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大修)
明华住在了王府中的东院,传闻中留给他王妃所住的院落。
院中有一棵已枯死的古树。目测五人环抱可堪堪抱住。
古老的树皮翻卷剥落,深曲小道上的蚂蚁走走停停,辛勤搬运着寻觅到的食物,没有多余枝条的垂下的主枝干,岁月的痕迹在它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现,这一切看似没有一点生机。
明华却莫名被这一幕所吸引,抬手触摸它的躯干却不小心蹭了一手黑色的灰。
正心拿着手绢上前替明华小心擦拭着手心的污渍。
明华始终仰着头望着这棵巨树,从它残存的微弱气息中,她找到了一丝共鸣。
“我来照顾它。”
这一照顾就过去了三个月。
春日野悠,清风袭来,明华托腮坐于用玉石打磨而成的台阶上,出神的凝望着枯树的根系。
不知不觉,一双云锦上绣连云纹制成的玄色高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明华抬眼,入目果然是凌要的面容。一看见这张脸她立时想起三个月前垂拱殿里发生的一幕幕,身子止不住一抖。
凌要倒是面色如常,一撩衣摆坐在她的身边,随她一起望着那棵树。
“听说你想救活这棵树?”
“是啊。王爷就是为这件小事而来?”
凌要挑眉,好笑的看向明华,反问道:“不然呢?”
明华很喜欢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听他漫不经心的话语。无他,该应这于她而言是一种赦令。
这意味着她还可以活着。
明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侧身,用开玩笑的话语回答道:“我以为你要取我的命。”
“不会。殿下的可是前朝公主,是君,而我只是臣下。自古以来都是君让臣死,臣又怎么能让君死?那岂不是行大逆不道之举,断然不可。”
明华假装忘记他让我提剑杀高云远的事情,附和着假笑几声。
笑了几声后实在忍不住,便故意拿话刺他“没错,王爷最是光风霁月,自然不会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之举。”
明华咬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让他明白自己就是在说他。
凌要一笑,抬手朝明华伸来,明华以为他被自己气到了,要打人,下意识往旁边躲。
额前的碎发被他移到耳后,传来一阵痒痒的酥麻感,他冰冷的食指轻触到明华冒着热气的额头,又迅速移开。
明华神色如常的恢复原本的淡定姿势,但凌要还是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殿下胆子真小,改天带你去猎场,练练胆量。”
明华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原本托腮的手向上移,改换为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凌要也不恼,捏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明华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他摆布。
“我此次来是想着殿下在府中既然有闲心照养死树,想必是无聊得紧。炎天暑月,在府中清荷园开办一场荷花宴岂不妙哉。”
“以我的名头?”
“那是自然。”
“是以你侧妃的名头还是前朝公主的名头?”
话说到这儿明华总算明白凌要来此的真实意图。自他逼宫不过过去三月,以强硬武力压制的威慑已慢慢失效,朝堂中各朝臣各怀心事,暗流涌动。指不定正在琢磨着怎么反抗,将他的人头挂上城墙。
凌要长期镇守边境,文臣故吏不多,处于劣势。招揽尽可能多的文臣是现下最要紧的事情。
老臣大多念旧,心怀前朝之人不在少数。只是他们心中的骨气也注定不会受凌要的收买。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见到他们的机会。让明华准备荷花宴,广发请帖就是他制作出的一个机会。
明华是前朝公主,她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明氏的血。由她来发请帖,那些老臣还是会给她一个面子,会让女眷前来。只要在宴会中他做些表示,那老臣们说不定会改而支持他。退一步来讲,至少,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朝中儒臣自小在忠、孝二字的熏陶下长大,高云远的弑君与凌要的逼宫虽然都大逆不道,但若相较,后者肯定好于前者,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中。拉拢了老臣,就意味着拉拢了一大半的人,一切问题便可轻易地迎刃而解。
不等凌要回答,明华继续道:“理这是有求于我。我要开三个条件。”
“我都答应。”
话音刚落地,凌要立马回应了她。
怕她不信,他又补上一句,“什么都可以。”
凌要神色认真,气势逼人,上挑的桃花眼随意一扫,仿若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中。
明华也不客气,当即开口道:“第一,我要兰青与月白也来参加荷花宴。”
“第二,我要你找来生辰时高云远送我的珍珠冠。”
“第三,我是公主,不能屈居人下,所以我要做你的正妃。”
前两个要求凌要都欣然应允,只是这最后一个……
“不行。”凌要拒绝的干脆果断,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明华甚至在这语气中听出一股杀气。
明华从未听过他如此蕴含戾气的声音,一时屏起呼吸,震在原地,心口惴惴。
只一瞬,凌要又恢复如常。本不想解释,但看着面前少女如小鹿般受到惊吓睁大的双眸,凌要补上一句,“娶正妃要拜天地。”
“主子,李嬷嬷在门外送来管家的账目与钥匙。”
这是今日正心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了。李嬷嬷不知怎么回事,频繁来送账目和钥匙,婉拒后仅过半刻钟便又来。
正心打量着明华的脸色,提醒道:“李嬷嬷毕竟是府中的老人了,还是王爷的乳母,若一直不见,怕是会惹王爷不快。”
明华放下手中的书,让正心将李嬷嬷请入殿内,她速速就去。
抬头仰天片刻,明华回忆那日凌要临去前的一番话。
“虽然我不能给你正妃之位,但今生我也绝对不会迎娶正妃。你永远是大楚最尊贵的女人。”
李嬷嬷是他的乳母,她的这一举动明显是出于他的安排。他将管家之位硬塞入她的手中是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吗?
