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次醒来
冰冷、失重，这是李垚找回自己意识后的第一感受。睁开眼睛，他看到周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丝毫亮光。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轻轻的嗡嗡声，像是电脑机箱风扇的噪音，时不时还有几声滴滴声，在一成不变的背景音下显得尤为诡异。
紧接着，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亮点。这个亮点迅速扩大，很快变成了一片天空般的明亮。李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被重力拉扯，开始急速向着光亮的地方坠落，一条脏兮兮的小巷子在眼前逐渐放大，随后便是不知时间流逝的记忆断片。
李垚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着一堵墙坐着，入目是黑乎乎的墙壁，看起来覆盖了不知多少层油泥。屁股下面的小路污水横流，只有他现在坐着的位置相对干燥一些。不远处垃圾堆的恶臭钻入鼻孔，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几只野猫机警地抬起头，随即一哄而散。
“这是什么地方？”李垚捂住后脑勺，那里还隐隐作痛。使劲甩了甩脑袋，两次生命、两次被欧阳雨杀死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很显然，他又一次活了过来，可是面前的景色却与前两次生活大相径庭。
他扶着背后的墙壁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完全用不上力气。李垚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他的两条手臂和双腿竟然是机械的——不，不是完全的机械，而是机械和血肉生长融合在一起的结构，随着手臂和双腿活动，机械和血肉同步运动着，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但是看起来这四条东西已经废掉了，除了小幅度的移动之外，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气。李垚扶着墙壁尝试了几次，依旧站不起来，而手臂和双腿的情况因为这些活动变得更糟，连小幅移动都无法做到了。
李垚无助地仰起头，高不见顶的破旧楼房和两栋建筑之间的狭窄天空，将绝望的窒息感用力压到他的身上。“x的，这次这么倒霉？竟然是这么一副鬼样子，赶紧结束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巷子另一边由远及近地传来：“土土，我找到可以用的能源核了！土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以听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非常开心，又带着一丝可爱的质问。
随着女声的响起，无数记忆从现在李垚的脑海中迅速恢复。原来，这具身体也叫李垚，原本出生在一个相当富庶的家庭，父母为了孩子的不落于人后，也跟随潮流让他接受了比较高级的身体改造。但天有不测风云，整个世界迅速爆发了战乱，这具身体的家也在战火中消散。
没有了富裕家庭的支撑，这具身体需要的昂贵能源核也就无从得来了。尽管他尝试去做过很多工作，但都无法补足消耗，最终只能在城市最破败的小巷子中苟活，尽量降低身体对能源的消耗，延缓死亡的到来。
“喂，土土，你在发什么呆呢？”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孩子在李垚眼前使劲挥手，虽然衣服破破烂烂的，但脸上却红扑扑的，带着暖阳一样的笑容：“我在上一区找到了一颗能源核，看起来还是可以用的，应该能够让你坚持一年时间了，那时候我们应该也可以到达矿场了，你就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活着了！”
“快快快，我帮你把能源核换上……”女孩说着，伸手掀开李垚的衣服，按了一个隐藏的按钮，随着噗呲一声轻响，李垚看到自己肚子上打开了一个洞。
女孩熟练地把手伸进洞口，稍一用力，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褐色的正十八面体小球，然后随手揣在兜里。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从胸前的破旧小包里掏出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辉的小球，轻轻推进了李垚肚子上的洞口中。
洞口瞬间关闭，一股淡蓝色的光华从李垚腹部闪过，而后传到四肢和头颅，女孩惊喜地看着这一切，一把抱住李垚的脑袋使劲摇晃：“哇，土土，真的可以用！你现在能动了吗？快试试！”
李垚感觉到无穷的力量充盈在全身的每条肌肉和机件中，身体表面的皮肤迅速重生着。他回忆起小时候父亲帮他更换全新的能源核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莉莉……”李垚缓缓站起身，和女孩面对面靠着说：“这个能源核不是从战场上捡来的吧？为什么能量像新的一样充沛？”
莉莉躲闪着李垚询问的眼神说：“你乱想什么呢？这就是我凑巧找到的，说不定是谁不小心丢掉的呢，你就老老实实用吧。”
关于自己和女孩的无数记忆在脑海中翻腾。在他两年前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但很幸运遇到了这个活泼的女孩，她带着他在这里的小巷子里穿行，寻找果腹的东西，两人渐渐成为了彼此活下去的动力。
在李垚第一次在这个破败的地方耗尽能量后，他的身体结构着实吓了莉莉一大跳。但女孩很快就搞明白了他需要什么，于是不顾李垚反对，独自出门到战场上去，几天后带回来一颗勉强可用的能源核，支撑李垚又活动了几个月时间。
随后的时间里，李垚的基本待在住处，莉莉在外面寻找吃的，偶尔到危险的战场上寻找战士掉落的能源核帮他续命。直到不久前一天，他听到门外莉莉和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什么上一区、能源核、富人、小女孩之类的特殊词汇断断续续传入耳朵，这让李垚心揪了起来。就在今天，李垚的能源核再次濒临耗尽，莉莉和他说了几句话后直接离开了住处。他勉强追了出来，却发现莉莉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他无力地倒在了小巷子里面。
