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幸存者小队
绵延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痕迹。在最初的一周内，手机还能勉强运行，李垚就靠它数着日子，但随后手机就在极度潮湿的空气中报废了。他只好用纸笔和天空的亮度变化来粗略计算时间，每次明暗更替，他就画一条线。
终于，在画到第三十二天的时候，暴雨停止了。天空依旧阴沉，厚重的云层遮蔽了阳光；地面上洪水还停留在四五层楼的位置，整个大地都是一片汪洋。
又过去了七天，地面上的洪水已经退去了绝大部分，只剩一些低洼的地方残存着土黄色的水痕。怪物尸体也早已在洪水中失去了踪影，一阵风吹来，空气是略带潮湿的土腥气，和阴沉的天空倒是十分搭配。
“喂，你过来帮忙，看能不能把门推开！这栋楼保存的比较完好，可能有幸存者，大家加把劲！”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李垚收起手中灵活摇摆的水流，站到阳台上往下看。
约莫二十几个人正在5号楼下对着楼门努力，七嘴八舌的声音听不真切。在怪物浪潮来袭的时候，爬上这栋楼的怪物最先被他吸引，所以基本没有破坏到建筑结构。附近的其他楼就比较惨了，门窗几乎全部破碎，墙体裂痕无数，坑坑洼洼，宛若站立的废墟。
突然，他们的声音整齐了起来：“一、二、三，撞！”
“哗啦——轰！”一阵玻璃碎裂和钢铁落地的声音响起，楼下声音再度嘈杂了起来。
“洪水刚退去，这些人就集结起来了，比上一世快多了。不知道这次大型聚居地什么时候能形成……”李垚心里想着，目光却被小区外的东西吸引了。
小区大门外，停着几辆大小不一的卡车，车厢全部用厚重的篷布遮盖得严严实实，驾驶室中隐约有人影攒动。很快，一个人从为首的卡车驾驶室中跳出来，落地的一瞬间脚底闪出丝丝冰霜。
李垚睁大眼睛看着：“突变者出现了，看起来是冰系，不知道实力如何。怎么是个外国人？”
从车上跳下来的人，眼窝凹陷、鼻梁高耸，淡黄色的头发留得不短，一副典型的欧洲面孔。刚才砸门的人群中跑出来一个人，也是欧洲面孔，但是矮小很多。他屁颠屁颠地迎上去，说：“欧文斯，我们已经把门砸开了。”
名叫欧文斯的人抬头看向楼顶：“嗯，带上探测仪上去找吧。发现幸存者先带下来，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充足的食物。”
“好，好，好……”小个子男人抬起手臂招呼了一下，砸门的人群呼啦啦跑到卡车车厢里，随后两三个人一组，抬着一个不小的设备，齐齐朝着5号楼奔来。
很快，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出现在十五楼。他们并不掩饰，举着设备的探头在墙壁上仔细地扫着，设备时不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是吗？”一个人问。
“不是，我看形状应该是条狗。”另一个人说。
“那不管了。哎，你看这里，这是个人吧？”
“肯定是！没想到饿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有人的生命体征这么活跃！赶紧喊他出来。”
他们敲响了李垚的家门：“喂！我们是幸存者小队！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
“你不用害怕，我们小队里面都是幸存者，食物和水管够！”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老李，这东西不会是坏了吧？要是个活人怎么都会说话的。”
“生命探测仪已经看到你了。请加入幸存者小队，共同延续人类文明！请回答，否则我们将会强行破门，这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老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欧文斯搞来的这些生命探测仪虽然比较老旧，但效果还是很好的，基本不会出错。房间里那么强的生命体征，没有回答只能说明这家伙非常谨慎。
“我们要破门了，请保持冷静！”老李说完，李垚的房门就被钝物撞出一个凹陷。
“不用破门了！”李垚终于说话了，万一门被破开，他们看到房间里堆积的物资，肯定会陷入疯狂的——例如，杀掉物资的主人然后占为己有。
他走到门边，打开一个刚刚容人的缝隙，然后迅速闪出门口，没有留给两个人看到房间内的机会：“你们有食物？”
拿着探测仪的老李和老刘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隐蔽的笑容：“对啊，我们小队里有几十号人，寻找食物的效率很高的。而且有怪物我们也不怕，人多力量大嘛！那些饿得面黄肌瘦的人，都抢着加入我们呢，哈哈哈。”老刘爽朗地笑着，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小伙子，灾难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有没有挨饿的迹象？”
现在李垚的精神面貌，虽然不如灾难前，但也比老刘和老李的状态好太多。面对两人灼灼的目光，李垚咧嘴一笑：“这不巧了吗，那天我刚好去买了一周的肉和菜，再加上以前囤的米。精打细算着吃，熬过这一个多月还是没啥问题的。”
“但是昨天我刚把最后一口菜吃完，现在家里只剩两袋米了。”他挠了挠脑袋：“加入你们需要什么条件啊？我现在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两袋米了……”
老李一把搂住李垚的肩膀：“哈哈哈，小伙子行啊！假如我们没有什么条件，到时一起努力干活就行了，欧文斯老大分配食物很公平的。不过你跟我们走了，那些米留着也没啥用，就带过去给丹吧，还能给欧文斯留个好印象！”
“好吧，我回去拿，你们等等我……”说罢，他又一闪身钻进了房间里，不一会拿着两袋没开封的米出来。
“好好好，你先下去吧，我们老哥俩继续喊幸存者出来。”老刘摆摆手，李垚识趣地走下楼。
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老李凑近说：“在这个时候找到幸存的男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是啊，陨石散发到空气中的物质，对男人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加上这么久的暴雨，把那种物质带到了地球上每一个角落，凡是能活下来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突变者。”老刘叹了口气。
