何暖听他这样说，急起来。
“江同学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这……，我怎么会是那样坏的人啊，你还不了解我么，中学那会儿你老是迟到，好几次值日都是我帮你做的，你这，这么说就不地道了。”
江深看看她的脸，不做声地回过头去，似乎并没有要与她反驳的样子。何暖用余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作好对方不领情的准备，毕竟是人家的房子，而且她现在的行为和无理要求绝对算得上是在道德绑架和无理取闹。
正当何暖心里思绪万千的时候，江深的声音火苗一样再次点燃了她。
“哦，那就是看上我了。”
江深的声音不咸不淡，打破原本安静地氛围，幽幽然从驾驶位飘过来。
何暖没想到他这样说，愣了一下，扭头过去，对方已经发动了车子背着她看后视镜。
可何暖觉得，江深似乎是在憋笑，否则……正经人谁用这样严肃的表情说这么骚的话啊！
因为主卧的橱柜和书架上都是江深的东西，搬来搬去很麻烦，所以江深让何暖搬进了次卧。
何暖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江深带她走了一遍别墅的每一寸，何暖就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有很多在江深眼里完全是毫无价值只能作为废物的东西，在何暖眼里却像个宝贝一样，她看到不用的玻璃杯会双眼发亮地惊呼“可以做成花瓶！”；她看到厨房叠着的碗盘会蹙眉抱怨“真是瞎了这样好的陶瓷！也不配个摆架！”；她看到天台半死半活的花草会举着仙人掌对着江深惊叹“江深~，你连仙人掌都能养死，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江深以为像小白兔一样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何暖，竟然是这样充满了活力的一个人，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的家有了巨大的变化：比如嘀咕着非要做土豆泥的何暖，不小心擦破了点皮，何暖求助江深去帮她拿创可贴，他这才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柜子里已经装满了各种物品，这层全是各种药品——有退烧药、有止泻药、有急救药，连维生素也有；再打开另一侧抽屉，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上面贴着她用彩色的画笔写的便利贴——玫瑰就用红色的笔写，菊花就用黄色的笔写，还有各种花茶柠檬茶，都被她装在或是玻璃或是透明塑料做成的容器里；再打开另一层，是她整理好的指甲刀呀，卷尺呀各种日用品，另一层是抽纸、另一层是他买的各种唱片……
再比如某天她不在家，他忙完工作饥肠辘辘地点开手机，发现手机页面第一条就是她发来的：“去冰箱里找惊喜，江同学。”
江深打开冰箱门，看着冰箱堆满的各种水果和美食，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在他的内心烟花一样呲拉一声蹿满了全身。
还有他原本毫无生气的阳台，也被她打理的绿意盎然，虽然他在家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屋里办公，但他每次回家或是听见她回来后满室飘满的花香，亦或者是无意间看见餐桌上摆着的百合或者向日葵，他总会感到心情舒畅。
不知不觉间，他习惯了她的存在，渐渐地，他开始很自然地接过她每日在他出门前递来的维生素片，习惯了他回来时她对他说的那句：“你回来啦！”习惯他们之间用便签传递信息；习惯她晚上洗澡他白天洗澡的安排。
甚至他开始与她保持同节奏的生活规律，虽然他还是睡得很晚，她还是每天早上起不来……
一周以后，何暖忙完了前工作对接的事情，江深也少有地早早回家，两人第一次无所事事地在家里一起呆那么久。
何暖先回来的，她本以为江深会如常地晚归，打算随便做些应付着吃点，不想自己刚踏进厨房没多久，就听见了电子锁的声音，何暖侧身，探头出去和刚推门进来的江深打了个照面：“回来了~”
“嗯。”
对方还是万年不变的淡淡一句。
江深回来后像往常一样回屋换下西装穿上那身宝石蓝色的睡衣，何暖走出来的时候，他坐在书桌前打字。
气氛有些尴尬。
“江深，”何暖声音小小地，似是想让他听见又不想打扰到他似的“你吃晚饭了么？”
出乎何暖的意料，江深居然合上电脑看了看她后起身朝她走去。
何暖看着他静静地走到厨房，心里一万个问好闪屏之际，他轻语道：“你告诉我调料都在哪里，今天我做。”
何暖先是惊讶：“江深你会做饭？”
继而心里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自己做饭太难吃了，他吃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被逼出来的啊。
许是看出了何暖心中的疑虑，江深提议：“一起？”
就这样，何暖削土豆、剥蒜给他打下手，偶尔看看灶前的江深，看着他穿着自己买的带花边的围裙，套在他那不知道多少钱反正看着很贵气的睡衣里，竟然有些喜感，看着看着她就时不时地笑起来，江深虽然也不知道何暖在笑些什么，但看见何暖时而上扬的嘴角时，他也总会跟着笑起来。
江深做什么都很干练，但会做饭这件事，还是远在何暖预想之外的。
因为打从初中认识江深那会儿开始，他就是那种有豪车车接车送的小孩，别的小男生冬天穿姥姥缝的棉袄，他在他的绒衬衣外面套一个英伦风小马甲，别的小男孩都是背着大大的画着卡通图案或者碎花的大书包，他背着安德玛耐克一众户外，总而言之，在何暖看来他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是不知柴米油盐贵贱，不懂生活只懂经商之道的贵公子。
所以江深做好饭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微笑着看着他，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拿了筷子道：“您先吃。”
看了江深面不改色地吃下了自己做的饭，她何暖才敢动筷，吃完第一口，何暖上来对江深说的第一句话是：“江深，你肯定觉得我做饭很难吃！”
江深干笑一下。
“何暖，不是谁都能吃上我做的饭，你刚刚居然怀疑我。”
被识破后的何暖赶紧端起碗笑道：“对对，江同学那可是不轻易露手，我真是不知好歹，这碗饭先干为敬！”
何暖吃了两大碗米饭，她吃饭的时候，江深总是看着她，惹得何暖疑惑：“你看我做什么？看我很下饭？”
谁知江深缓缓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不过我纳闷，你吃的饭都到哪里去了。”
何暖属于拼命三娘的那种人，平常吃得多消耗的也多，而且有时候工作压力大，她就随便应付两口，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瘦瘦高高的，不过何暖有些纳闷，这男孩子不都喜欢瘦点的女孩儿么，他这是在嫌弃自己太瘦？
何暖瞪着眼睛看着他，刚想说自己吃的都是精神食粮，谁知他突然说：“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何暖心里一阵云里雾里，朝他摆摆手问：“江深你还好么，我住你的再吃你的，我过意不去。”
江深夹过一块儿肉很自然地递到她碗里，又无意识地脱口而出道：“把你养这么瘦，我也过意不去。”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江深突然离开座位朝客厅走去，边走边道：“那还不快去帮我把碗刷了。”
何暖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江深，明明是我追你好不好？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