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美丽世界
他想寻找活着的意义，但是一无所获，浑浑噩噩地做着简单的工作，晃眼就三十多岁了。他也觉得无所谓了，就这样平淡过一辈子算了。
这天，他和少数人在厂房里正常上班，但又不太正常。
“诶，刁原义，看新闻了吗？现在这传染病闹得越来越严重！好像有些地方都爆发得不受控制了！”工友在流水线上跟他聊着话。
“知道为什么涨工资吗？咱们可是冒着风险的！上头不想停产！少了这么多人，我看要么是不想干的，要么就是来都来不了的！”他跟旁边的工友聊着天。
“不会吧！我以为他们都是请假不来的！别说得这么恐怖啊！感觉病毒就在我们身边了！”工友表示担忧。
“我看你这人就是在自己骗自己，明明都怕得要死了还想多挣点儿钱，非要骗自个儿外面还很安全，其实你应该早就听说了这病有多吓人了。电视上说是，这病没事儿，可控，实际上小道消息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上班也没多几个钱，不行你就回去呗！”他劝说着工友。
“你呢？你不怕吗？”工友问道。
“怕啥呀！病不病的都无所谓！我也没啥牵挂，就老爹一个亲人，也都在这一个城市里，要有什么事都好照应，也没啥可担心的！”他无所谓。
“我是说，万一……报道说有死亡的案例……”工友的语气越来越怯弱。
“呵，看淡就好！不就是死吗！”他说道。“不过你啊，有一大家子，你不一样！”
“对！我的家里人多，我可不想这么早结束，算了，明天不来了！”工友打算不再干下去。
他随便笑了笑。
突然厂房那头好像有人晕倒了，众人都围了过去，他们也跟着过去。有一人晕倒在地，其他也有几人有头晕头痛的症状，有人提议停工，毕竟特殊时期。救护电话繁忙，所以他们想把这人送到附近诊所先瞧瞧，其他不适的人先回家。他说他先去办公室找上级汇报情况。但是，刚出厂房就看到远处有奔跑的人，情况很奇怪。别的工友先离开了，他去了办公楼……
办公楼里似乎没人了……在楼道走廊，好像还有步子声，他小心地从拐角瞧着情况：有两个员工在走廊晃动，像醉酒一般，而其他人几乎没有了踪迹。他考虑一番，觉得不要去招惹这些有些异常的人，以免令自己陷入困境。
他知道，现在医院已经繁忙不堪了，外面应该还有很多游荡感染者——局势，已经开始失去了控制！这样的状况不知还会持续多久，反正肯定有一段时间的动荡与混乱。先回家吧！回去看看老爹！他这样想着。一路上也确实挺混乱，他尽量避开人群，走上回老家的路。
“老爹！我回来了！”他进了门，到家都快天黑了。
“原义！回来了！累了吧！坐下歇会儿！我去烧点茶水。朋友送我的一些茶叶，口味很好！”老爹显得很高兴，脸上的笑容拉长了黝黑的褶皱。
“回来的路上挺混乱的！就坐上了一班公交，也打不上车，一路都是走着回来的，也挺累！”他坐上了椅子歇息。
“啊，是啊，外面很不太平！”父亲坐在一旁感慨。“我也已经休好几天了，单位停工！”
“嗯，我们那儿工厂里也都没人了，我也就回来了。”他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上啥班呢！”
“多上一天是一天吧，你不还没有成家吗！”父亲笑着。
“唉……以后再说吧！”他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没想这些。
“等你成家了，我才能放心退休啊！”父亲说道。
“没啥不放心的！你直接退休养老就得了！”他说道。
“好，就快退休了！”老爹笑着。“现在也不好出去，外面挺乱的，那我就早点做饭吧！”老爹准备去厨房。
“老爹，你有不舒服跟我讲，外面得病的人挺多，你年纪也大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这病能控制得住！”他担心父亲的身体。
“好！你先歇会儿！等着吃饭。”父亲去了厨房。
不久，老爹把菜端上了桌。
“老爹！香啊！”他坐桌边尝着上来的菜。“老爹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啊！”
“哈哈哈！来，咱爷俩喝点儿！”老爹拿出了酒瓶。
“可以可以！咱俩好久没像这样坐一起吃饭了！太忙了！不对！是老爹你总忙！”他也高兴地说道。
“不说了，趁现在闲着，来！”父亲举起了酒碗。
“来！”他也端起酒碗。
两人喝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很久没像这样聚了。
“儿子啊！现在没想别的，就盼着你早点成家呢！我就解脱了……哈哈哈……”老爹喝醉了酒。
