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站住。”江怀迹甩出一片银弯刀，锋利的刀光阻止郁莲离开的脚步。
他神色辨不出喜怒，语气平静而诡异，像是问句又像是陈述事实：“你把妖带回来了。”
郁莲看着银弯刀，浑身仿佛又疼起来，但怕他突然和容照打起来，只好转过身挡在容照前方，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义正言辞道：“他是妖又怎么样，他又没害人，是只好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江怀迹说话声突然变轻，眸色幽深得看着她。
郁莲后背一阵发凉，仍旧是壮着胆子道：“你这是偏见、歧视，他是我的朋友，就是郁府的客人，你也是郁府的客人，你们是一样的。”
“是么。”江怀迹收回银弯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道了句“随你”，就转身朝西苑客房走去了。
郁莲松了口气。原剧情中他与容照极其不对付，因为程芝仙被容照掳走还发了一场疯，失控后和容照打了个天翻地覆，场面一度极其惨烈。
而他们也在容照消散的过程中看到了他与两位前蜀国公主的爱恨纠缠。
之后程芝仙和君途好不容易才让江怀迹冷静下来，解释其中不过误会一场。程芝仙又感慨人妖之中皆有至情至性之辈，亦有忘恩负义之徒，无甚差别。江怀迹更加舍不得她了，因为江怀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人，也非妖，他是两界均不容的半妖。程芝仙对妖的宽容态度，让他感觉阿姐是世上唯一可能接受他身份的人。
郁莲拉着容照也往西苑去，路上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心急想要早点解除诅咒，但凡事呢，讲究点缘分，你得在郁府待上几日，秋祭之后和我们一起去长安。”
她凑近容照压低声音道：“路上就能进无妄海了，稍安勿躁，等待时机。”
郁莲又站直身子，道：“你沉睡这么久也该去见见热闹了，不如跟我去秋祭节玩玩，求一份签文，沾沾福气。”
容照犹豫半晌，微微点头，也就是说他答应了。
繁星点缀的苍穹之下，灯火葳蕤，人声鼎沸。
郁莲裹着藕色带兜披风，边角露出点鲜艳的红来，坠着流苏和细小的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兜帽下，她一双碧绿的水眸专注地盯着一盏狐狸形状的花灯。
“老板这盏灯多少钱？”头顶清润的嗓音响起。
“十文钱一盏。”灯铺老板笑容灿烂，一边接过钱一边将花灯取下来递给男子，还不停道：“公子再看看其他的灯，都是顶漂亮的手艺。”
郁莲顺着提灯的手往上看去，看清了男子的脸，面若白玉，眉清目朗，买走小狐狸灯的正是君途。
“阿途哥哥，你不是和程姐姐去那边逛了吗？”郁莲惊喜道，“你特意过来找我的？”
她又扭捏道：“程姐姐不会不高兴吧？”
“嗯。”君途简短地回了一声，将灯递给她，道：“见你喜欢，便买下了，一起去河边放灯？”
郁莲摸了摸纸灯小狐狸的耳朵，开心回道：“好啊，我们叫上大家一起去吧。”
君途拉住转身欲往桥对面去的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郁莲停顿了一下，回头凝视着他，碧绿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她道：“阿途哥哥，你不怕程姐姐看到不高兴？”
君途深情地望着她，眼里好像只容纳她一人，道：“只有我和你，你不想吗？”
郁莲貌似羞涩地低下了头，兜帽阴影笼罩下只能看到她弯起的唇角。
“那真是……”她最后的几个字几不可闻。
君途疑惑地再靠近她一点，道：“什么？”
“见了鬼了。”郁莲将狐狸花灯劈头砸下，提起裙摆就往早就看好的方向跑去。
穿过人群，越过桥头，看到满池莲花，她想也不想，径直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身后的一切烟消云散，君途那张俊脸失去神韵，一点点破碎成灰。
郁莲一个翻滚摔在木板床上，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莲泽岛上举办的秋祭节，本是男女主误打误撞进入幻境深入了解彼此的一段剧情，并没有她这个女三什么事，她只要将人带出门，然后毫无所觉地快乐渡过一个节日夜晚，逛逛逛，买买买就行了。
但，她进幻境了。
好在她不是对君途情根深种的郁莲本莲，轻易就破解了幻境的虚妄，而且她知道男女主是从莲池离开的。
可是，她却没能离开。
她砸在木板上，却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大概因为这个幻境不是针对她的，也没有想到会有她的闯入，因此疏忽了她的感受。
她不小心蹿进了别人的幻境，她得赶紧离开。
郁莲戴好掉下去的兜帽，离开破破烂烂的木板床，借着月光循着空地往外走去。
