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师弟(4)
早课进行到巳时。
着清白二色的剑宗弟子席地而坐,相熟的聚在一起说话。
黄醉看向仇灵均,见不少人也在暗中窥探,自觉头大:“我观他性情桀骜,直接去恐怕不会被搭理。”
赵在水扬眉:“你家中长辈也交代了?”
“交代了些……”黄醉叹气,“有关‘道灵眼’记载不多,长辈们也语焉不详,只是道……他能看破我等修行谬处,甚至是修行功法的弱点、不足之处。”
仇灵均若不是仇家人,要不被抓起来以作私用,要不幼年早夭。
上古,灵修可是被当做邪修对待的,一旦发现,必将斩草除根。
赵在水想起仇灵均的白目,评价道:“他若顺利成长,沧澜必有他一席之地。”
黄醉叹道:“我终于懂得族中兄弟姐妹对我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了。”
赵在水:“……”
竟然不知道是该同情黄醉还是骂他不要脸。
他们还在矜持,已经有人围了过去。
一灵秀小师妹仰慕道:“仇师兄。”
细腻的脂粉,桃花粉面,香风袅袅。
剑宗中女修较少。
那人叫弈洛灵,清纯可爱,在新人弟子中小有名气,还受到了许多上届师兄的追捧。
她一直不假辞色,今日看来也是可以温言软语的:“洛灵倾慕仇师兄已久……”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人黄醉与赵在水认识,二人唇角抽搐。
弈氏,相传有一镇族仙器,山河棋盘。
出手即落子,文雅风流,但弈洛灵不一样,她最喜欢拿棋盘砸人,血腥暴力,令人退避三舍。
“这疯女人肯定是馋仇灵均的身子!”
“难道不该是眼睛?”
“眼睛不是身子的一部分?”
“……”
仇灵均都懒得掀眼皮:“滚。”
弈洛灵翻手,托出一巴掌大的棋盘:“就说□□没有用。”
仇灵均好看到离谱,怎么会稀罕女修,“直说吧,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她抬头,“打一场?”
仇灵均看向那棋盘,见隐隐有河流山脉起伏之象。
认真了些:“弈家人?”
“有兴趣了?”弈洛灵大笑,“就说嘛,我辈天骄,当以武会友。仇灵均,我赢了,你我跟我交朋友,输了我绝不纠缠。”
仇灵均不想动手,众目睽睽之下跟傻子一样。
“这倒不必。”似是想起了什么,“传闻凤凰蛋鲜嫩无比。”
弈洛灵愣住了:“什么?”
不等仇灵均重复,她收回棋盘,整理衣襟,“今日诸事不宜,我暂且先退。”
凤凰蛋。
等她修炼个八百一千年再说。
黄醉弹了下衣冠:“到我上场了。”
赵在水:“你有凤凰蛋?”
黄醉喊住正要离开的仇灵均:“仇师弟且慢。”
仇灵均呼气,转身:“有事?”
烦死了。
怎么这么多话,不如师兄。
“我有一鼎,名为饕餮。”黄醉狐狸眼眯了起来,笑道,“将食材投入鼎内,不出半刻钟可得色香味俱全的珍馐。”
这戳到仇灵均心坎里了。
他摊手:“给我。”
黄醉用灵力托起一三足小鼎:“江夏,黄醉。”
仇灵均收好小鼎,化作虹光:“云洲,仇灵均。”
赵在水才走过来,无语道:“你可真是……”
黄醉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扇风,瞥过去一眼:“我的聪明才智不是你这种朽木可以妄图企及的。”
赵在水特别烦黄醉这破扇子:“棋修,灵修……还有你这开宗之流的‘扇修’,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挤在剑宗。”
“家门不幸。”
修行无岁月。
转眼一年已过。
对仇灵均来说,这段日子是枯燥的,也是有趣的。
凌雪峰山脚。
一人影伫立在风雪中,没撑伞,也没避退之意。
仇灵均扬起笑脸,捉住谢玉的袖子:“师兄。”
守山弟子低头敛目,对这对师兄弟之间情谊颇为羡慕。
一年十二月,三百六十五天,谢玉日日等在山脚,只因仇灵均现在还顶不住凌雪峰的寒气。
两人一同上山。
峰高路远,风雪凛冽。仇灵均小有进步:“师兄,示警长老夸我了。”
他言笑晏晏,“唔,我架虹有成,可以遁空三千米。”
谢玉话很少,一般只是听。
手下衣袖丝滑冰凉。
仇灵均忍不住去看谢玉,修真界没有丑人,修行小成都会肌肤光洁,神采翩翩,但见了这么多人,他却觉得师兄最好看了,自己都差之远矣:“师兄。”
他见谢玉这才看过来,莞尔一笑,“师兄怎么有些呆。”
还挺可爱。
谢玉可爱?
