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炼狱
这边。
“你看出来了，他们根本撑不到下一站，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越浔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却突兀出现在历悠然身畔：“不管姚璟雯那小丫头有没有出手，这队难民都会自相残杀，而那对母子定是他们先行下手的对象，不是吗？”
历悠然护在孟苟身前：“走吧，我们可以上路了。”路已经清了，再不走，天就黑了。
越浔摇摇头，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这是每个人必经的历程。而历悠然，他看不透她。明明和姚璟雯差不多的年岁，却可以冷静如斯，若非她最终命手下出手相助，他还真看走了眼，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心冷如铁。
这让他越发好奇了。
“姚璟雯！等一等！”身后不远处传来车队的声响，一行人扭头，便看见一位衣着俏丽的女子施施然从一辆装点奢华的马车上探出了身。
“心儿姐姐！”姚璟雯抬头便看见自家姐姐来了：“心儿姐姐！我好想你！你终于来了！”说着，便扑到姐姐怀里撒娇去了。
“你呀，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姚心儿捏捏妹妹的小鼻子，柔美一笑：“姐姐给你捎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红豆酥和芝麻糖，快去上车尝尝，还有你最喜欢的西湖龙井，你……”快去吃吧。
姚心儿话没说完便被妹妹一把从身前推开，心儿刚要发火，便看见姚璟雯弯腰吐得昏天暗地。
“妹妹这是怎么了！”姚心儿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上前帮姚璟雯拍背。
“属下见过大小姐，小姐没事，只是刚才受了些许惊吓，这两天还请大小姐多准备些素食，那些甜腻荤腥之类的先不要上桌为妙。”方昆上前解释了一番。
姚心儿拧着帕子应下了。
“让孤瞧瞧，孤的雯儿妹妹怎么了？”话音初落，羊脂玉般修长的手指撩起车帘，从车上拾级而下。
“铭兄，别来无恙！”越浔看到老熟人，随意打了声招呼。
“越王，别来无恙。”铭逸本就是冲着越浔而来，最近听手下汇报，周越两国的皇族在铭国的国境内似乎在查找些什么，久久不曾离去。迫不得已，自己这才赶来。
狭路相逢的二人，意味深长地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历悠然早在铭逸露面时，就已经带着孟苟上车。她摸摸眼前的暗纱，自觉隔着斗笠，除了越浔应该不会再遇见别的人了，至于铭逸，女装的自己与男装的晏子冉面容迥异，肯定不会露馅。
“舜英，启程吧。”
在临行前，舜英给后面跟来的手下下达了任务，尽快将此地的尸骨火葬焚毁。这是历悠然的叮嘱，身为下属，舜英并没有多问。
越浔看历悠然要走，也懒得理会铭国逸王肚子里的回回绕绕，率先拱手告辞：“逸王，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便踏上马车，命手下追寻历悠然而去。
铭逸笑笑，带上姚家二女，命手下开拔跟上。这一次，恐怕历悠然一行又要多添一伙同路人了。
尽管众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可当他们彻底踏入漠林的地界，才终于明白何为炼狱。
被飞禽走兽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骨赤果果地暴露在山野的田地里，漠林地区逃灾的难民早已抛弃了这片原本肥沃的土地。
冲天的尸臭充斥在鼻尖，挑战着人类嗅觉耐受的底线，难言的刺鼻气味无声飘荡在原野中，令人几近窒息。
霞光萧瑟的暮色里，残阳如血，无声哭泣。
“来者何人？漠林太守有令，此地禁止通行！尔等速速离去！”当历悠然一行想要从漠林地界的小镇林城通行前往漠城时，城门外看守的士兵上前拦下。
尖锐的长矛在血红的日头下泛出凛冽的白光，谁若违令，定叫他有来无回！
“呵~！”越浔嗤笑一声，金扇一指：“逸兄，你家的狗貌似不太听话！”铭是国姓，在此直呼，未免太过惹眼。
铭逸掀起帘子，温和一笑：“越兄见笑了。”说着，铭逸递给了手下一块玉牌，示意手下直接出示给城门守卫，那人一看便知。
守卫见到玉牌，态度立马转变，随即恭谨弯腰道：“请诸位贵人在此稍后，容卑职前去回禀大人。”
铭逸挥手放行：“去吧。”
守卫闻令立即纵马向太守府所在奔去。