等她从出口走出来，才发现这里一间破庙，她刚才是从后院走到了摆放神女娘娘的正堂。
庙顶破了个大洞，银白的月光体贴地为她照亮了庙里的一切。
神女像的半边含笑的脑袋被人砸烂了，只留下垂泪的半边，右手捏着一支莲，莲瓣稀疏，早就不知碎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左手向上虚拢着，本该被捏着的琉璃石不见了踪影。
神女身侧的莲台空空如也，没有相伴的金童侍者像。
郁莲正打算从庙门离开，就听到两个小孩的说话声。
男孩说：“你别跟着我。”
女孩笑嘻嘻地回他：“我不跟着你，你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男孩冷冷道：“饿不死。”
女孩道：“我知道你饿不死，但饿的感觉很难受哇，你别倔啦，你又不是驴子变的。”
男孩终于无奈道：“随便你。”
男孩停在门口，对身后跟着的女孩道：“晚上冷，你睡后面去。”
女孩一蹦一跳地进了正堂，从怀里拿出火石点燃神像前的蜡烛，端端正正地对神女娘娘像祈祷：“神女娘娘在上，今晚平平安安。”
“迷信。”男孩哼道。
“我就爱信。”女孩也哼了一声。
“求人没用，求神也没用。”男孩望着神女像，对女孩道，“有这求神心，不如回你的宫殿，让那些侍卫保护你，好歹还能替你挡刀子。”
女孩道：“你说话越来越刻薄了，我决定不理你一刻钟。”
说完女孩就跑去了后院，男孩也跟着走了。
直到两个小孩都进了后院，都没有看过郁莲一眼，仿佛她不存在。
郁莲有点好奇，她对男孩和女孩的相貌感到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看到过，脑海中似乎有一团迷雾。
不待她有动作，似乎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传来，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她正站在花灯摊前，眼前是狐狸花灯。
“就这么喜欢，都快盯出个洞来了。”一道嘲讽声传来，江怀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郁莲小姐不会没有钱买吧。”
说着，他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老板，看着她道：“我看这盏灯确实不错，可爱得紧，便先买了，想来阿姐也会喜欢的。”
郁莲看着他将灯取走，灵巧地在手头转了几下，刻意从她眼前晃了晃。
江怀迹眉间跳跃着点点得意，像是小孩子抢到了心爱的玩具，心满意足地提着小狐狸花灯绕过她走开了。
郁莲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低声骂道：“幼稚！”
这个时候正是君途和程芝仙感情升温的时候，原本江怀迹应该被困在幻境里回忆以前的苦难，加深黑化度的。
他怎么会这么早出幻境？还是说他压根没进？剧情怎么歪得越来越多！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让江怀迹去打扰君途和程芝仙。
郁莲伸手抓住江怀迹的手腕，道：“谁说我没钱的，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江怀迹也许此时心情不错，竟然也不挣脱，只是晃了晃手腕，示意手中提着的花灯，强调道：“我已经买了。”
郁莲抬头，兜帽滑落，露出眉心莲花花钿，盯着他的眼睛道：“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赢了你把花灯还给我。”
“打赌？”江怀迹挑眉看着她那双如绿宝石般的眼睛，里面仿佛盛了一池春水，碧波盈盈。
“我赢了，你这双眼睛归我。”他笑得无情，却不觉话中残忍似的，好像要的东西再寻常不过。
“一盏花灯就想要我的眼睛，你的算盘未免太响了。”郁莲讨价换价道，“我赢了，花灯给我，再加上你的一把小刀。”
江怀迹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应道：“成交。”
“你跟我来。”郁莲松开他的手腕，“我们去姻缘树，猜来的每一对究竟是新婚夫妻还是未婚夫妻。”
君途和程芝仙从幻境出来后应该是落在月老庙，离姻缘树隔了一座桥，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够她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消息，又不至于让江怀迹去打扰。
至于输赢，她一定不会输的，因为莲泽岛约定俗成的习俗是姻缘树挂祝福，月老庙求姻缘，前者新婚后者未婚。
就算江怀迹发觉异样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两人最后的结果最多平局。
“郁莲小姐是笃定自己会赢吗？”江怀迹慢悠悠地走在她身侧，“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