李垚和莉莉的脸离得很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李垚发现她的双颊红得有些不自然，几乎要滴出血来。莉莉感受到他的目光，把脸埋到了他的肩头：“不要问了……不要问……”
几滴冰凉的水滴落在李垚的肩膀上，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虽然李垚保留着以前的记忆，但这个世界李垚的情感，还是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他紧紧抱住莉莉，几乎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脑海中有个声音质问着，究竟是哪里值得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付出这么多……
“土土，我们尽快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去矿场吧。”
“去矿场也要好久呢，但是只要到了那里，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能源核了，那里遍地都是。”
“土土，我们两个到了矿场，就有希望建出自己的房子了，然后我们在那里生个宝宝吧……”
“但是不能给他做身体改造，就让他自己长大。”
“嘻嘻，我想多了，我们哪有钱给他改造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哀嚎打断了莉莉在李垚耳边的絮叨。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哀嚎声很快消失了，随后传来一群男人乱哄哄的嬉闹声。
“哎哎哎，那个链子是我的，你xx的，赶紧给我！”
“你踩到老子脚了！”
“兄弟们赶紧分，我们要撤了。”
“再给他搜个身！看看除了卵蛋还有没有外挂值钱的东西！”
“你小子真xx的低俗！”
“啊，就你高雅，你阳春白雪，行了吧？嘁。”
李垚朝着巷口望了一眼：“看来又有倒霉蛋被杀了。这里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啊，那些家伙真的目无王法。”
“这里天高皇帝远，哪有人管？我们快点回去吧，不要被他们看到。”莉莉拽了拽李垚的衣服，拉着他往建筑物的小门里走。
莉莉的话音刚落，一声阴阳怪气的喊叫随着廉价皮鞋的嘎嘎声就在巷口响了起来：“哟，两位这是去哪？不感谢感谢伸张正义的我们吗？”
两个光头大汉突然从旁边小门里跳了出来，挡住了两人离开的退路。皮鞋男踩着污水嘎吱嘎吱来到了两人面前，身后跟着几个光着膀子的丑陋男人：“刚才那家伙可是在巷口盯了你们很久，我们啊，实在看不过去，就出手把他干掉了，是不是啊兄弟们？”
他身后的丑男们整齐地喊道：“没错！”
“那么，作为被救者，你们是不是，应该有些感谢我们伸张正义的表示啊？”皮鞋男笑嘻嘻地说。此时，李垚才看到这个人的左眼竟然是假的，仿佛一个光滑的玻璃珠放在眼眶里，给此人平添了一分残暴的气息。
莉莉仅仅靠在李垚身边，哆哆嗦嗦地说：“谢……谢谢你们，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们听到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皮鞋男放肆地大笑起来，露出一口腐烂的牙齿，那是吸了太多致幻剂的特征。他身后的丑男们也跟着大笑起来，听起来多少有些假。
皮鞋男突然上前一步，身体九十度弯曲下来，把嘴巴贴到莉莉耳边：“也不一定要东西，兄弟们用一下你这个人也可以……”
“不要！”莉莉像受惊的兔子一下跳到了李垚背后，但她的手依旧仅仅抓着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动用能源核的力量。李垚抬起头盯着皮鞋男：“滚蛋！不要逼我动手！”
现在的李垚只有十七岁，虽然看起来强壮，但还是不如皮鞋男个子高，更不如那些丑男。皮鞋男嘎嘎怪笑了几声：“嘿嘿嘿，这小子！”随后扭过头对着那些丑男，指着李垚说：“这小屁孩个头不大，口气不小！”
伴随着“咔”一声清脆的骨折声，皮鞋男的大笑被手指骨折的痛苦喊叫代替：“x的，给我废掉这小子，把女的带回去！”光头男和丑男们迅速行动起来，大呼小叫地朝着李垚和莉莉扑来。
李垚腹部蓝光一闪，以左脚为支点，身体旋转，右腿直接击飞了后面冲上来的两个光头大汉，其中一个在起飞的过程中脑袋撞到了墙壁上凸起的铁栏杆，直接血水狂飙，一命呜呼，另一个则倒在污水中不省人事。
紧接着，李垚借着收回右腿的顺势，抬起左脚踹飞一个丑男，两只手往前一捞，抓住了两个家伙粗大的脖子，手指用力掐爆了他们脆弱的气管。他把两个捂住脖子拼命挣扎的男人丢到地上，手臂瞬间迎上一个丑男打过来的棍子，棍子应声而断，但丑男的胸膛已经被李垚一拳打得凹了进去，随即失去了声息。
“呀——去死吧你！”皮鞋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伴随着的是莉莉的一声惊呼：“土土！”
李垚感觉到自己后背上多了一条金属的异物。异物瞬间向下，后背表面的皮肤瞬间被划破，随即消失。而从背后偷袭的皮鞋男，嗓子却像被棉花塞住了，咯咯的发不出声音。
随着刀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皮鞋男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是血机野兽啊！这里有血机野兽啊！！呃……你原来是个怪物……”
李垚在听到他的喊叫后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而后拧断了他的颈椎。“血机野兽”是李垚最不愿意听到的称呼——在义体植入的家伙们掀起战乱后，所有进行了身体改造的人都变成了普通人类口中的野兽——尤其是李垚这种高级的机械和人类血肉融合生长的，更是被视作威胁性最大的怪物，甚至还有了这个专门的称号。
看着地上的尸体，李垚感觉肚子里的东西要翻涌上来。虽然这些在下三区欺压弱小的人渣死不足惜，但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李垚第一次“正义执行”，难免有些反应。
“土土，真的好可怕！我们快点回去吧，被巡逻的机器看到就麻烦大了。走啊。”莉莉使劲拽着李垚走进了建筑的小门里面，啪的一声关上了破烂的铁门。
巷口突然闪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皮鞋男一众尸体，轻声说到：“血机野兽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