那句“娶正妃要拜天地”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想拜天地?
明华猜不出来,疲惫地叹口气,命春生与青桔为自己梳妆。
来到正堂,李嬷嬷规矩地站在屋子正中央,见明华来了忙朝她福身行礼。
明华赶忙上前几步,亲自扶她起身,“嬷嬷何至于向我行如此大礼。管理王府事务本该是我来做,只是我实在不懂管家之事,便麻烦嬷嬷继续操劳。我本心怀愧疚,嬷嬷还对我如此,我更是坐立不安。”
李嬷嬷嘴上噙着笑,柔柔道:“侧妃客气了。老奴的来意想必侧妃已经知晓,我也就直说了。我近些年年岁愈长,越发觉得力不从心,趁着自己还能知事,可以辅佐侧妃管家,还望侧妃能收下账目与钥匙,让我心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华知趣点头,让正心与青桔接下账目和钥匙。
“我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嬷嬷能及时替我指出。最近我要举办一荷花宴,嬷嬷就留下给我出出主意吧。”
李嬷嬷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笑着颔首。
宫中
强烈的光线透过侧开的门扉照射进昏暗的宫殿,形成几道鲜明的光柱,划破这沉重而压抑的气氛。
幼帝高正奇慌乱的蜷缩在龙椅的角落里,看着殿内又一批被杀死的宦官被拖出去。他们被像畜牲一样粗暴拖拽,了无生气,只余脖颈上涌出的血液随着身体在殿内遗留下一条又一条长长的拖痕。
他哆嗦着身子,小声道:“他们没对我做过什么。”
左相娄克于殿中央冷哼一声,“陛下,等他们对你做些什么的时候就晚了。臣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除掉他们,在您身边换上自己人。殿下要理解臣的一片苦心啊。”
左相娄克出生名门,身为天子帝师与太后亲兄,权势巨大,在朝堂上门生众多,被尊为文臣之首,是少有能与凌要相抗衡的人之一。
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高正奇在心中默默道。
先前的凌要,现在的娄克,都在他的身边不停的换上自己的人,都是为了监视他,控制他。
高正奇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中,愤怒与不甘几乎将他整个人烧掉。他明明是皇子,如今居然沦为他们肆意摆弄的傀儡。
他们都应该去死!
高正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那摄政王那边……怎么交代?”
“他?”娄克负在背后的手止不住在提及凌要时颤抖一瞬,他稳住声线,“他忙着举办什么荷花宴,想要招揽文臣的心,暂时顾不上陛下。”
娄克忽而神秘一笑,“陛下知道是谁在帮他吗?”
迎着高正奇好奇的目光,娄克笑着道:“是你曾经的姐姐高明华啊,她现在可是凌要的侧妃。”
“明华姐姐,她……”高正奇睁大双眼,第一时间想怒骂她不知国仇家恨,可转念一想她是前朝的公主,帮凌要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她现在肯定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高正奇瘪着嘴抹掉脸上掉下的豆大泪珠,他的母妃去世的早,无人护他,于是他老是受月白姐姐和兰青姐姐的欺负,每次都是明华姐姐替她出头,帮他清理伤口。
可如今连曾经最为信赖的她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