不等谢玉回答,他以手遮眼,笑了好一阵。
自己师兄明明最为高冷了。
谢玉:“……”
他以前不懂的很多,现在也是。
小则峰有结界。
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寒脉,莺歌燕舞,四季如春。
仇灵均吃不惯辟谷丹,有了黄醉送的饕餮小鼎,更没碰过辟谷丹。
他换了身窄袖的练功服,兴致勃勃的给火雀拔毛:“我听闻凡间有道名菜,叫花鸡?好像是。师兄,我做与你吃。”
火雀:“叽叽叽叽!”
它是鸟,不是鸡。
救命啊!!
说好的是来当灵宠的,怎么一来就起锅烧水,准备谋害鸟命了!
谢玉捧着一卷书。
他靠着桃树、风一动,雪白的衣袍沾满了落花。
风动,人不动:“嗯。”
火雀这才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
呆滞的看了眼,它努力震动翅膀,扭头口吐红炎,烧伤了仇灵均的手指,等束缚一松,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被拔了一半毛的火雀神似走地鸡。
“叽叽叽叽。”仙君救命。
火雀倒头就拜,尾羽瑟瑟。
仇灵均捂着手,见火雀直奔而去,难得紧张:“站住!”
这该死的鸟要是敢碰到师兄……
火雀不敢。
它匍匐着,“叽叽叽叽。”小妖愿侍奉仙君。
仇灵均乃灵修,最擅长的就是沟通万物灵体。
他大步赶来,冷笑:“就你这没毛鸟,不要肖想了。”
谢玉放下书。
他掀开眼,声入碎玉:“你要跟随我?”
火雀连声点头:“叽叽叽叽。”
仇灵均这才想起来,谢玉只是看着冷,其实心善可亲。
谢玉伸手,火雀试探着跳上去,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它的羽冠,灵力涌入,它的羽毛重新长出,蓬松的个绒球,舒服的叽叽两声,情不自禁的蹭了几下。
那人声音冰凉,“无事了。”
火雀这才清醒,它拘谨跳下:“叽叽。”
谢谢仙君。
谢玉起身,衣襟上的桃花飘落。
他看向仇灵均:“有无想要的补偿?”
仇灵均颦眉,他倒不介意一只鸟。
只是不喜欢谢玉也对一只鸟这般亲和,他生性偏执阴鸷,心思诡暗:“师兄想怎么补偿我?”
他靠近,仰视着谢玉,只是心里烦闷,笑意不达眼底,意识到情绪不对,强行压下,挑眉轻笑,“灵均同师兄玩笑呢。”
“不过是一只鸟。”他踮脚,望着谢玉冰雕般宛若透明的眉眼,探手,“师兄喜欢就拿去吧。”
谢玉没躲。
他要比仇灵均高一些,乌发雪袍,霜雪弥漫。
不通人事,也就无规避之意。
一年的相处。
仇灵均并没有碰过谢玉几次,他心跳的很快,口干舌燥。
不知为何,只以为是紧张。
师兄是真好看。
手指触到一丝温凉,薄薄的血肉滑腻、但并不羸弱,内蕴的灵力如涛涛江河长流。
坚韧强悍,又足够美丽。
谢玉的神情始终淡漠。
他没动,唤道:“师弟。”
仇灵均这才收手,他把手背后面,显得有些俏皮。
脖子后仰,脑后金环的铃铛铃铃作响,长发摇摆,他笑盈盈:“师兄。”
谢玉又瞥了他一眼:“我去练剑,今晚不回了,不必等我。”
“又去练剑?”
仇灵均苦起脸,闷闷不乐,“那师兄去吧。”
谢玉修行的冰系功法。
一般去主峰的寒潭附近练剑,那里生长着一簇簇铁梅。
气温极低,常人不能靠近。
要不是仇灵均来了,谢玉都不怎么回小则峰。
他常年居住在寒潭,衣襟沾染的都是梅花香。
……
铁梅耐寒,千年前被鸿雪仙尊亲手栽于凌雪峰。
如今已遮天蔽日,将峰顶掩的黯淡无光。
穿过梅林,一口泉眼正汩汩涌动,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谢玉还没靠近,就只觉得心肺即将被冻结。
但他并没有停下,除去外袍,挂在梅稍上,脱靴走进寒潭。寒气侵蚀,他的眉眼很快笼罩上一层寒霜,发梢也结了薄冰。
按他的修为不该进来的,顶多靠近寒潭万米内。
谢玉磕着眼,睫毛染冰。
潭水打湿了衣襟,露出一截玉色锁骨,体下灵力在暴动,肌色泛起红潮。
他好冷。
望着幽深的一线天。
黑气从体表逸散而出,但很快被潭水冲刷干净。
寒潭有静气清心,洗涤心灵之效。
总所周知,黑气是魔修的象征,
谢玉入魔了。
他道破之时、便已经心生魔障。
浸泡了一刻钟,他才僵硬着肢体从寒潭里起来。
潭水沿着赤脚滑落,前世即将飞升的道君如今还很孱弱,他半跪在地,低着头,湿漉漉的乌发半解,披散在将近透明的脊背上。
谢玉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