“说啥话呢！啥叫解脱了！也不用成家，我说，你就直接别干了！呵呵呵……”他也有些微醉。
“不不不不不，要成家……成家好啊！”父亲半躺在椅子上开心地笑着。
“你看到别人抱孙子，心里羡慕是不？哈哈哈……孙子好找，改天给你抱个回来！”他也醉酒打趣着。
“不是孙子的事！我要把你交给儿媳妇我才放心……啊……不然你一个人多孤独……哈哈哈……”老爹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爹，你以为我还小吗……用不着你给我换尿布了……哈哈哈……”他也正在兴头上。
“哈哈哈……”屋里闹得很欢乐。外面的街道却有些沉寂。
喝足之后，他把老爹扶去床上睡觉：“老爹！好好休息……咱明天继续！”
他也回房休息……
半夜里……他从迷糊的醉酒中惊醒！老爹咳得很厉害，还有痛苦的呻吟声，老爹唤着他。他晃悠着走到老爹房间：“老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头疼！！”父亲抓着头，显得很痛苦。
“不会是喝多了吧？走！去附近诊所看看，不行找点止痛药也好！”他背着老爹出了门，却感觉老爹的体重出奇的轻，甚至还不比二十公斤的货物重，他想也许是自己酒醉未醒吧。
半夜道路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他背着老爹快走在街道上，敲了几家门诊，没有开门的。他继续往前，老爹的呻吟声逐渐小了。“原义，放我下来吧，别走了，我好些了……”老爹用微弱的声音叫他停了下来。
“好。”“就那边吧……”他把老爹放楼梯上坐下，靠在墙边。老爹呼吸还是很急促，带着咳嗽。“老爹！老爹！咋样了？我看你还是不太好啊！”
“没事，没事……你听我说！”老爹语气微弱。
“哪能没事呢……”他觉得不行。
“听我说！你听我说！”老爹尽力在把自己话吐清楚。“原义……我……快不行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你胡说什么老爹！走，起来，我们去药店……”说着，他想背起父亲再次上路。
“不，听我说！”老爹叫停了他。“老爹对不起你！从小就让你没了妈……你还不到两岁，我想照顾好你，但我做得太差了……我这个，当爹真的很差劲……咳咳咳……咳咳……
“我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跟我吵架……你说我没本事，就不要生你！可是，我曾经，见过的世界，那么美好……所以，我想，带你来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曾经，那么美好……可，却，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儿子……我……”
“好了，老爹！别说了！”他低着头。
“存折那些，在柜子抽屉，还有，还有证明那些……全部积蓄都在……尽快成家，我就放心了……咳咳咳……好好活着……原义……”
路灯的光打在老爹苍白的脸上，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老爹的脸，感觉非常陌生，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人，好陌生，沟壑纵横的皱纹盖住了整张脸，老爹闭着眼，表情很痛苦。
老爹再次勉强睁开眼，眼里已经发红了，布满血丝。“原义……我看不见了……没关系……活着……老爹……”老爹噎住了，喘不上气，抽搐起来，“我……”老爹发出最后的气音，然后……靠在墙边，手臂垂下去……
“老爹！你已经尽力了！”他扶着老爹的肩。“为了我，你已经尽力了！”第一次，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因为别人流泪。“走，老爹，我们回家！”他背起老爹往家走。
他的心比步子沉重得多，走得很慢。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嚎叫着冲向他，他被扑倒在地，老爹倒在一边。感染者咬在他的手臂上，他一拳将它抡开，上去又踹了几脚，但那人就想没事一样，站了起来，他们扭打在一起，他明白了，不把它打到残废是几乎不可能制服它了。他以前可没少打架！那家伙倒地再也起不来之后，他背着老爹往回走，右臂上咬伤处的皮肉被扯掉一半，鲜血沿着手肘往下淌……但他无心管这些……只想跟老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