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家
秦危楼不觉得丢脸，微微一笑，向云兰庭点头示意之后，拉着小孩回了房间。
抱着微妙的心情，云兰庭跟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梳妆台，云青砚坐在椅子上任由他动作，少年动作轻柔，指尖穿梭于发丝间的感觉让他微眯起眼眸，见自家哥哥跟进来，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小孩丝毫没有旷课的心虚，毕竟在此之前家人在课业上都没表示出明显的要求，将他送进来就像是体验学院生活一般。
恰好在这时候，掩起的门被外面的风猛然吹开，寒风夹杂着晶莹的雪花落在云青砚面前深色的桌案上，很快化为水珠，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刚才秦危楼打了个轻微的寒颤。
他倒不是吝啬那一两件衣裳，主要是外边的东西进不来学院，之前煲汤的材料还是他驴他哥说青竹爬山送进来的。
想到这，他直接问：“哥，你那还有多的厚衣服吗？”
“有啊，怎么了？我的衣服可不合适你穿，不过现在用不着了。”云兰庭随口回答，想到学院的通知又忧愁了起来，“我听我们老师说之后的课不上了，国师昨晚观星，预言京城要闹雪灾，大雪连绵一个多月，家中传信过来说未时派人来接我们，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把要带的东西收拾齐了，等人来搬。”
云青砚微愣，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要带什么，而是秦危楼怎么办？
庞源源人缘好，家里经商信息来源广，知道的八卦消息也多，云青砚打听过关于秦危楼的事，打听到的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百姓在外边可以通过劳动智慧赚钱买必须物品，在里面的秦危楼不仅皇子的例银被贪了，吃的是馊掉的剩菜，穿的是好几年前的衣服，衣服小了就自己动手改大，不到衣不蔽体出现在昭帝面前的地步，不会有人主动去管。
这一打听差点没把他气得当场进宫找昭帝讨要说法，后来被庞源源拦住了，那时候庞源源是这么说的：“六皇子好歹是个皇子，皇上不可能忘了这个儿子，而且宫里眼线这么多，底下的人做了什么皇上应该是清楚的，只是不想管罢了，你去求情求得了一时，你又不住宫里，等你走了，还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磋磨六皇子，要我说你就别多管闲事，至少能活着。”
云青砚沉默半晌，最终没进宫里闹。
小孩长这么大，首次受挫便是在秦危楼的事上，或许一开始是出于好心帮忙，享受照顾人的自我满足，后来云青砚跟这事杠上了，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单纯想让小伙伴过得好一点，怎么会这么难呢？
回到房间这边，云兰庭跟小孩嘱咐完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他课业繁重，比弟弟要带的行李只多不少，雪越下越大，能尽早回去更好。
云青砚在沉思，没发现身后的少年动作越来越慢。
秦危楼有一张好脸，眉长如剑几欲飞入发鬓，狭长的凤眸黝黑深邃，鼻梁高挺，唇瓣不点而朱，平时在小孩面前刻意装出来的温柔散尽，神色淡漠，漆黑的眼眸闪着些许微光，他一边抚摸小孩的黑发一边轻声问：“砚砚也想要回家？”
云青砚不有所觉，他想得入神，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食堂不开门，在学院住没吃的，还是回家好一点。”
秦危楼唇角微微勾起，那笑带着几分嘲讽意味，如果真要下一个月的雪，食物紧缺，他回宫和在学院也没什么差别。
云青砚在脑海里敲系统，“统统，你说我把小六哥哥带回家会被发现吗？”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要怎么带他回去，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单说回去之后他吃什么穿什么？”
云青砚：“你就说可不可行嘛？我当然想好了！”
系统顿了片刻，说：“如果你能解决前面两个问题的话，理论上有百分之八十八的可行性。”
云青砚吃惊，“这么高的数据哪来的？”
他以为百分之五十顶天了，他已经做好可行性过半搏一搏的准备。
系统跟他解释，“除去不需要担心回去之后的吃穿问题，百分之十二综合是六皇子不同意走，皇宫中有人发现他不在上报给昭帝，回去后青竹青叶守不住嘴，你父母发现后将人送回去等各种意外之后得出的数据。”
云青砚了然，脸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
