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奶奶去世了
潇戈原本是计划好跟潇恒，霍怡萱一起回家过年的，但是为了留下来陪我，把好不容易抢到的票给退了。我多次劝他重新买票无果，还要潇恒和霍怡萱帮忙劝说了也无用，于是我为此跟他吵了一架。我当然明白他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边过年，可我真的不想他为我牺牲太多。
我并不是铁石心肠，也还没有自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半年的时间相处下来，我怎么可能没有感动，又怎么会连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呢？可我心里有坎，在我还没有完全忘记一个人的时候做不到去接受另一个人，这对潇戈不公平。我不想我跟潇戈在一起后，因为心里还有另一个人而对他心存愧疚。其实有很多个瞬间我都有想跟潇戈在一起的冲动，可每次话到嘴边，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就开始作祟，扰乱我的心思。我也曾在很多时候感觉看到了自己跟潇戈在一起的希望，可每当我感觉自己已经放下的时候，就会做一个与他有关的梦把我拉入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深渊。就这样反复着，无休无止。
等我初六赶到家的时候，村里边的年味基本已经散去了。但是我们家由于我回家的缘故，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叔叔和大伯为了见我，把去工地上班的时间推迟了一天。奶奶因为身体不适在床上躺了几天了的，这回硬是要妹妹把她扶起来坐在门口等我回来，幸好那天是大晴天，妹妹说就当是补钙了。哥哥知道我喜欢吃鱼，大冷天的，特地去鱼塘抓了条大的，我还在车上的时候就给我发来了照片，问我是红烧还是清蒸，还告诉我爷爷给我烤了红薯，到家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先吃红薯垫下肚子。嫂子知道我回来了，特地从县城赶回来吃晚饭。妈妈一直在厨房忙活，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
这大概是让我永生难忘的一次晚餐吧！我第一次打工回家，家人见到我都无比的开心，言语间处处透露着关切。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夹菜。待到饭毕，毫不夸张的说，我已经快撑到嗓子眼了。
一顿饭下来，我大概也知道了家里的情况。因为受天气影响，爷爷今年种的粮食收成不太好。但是糊口还是没问题的。大伯去医院复查了，病恢复的蛮好，可以安心打工赚钱了。妈妈的腿好了很多，只要不是上下楼梯或者上下坡，平路上走着，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妹妹期末考试的成绩挺理想的，但是想进实验班，还得继续努力。哥他们买了房子，嫂子也怀孕了，虽说压力越来越大，但总是充满希望的呀。唯一不好的消息大概就是奶奶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吧。
之后，在我们所有人的极力劝说下，奶奶最终答应了去住院。可是医生说，住在医院也是打针吃药，只能尽量延长她的寿命，治疗的意义其实不是很大了。这一回住了两天便出院了，没想到的是，出院不到一个星期，奶奶就去世了。
那天是正月十六，正是妹妹开学的日子，我骑着摩托车送她去村口坐车，刚拦了一辆车，还没上去呢，她想起来有几本书忘记收拾了，于是我又载着她回家接书。刚回到家门口，就听到爷爷在不停地呼唤着奶奶的名字，我和妹妹感觉声音不对劲，便赶紧跑进去查看情况，原来是奶奶喊不应了。情急之下，没来得及给奶奶换衣服，连人带被子裹着，直接就坐上叔叔从邻居家借来的三轮车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奶奶的生命体征后对着我们直摇头，表示没有希望了。我们问医生送县城怎么样，医生说如果能抢救的话，他们绝不会无动于衷的，建议我们回家，让老人安心在家里边逝去。但我们不死心啊，加上妹妹哭着闹着一定要送县城，我们只好叫了辆救护车接着往县城赶。可出发还不到十分钟，奶奶的呼吸就越来越急促了，很快的就变得只呼气不吸气了。与我们同行的护士说，氧气罩对她的呼吸都已经不起作用了，要我们再好好考虑考虑。一直哭闹的妹妹听到这句话以后，瞬间就沉默了，趴在我肩膀上直抖。我和叔叔也不知所措，最后是大伯拍板决定折返回家的。
若说奶奶有福气呢，回顾她这一辈子，过得都是些苦日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家里穷，嫁给我爷爷以后还是受穷。生了孩子以后，更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活。带大自己的子女之后，又带子女的儿女，中途因为我爸的病逝，她还白发人送黑发人。等我们都长大了，她却老了。眼看着社会变好了，人民的辛福生活有了希望，她的身体却拖垮了。
但你若说她没有福气呢？她的后人都还算孝顺，虽然在她晚年的时候给不了她更好的物质生活，但是该有的陪伴都有，该帮忙做的事也是毫不含糊。这一回，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我们都有给她送终。本来也就才过了元宵节，除了哥哥嫂子前一天晚上敢去县城上班了以外，其余人都还在家，早上哥哥嫂子接到电话以后立马就回来了，也赶上了送终。
在把奶奶送上山以后，我还是难掩内心的悲痛，于是一个人偷偷的跑到了楼顶给潇戈打电话。
“潇戈。”
“你总算回电话给我了，这几天怎么跟消失了似的？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我奶奶过世了，办了三天丧事，今天才安葬。”
“你回去之前不是说没有很严重吗？怎么这么快。”
“可能是家里怕我太担心，没有完全说实话吧。”
“嗯嗯，节哀，不要想太多了。”
“潇戈，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啊。”
“想哭就哭出来，有我在呢。”
“你知道吗？我高二学业水平考试考试以后闹着要退学，我叔叔和我妈被我气得都不跟我说话了，而我奶奶，以为我是在学校受了极大的委屈，她到处打电话求人，想给我转学。”