“但是很奇怪，这小子身上没有突变者的味道……”老李疑惑道。
“可能也是有其他特殊能力吧，能够隐藏这种气息。丹不就是这样吗？”老刘说。
“哦哦，对。那这小子搞不好还能在小队里谋个一官半职……”
“是啊，特殊能力太有用了，丹每次探路都能平安归来，那些怪物好像看不到他似的。啧，你再看看我们，除了能打出几个火球，还有啥用？变异蛛都打不死！只能来做这种活！”老刘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
李垚拎着米很快来到了地面。5号楼门前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吵吵闹闹的。他四下看了一圈，喊了一声：“谁是丹？”
有几个人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别过脑袋。小个子的欧洲男人抬起头说：“我是丹。怎么了？”
“刚才叫我下来的人说，我手里这些米可以交给你。”李垚向楼上努了努嘴。
名叫丹的欧洲男人走了过来，他的个子比在场的大部分华国人还小。他抬起头说：“你是幸存者？这些米是你的？”
“嗯，我是这栋楼的。我准备加入你们，这些米留着也没啥用了，所以就拿下来补充幸存者小队的物资。”
“很好！”丹抬起胳膊拍了拍李垚的肩膀：“我会和欧文斯老大说明你的贡献。先在这里等一会吧，欧文斯老大待会过来招募人手。”说完，他接过两袋米，朝着小区门口的卡车走去。
淡黄色头发的欧文斯从车后面钻了出来，和丹说着什么。不一会，他朝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和丹说起了话。
5号楼门前，人群隐隐分成了两拨。离门口较远的一群大概有二十个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男人，腰间别着棍棒或者其他武器，一些人身上还缠着绷带，渗出了血，刚才在楼上找人的老李老刘也在里面；靠近楼门的则有二十多人，绝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女孩，只有李垚和其他两个男人。
很明显，靠近楼的这拨，是从楼上下来的幸存者，看起来精神萎靡。
“各位！”带着明显外国人口音的女声传来，听起来非常有力：“我是欧文斯！现在灾难已经基本过去了，我们是从城市的另一边过来的幸存者小队，正在寻找灾难中的幸存者，共同延续人类文明！”
“什么？欧文斯是个女人？”李垚转身看去，发现正在说话的人手臂肌肉线条分明，衣着完全就是个男人，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胸口衣物鼓起并不是肌肉造成的，而且声音也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我们幸存者小队招募成员，只有两个条件：一，活着的男人；二，突变出能力的女人！其他人一律不接受加入，请符合条件的人出来排队站好！”欧文斯嗓门很大，在场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5号楼的幸存者吵了起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喊道：“欧文斯女士！为什么要限制加入？！为什么只要男人？！你也是女人，为什么不帮我们？！”
“听清楚我说的话，小队不是只要男人，女人只要突变出能力也可以加入！你突变出什么能力了？”欧文斯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孩子。
“我没有能力……”女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是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保护弱势群体……”
“那你就只会拖累脚步了！”欧文斯一挥手，打断了女孩的话：“男人和突变出能力的女人都出来吧！我们要尽快赶往下一个在洪水中幸存下来的地方了！”
十几人中，李垚和另外两个男人率先走了出来。欧文斯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说：“展示自己的能力。”
三人都举起手掌，另外两个人手中都出现了丝丝火苗，非常羸弱，似乎来一阵风就能吹灭。李垚稍一停顿，掌心中出现了一条细小的水流。
“好，你们三个可以加入了！”欧文斯对着三人摆摆手：“女人呢？有没有突变出能力的女人？”
一个身影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我有。”李垚认出来，这是当时来找他讨要食物的女人，但是她身边的小男孩不见了。
女人说罢，双手握拳举在胸前，轻轻碰撞后分开。而后，一股明亮的电流从双拳之间出现，发出滋滋的击穿空气的声音。
“好！”欧文斯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很好！你也站到那边吧！”
女人默默走上前来，瞥了李垚一眼，站在了他身边，小声说道：“周英焕。”
李垚没有看她，嘴巴微动：“李垚。”
欧文斯的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剩下的女人还有吗？”
没有人说话。
“走了！”欧文斯转身向门外走去，那群别着武器的男人率先跟着走了出去，随后李垚等四人也跟在了后面。
“啊啊啊啊！凭什么！我们去抢那些卡车！上面肯定有很多食物！”刚才的女孩子突然从后面的人群中窜出来，向着小区门外狂奔。很难想象，那副经历了很长时间饥饿的瘦弱身体，竟然可以爆发出那么快的速度。
紧接着，人群中又有一个女人跟着跑了出来，神情同样疯癫。
李垚有点不忍心看，把脸别了过去。那些人以食物和安全把她们叫出来，在这种没有希望的世界里给了希望却再次打碎，心理稍微露出一点缝隙，就会直接崩溃。
“啊，烧起来了！”旁边的男人突然说。他转头看过去，第二个跑出来的女人身上燃起了大火，她正躺在地上疯狂打滚，惨叫不断，但火焰却越烧越旺。
“刷！”刺破空气的尖锐声音响起，两条粗壮的冰锥射向小区门口，一条插在了满身大火的女人脑袋上，火焰瞬间熄灭，但女人的脑袋也已完全没有了完整的形状；一条插在了还在喊叫着奔跑的年轻女孩子背上，她扑通倒地，鲜血很快流了一片，像一副鲜红的地图。
“空气中已经满是陨石散发出来的物质，你们身边的男人都是怎么死的，不用我说了吧？要想多活一会，就不要让自己情绪崩溃，不然你们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死掉！”欧文斯说完，头也不会地走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