身后的秦危楼没再摸云青砚头发，转而在小孩扎好的马尾上编小辫，没有面对云青砚的时候，少年脸上一丝温情也无，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在心中做好计划，云青砚从头到尾捋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后，转头期待地问：“你想跟我回家吗？我会对你好的，不让别人发现！”
在脑子里偷听的系统：“！”
下意识扬起笑容的秦危楼：“？”
系统化作尖叫鸡，“啊啊啊啊啊——哪有你这么直白的？说得跟娶老婆一样，你这计划要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啊！”
不对，娶老婆是光明正大迎进门，什么不会让别人发现，那是外室的待遇。
云青砚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补充话里的漏洞，便听身后的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想陪在砚砚身边。”
云青砚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以小孩贫瘠的形容词来形容，大概是好像有一朵朵彩色的烟花在心间炸开——开心炸了。
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小孩激动得小脸微红，坐在椅子上跟秦危楼分享自己的计划，“等会我去跟我哥说我行李多，要两辆马车，我会和我哥分开坐，你趁机偷溜进来，青竹青叶应该会跟过来，由他们掩护你，等回了侯府，你不用下马车，晚一点你再跟着青竹过来”
若是秦危楼知晓刚刚云青砚的想法，一定会反驳他，自己无权无势，拿不出任何一样于云青砚而言贵重的东西，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这般照顾，以后又将用什么来偿还报答？
当听见小孩兴致勃勃地说已经命人提前准备好他的衣物，绝对是新的没人穿过的时候，少年眼眸骤然变暗，眸底风暴隐隐凝聚成型——他什么可以拿得出手，唯有一命。
正未时，一切安排妥当，云青砚拒绝了粘人大哥想要一起坐的邀请，独自坐在马车上安静等待，虽然都安排好了，也跟青竹青叶通过气儿了，但事到临头心中依旧有点不安和忐忑。
在只有风声和雪花落在马车顶上的细微声响时，脑中突然响起的音乐声吓了云青砚一跳，练武的本能几乎让他下意识蹦到车顶。
云青砚没好气道：“你做什么？！”
系统用它那无机质的电子音幽幽道：“宿主，砚砚，你还记得曾经苦读过的无数个春夏秋冬吗？你还记得每一个来之不易的积分你都珍而重之吗？”
即使云青砚没看过鬼片也被它这语气说得发毛，“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何必弯弯绕绕。”
听他这么说，系统拔高声音道：“你就帮他买衣服，随随便便用了几十积分？！你这时败家啊！一个任务一个积分容易吗你自己说，买个四五件换着穿不就行了？买几十件穿到他娶妻生子吗？”
云青砚被说得心里发虚，嘴硬道：“我放在背包里不拿出来就不会定形，那我只拿几件出来，其他的等他长大再确定尺码拿出来不就行了？而且我也可以自己穿啊！”
系统冷冷道：“可是你都不缺衣服，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小子。”
虽然不是系统的积分，但是系统看着一天天多起来的积分，是付诸了感情的，它说宿主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吃穿问题，原来是积分啊！
今天是衣服，明天是食物，宿主用积分养男人，一点儿也不心疼，被养的男人毫不知情，只有系统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马车突然一沉，紧接着帘子被掀开，云青砚还停留在系统刚才说的败家上，看秦危楼有点不好意思，等他看过来后挪开视线。
秦危楼衣着单薄，肩上发丝上落了不少雪，被衣服盖住的地方看不到，露出来的双手却被冻得通红。
旁边有一条怕小孩冷事先准备好的被子，云青砚翻被子作掩护，装作从被子下面拿出了条厚厚加绒外衣，递过去催促道：“你先穿件衣服，外面冷。”
秦危楼不疑有他，处理完身上的落雪才穿上，同他不高的体温相比，外衣略带暖意，这份温暖令少年柔和了眉眼，“谢谢砚砚。”
少年看人时专注认真，云青砚深受“败家”魔咒骚扰，不敢和他对视，“不、不用谢。”
秦危楼像是看不出小孩的不自在，主动蹭到他身边挨着坐下，嗓音含笑，“砚砚对我这么好，我都不舍得放手了。”
云青砚抱着被子瓮声瓮气回答：“不舍得就不舍得，不要勉强自己，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原意是让小伙伴支楞起来，他随便一说，小伙伴随便一听就行，完全不清楚自己在给自己挖坑。
秦危楼脸上笑意加深，“好啊，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