“她那是爱你，我奶奶也很爱我。”
“你知道吗？我上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奶奶头痛，要我去村卫生室买药，我买完药以后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同学，然后一直聊天，一直聊天，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痛的晕过去了。”
“可能因为你人比较小，没有意识到头痛的严重性吧。”
“我小的时候，奶奶的衣柜里最上面那一层，总是藏着桂花糖，每次我被妈妈打了，奶奶就用桂花糖哄我。”
“桂花糖好吃，我都好多年没吃过了。”
“有一次我跟妹妹闹着要看电视，奶奶不肯给钥匙，我便用脚踢房门，因为太用力了，把锁给踢坏了，把奶奶气得，当时高血压就上来了。”
“那你脾气可真不好。”
“是啊，所以，我奶奶的病肯定跟我有关系的，如果我不气她，如果我能让她省心，她不会病的这么严重的，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
“笨蛋，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真的就是这样，我好后悔啊，潇戈，我后悔死了。”
“难过就先哭一会儿吧，我不挂电话。”
“呜呜”
就那样，在电话里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潇戈一直在电话那头陪着我，隔一会儿会跟我分享一下他跟她奶奶在一起发生的事情，我听着感觉也都挺暖心的。不知不觉我在楼顶已经待到了天黑，手机的电也快耗完马上要关机了。
“潇戈，谢谢你，我是在楼顶给你打电话的，这会儿手冻僵了，手机也得充电，我先下去烤火咯。”
“你快去吧，别感冒了。”
“嗯，拜拜。”
“拜拜，笨蛋，晚上要是还难受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想要从失去亲人的痛苦走出来，那是非常困难的。那一阵子，家里人只要坐在一起就会提到奶奶，一提到她就都忍不住抹泪，说话也哽咽。我的话，更是没有勇气去看堂屋里墙上挂着的奶奶的照片，我总觉得只要我不去看那张照片，奶奶就没有离开，还活在这世上。
月月和幻幻通过玉玉知道了我和顾星河的事，我在深圳的时候她们发信息问过我，但是我没有回复。这回我奶奶过世，她们知道我一时难以接受，便时常会到我家来陪我聊聊天，期间她们拐着弯打听过我感情的事，但是我都不太想说，她们也就没有追问了。
也许并不是我不想说吧，而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记得在奶奶过世后大概一个星期的样子，有一个同学聚会，但是我没参加。那天玉玉打电话催促了我好几回，刚开始还骗我说顾星河不在，最后在我的再三逼问下，她终于说实话了，说就是因为顾星河去了，所以才催促我的，她还说，她看得出来，顾星河特别希望能够看到我。
听到这里，我不禁对着自己冷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挂了电话，给玉玉发了一条短信。我说，玉玉我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我们的事，谢谢你那颗一直希望我们好的心，但是感情的事真的勉强不来，我已经很努力的朝他靠近过了，但是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如果他真的想跟我好的话，自己会来找我的，这么久了我都没等到，以后也等不到了。你就不要再为我们操心了，真的，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
原本我是想去的，我想见见同学们，更想去见见他，可是我害怕呀，见面了我该怎样体面的打招呼呢？我应该如何轻松且声情并茂的开场呢？刚刚失去亲人的我，内心还很脆弱，我怕我见了他忍不住要痛哭一场，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会去质问他，找他要一个答案。毕竟以前我无论有什么烦心的事，在我身边倾听，给我关心和安慰的人一直是他。毕竟他当时跟我分手的原因一直是我不能够接受的，我一直觉得分的不明不白。可是他呢？他会给我难堪吗？也许我已经没有很想要跟他复合的想法了，但是我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怕他再次拒绝我，我只怕他又选择逃避，就像梦里那样，他逃避的态度，才是最扎我心的锐器，让人感觉生疼。
然而，我其实也是在同他计较。我计较他的不主动，计较他的不在意。计较他给我留言永远都只是来踩踩，计较他给我发信息永远只有节日快乐。计较他有悔意却对我绝口不提，计较他在我迈出了九十九步后仍不肯向我迈出那最后一步。计较他没有为挽回我们的感情而做一丁点的努力，计较他让我们从无话不谈变成了无话可说。我计较他以后的人生路上将不会再有我的陪伴，我计较他让我输掉了这场爱情。我计较的太多太多了，但是我都没办法将这些宣之于口，说与谁，都没有意义。
想着想着，忽然就觉得我很对不起潇戈了。我想我大概就是一个混蛋，不要我的人我对他一直念念不忘，爱我的人我却始终不愿意同他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就如同我在顾星河身上投入那么多的感情没有结果一样，潇戈对我的付出又算什么呢？将来的潇戈会不会像现在我一样如此的不甘呢？
潇戈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场意外。是意外的惊喜，也是意外的恩赐。我对他产生了依赖和喜欢我都承认，我不想让他输，我真的特别不想让他输，可是我真的需要时间来整理好自己的情感，我也不知道是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要一年。
回深圳上班之前，我去奶奶的坟前上了三炷香，许了三个心愿。第一是家人身体健康，第二是妹妹学习更上一层楼，第三则是希望奶奶能够保佑我赶紧走出失恋的阴影，去拥抱眼前人，去真正的开始新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事在记忆中慢慢斑驳，唯有明天，充满着未知和挑战，我没有理由不朝前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