历悠然坐在车内思忖，只觉得这位太守颇为古怪。
明明漠城才是漠林境内最大的城池，为何这位太守偏偏要将官衙设置在这小小的林城。
一刻钟后，众人已经移驾林城太守府邸内。
知晓尊驾莅临的漠林太守毕恭毕敬地接驾，直接将逸王一行迎入正厅叙事。
历悠然则命舜英要了一处厢房，一起前去休整。
安置好熟睡的孟苟，历悠然回屋召来了舜英。
“漠城可有消息传来？”历悠然问道。
“暂无消息，”舜英回道：“主子，从今日林城的情况来看，此行漠城困难重重，恐怕漠城已被封锁，因此，漠城的管事才会寸步难行。属下以为，漠城情况有变。”
历悠然想了想：“既然逸王越王都在，跟着他们，我们另寻机会前往漠城，今晚早些休息。”
“诺。”
第二天一早，历悠然在舜英的惊呼声中彻底清醒。
“何事惊慌？”历悠然简单梳理了下，便出门查看。
“主子，孟苟不见了。”舜英脸色难看地回禀道。
历悠然看了眼孟苟屋内的情形，一位随身的护卫被迷香药晕，难怪舜英脸色会这般难看。
“不用查了，”历悠然招呼还在屋内四处细探的舜英：“去前院问问姚璟雯此时的去处。”
前院内，姚心儿正向铭逸哭诉妹妹失踪的消息。一番鸡飞狗跳后，众人在姚璟雯屋内的床板下发现了她故意留下的信笺：
[铭逸哥哥，心儿姐姐，璟雯一定要把那位大娘的骨灰带回家乡，撒在漠城的山水间，让她与家中逝去的亲人在黄泉相聚。原谅璟雯的不告而别，璟雯不能言而无信。
对了，璟雯还把那个丑八怪迷晕打包带走了，哼，就是要让那个心狠的女子着急！
逸哥哥和心儿姐姐不用担心，有昆保护我。等璟雯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很多很多有趣的好玩意儿！
——勿念，姚璟雯留。]
“这丫头！”姚心儿读完信，急得直拧帕子，瞬间红了眼眶。
铭逸也有些许担忧：“越王，此次漠城之行，烦请护雯儿周全。”
“知道了，”越浔揉着略微朦胧的双目，打了个哈欠应下了，不过：“你答应给孤的好处可别忘了。”
“一定。”铭逸笑着再次承诺道。
此次漠城之行，身为铭国唯二后继者的逸王自然不会身涉险境。
此时此刻，他必须坐镇林城，督办临安城的官员抽调足够的药材、粮食和人手前来，根本无法抽身。
至于姚心儿，铭逸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差点昏厥的娇弱小姐，摇摇头，算了，还是留在此处为妙。
“等一下，”出人意料地，历悠然竟然出声道：“我也去。”
“你一个柔弱女子，去漠城做什么，别人逃还来不及！”若非担心师兄陷在那里，越浔也不会去趟这趟浑水，他早已做好打算，让周飞扬也跟着铭逸身边一起待在林城。正因如此，越浔才对历悠然的决定感到莫名其妙。
历悠然看了他一眼：“我弟弟被姚璟雯带走了，”顿了顿，她道：“还有周飞扬。”
“什么！”越浔闻言立马飞闪回房，一看周飞扬果然不在！这小子八成为了好玩，才半夜跟着姚璟雯那个疯丫头一道跑了出去。
“逸王，再加三十万两白银！一锭都不能少！”越浔再次回到大厅，立马开口加价。
看着脸色铁青的越王，铭逸也不多话，立马答应下来。反正姚相这么多年贪了不少金银，想必也乐得为掌上明珠做一次冤大头。
就这样，历悠然一行与越浔踏上了寻弟之旅，一同向漠城进发。
与之同行的还有铭逸在林城凭借手中权势“搜刮”得来的十五车粮食和药材。
“虽然杯水车薪，但时间有限，后续的本王会命临安城的官员速去督办，”这是铭逸为历悠然越王送行的辞别话语：“一路保重。”
铭逸想了想，最终还是派人传书给了严宁之，毕竟那人身在临安城，离此地不远，且家世清白，身后并无朝中其他势力，倒是值得一用。
历悠然与越王二人向漠城前进，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中午，他们就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漠城。
姚璟雯是第二天凌晨到的漠城，趁着夜色的掩护，姚璟雯在发现一处狗洞后，立马拉着周飞扬钻进了漠城，而昆护卫看着自家小姐在另一边招手的兴奋模样，不得不认命地背起孟苟，一齐钻了进去。
一天的赶路早已将所有的兴奋感都湮灭殆尽，已经精疲力竭的姚璟雯和周飞扬急需找到一处住宿的地方。然而当他们逛遍了几乎半个漠城后，却发现这里仿佛是一座死城，几乎空无一人。
姚璟雯不是没有去过偏僻的小镇，周飞扬也并非不曾经历漆黑的夜晚，可是这里，却诡异的没有半点光亮，更没有半点人声，连最基本的打更声也不曾听闻。
一行人这才察觉事情貌似有些不妙。
昆在这时找到了一处空旷的寺庙，三人和一具“躺尸”孟苟这才得以好好休息。
而一切在天亮后似乎变得更糟，姚璟雯和周飞扬终于知道，何为炼狱。只可惜，那时的他们已然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