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偷听
“有了！我有办法了。”李游水出了个主意，她觉得父母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把误会说开，肯定就好了。
李游水自告奋勇，去做这个传话筒，于是她兴冲冲地跑到后院去找李二柱，张口就喊：“爸，爸，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妈妈说的，我来帮你转告。”
正在锤钉子的李二柱，差点把锤子砸在自己手上，看向自己的大女儿道：“是你妈让你来的？她怎么说的？”
“是我自己想来的，妈什么都没有说，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呐。”李游水眨巴眨巴自己水润的大眼睛。
李二柱举着锤子想了想说：“你去跟你妈说，让他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李游水爽快地答应，乐颠颠地跑到厨房朝王二妮说：“妈妈，我爸说，是他的错，让你别生气了。”
王二妮停下正在切菜的手，顿了顿说：“本来就是他的错，让他滚！”
李游水被妈妈的怒火吓了出来，她哭丧着脸走回李二柱身边，为难地说：“爸，爸，妈说就是你的错，让你，让你”
“唉，那你再跟她说，这后面的事，我一定都听她的，让她别生气，生气伤身体。”李二柱满面愁容地说。
李游水已经丧失了传话的兴趣，她回到李游水和林世真身边坐下，偷偷地往厨房望，悄悄地说：“妈妈这回是真生气了，妈妈发火可真吓人，我是不敢进厨房了，妈妈手里还拿着菜刀呢。”
林世真差点翻白眼，你年纪小，人还挺谨慎。
“我来，我不怕妈生气，爸刚才说了啥，你告诉我，我去。”李游山撸起袖子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潇洒地起身。
“妈，我爸说他”
“说啥说，他说啥我都不想听，李游山你的头发怎么还没剪？我上个星期就给你钱就让你去剪，你再让我看见你那两撮毛，我就给你剃成光头。”
转眼间李游山捂着脑门跑回来，哼哼唧唧地说：“妈要把我剃成光头，我不要啊，我要我的刘海。”
李游山最近特别在乎发型，原先的寸头已经变长了很多，前面的刘海快到眼睛，后面的头发，也已经挡住了脖颈。
“早该给你剃了，看起来丑死了，像个要饭的。”李游水吐槽。
迎上李游山委屈的目光，林世真坚定地点点头，这发型是真的不好看，学校里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突然间都留起了这个发型。
“现在走在学校里，看见你们这些男生都烦，个个驼着背，穿一身黑，头发乱糟糟，像一群神经病。”李游水加大讽刺力度。
这下把李游山气了个仰倒，他愤怒地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李游水见状，也立即起身回屋。
只剩林世真一人坐在院门口，奶奶在屋檐下打盹。
她立即偷偷起身，悄悄地走出大门，矮下身避开厨房的窗户，迅速地溜到大伯家附近。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大伯家的房子格局和李家类似，周围没什么邻居，院子的围墙更矮，林世真先是凑到厨房的窗户下，发现厨房里有炊烟，但是没有人，仔细去听，院子里些许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林世真想听个明白，发现院门用门闩搭着，没有锁紧，轻轻一推，竟露出一条缝。
林世真从缝里溜了进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堂屋的大门紧锁，声音就是从门内传出来的。
她挨着墙边靠近门，越近就越是心惊肉跳，这是——
“爸，别打我了，别打我了，爸——”
这是堂姐哀嚎的声音！
那啪啪的闷响，是木棍砸在皮肉上的声音。
“别打了，别打了，啊”大伯母在撕心裂肺地哭。
林世真心快要跳出来，她凑近门缝往里看，屋里开着灯，依旧不是很明亮，李大伯正拿着一根光滑的长棍，使劲地往女儿身上打。
大伯母痛苦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棍棒就移到了她身上，大伯一边打，一边怒叫：“我叫你哭！我叫你喊！”
“你是不想让全村人都听到？啊？信不信我打死你？你再哭一个试试？我打不死你也要打死你姑娘。”
“你们两个贱货，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啊？知不知道？打死你们都不屈！”
男人凸起的眼球，狰狞的表情，仿佛带着极度恨意的声音和毫不留情地挥棒，一下子让林世真坠入了噩梦，她浑身发着抖，被林良伟这样不管不顾地殴打，是9岁到16岁之间的事情，17岁转到省会读了高中，终于远离了挨打。
这种生活已经过去11年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可是，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怕得几乎站不住。
眼见李大伯已经累得喘气，收起了棍棒，林世真突然从恐惧中醒来，立即溜出大院，刚合上院门，就听见堂屋的大门被打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林世真心如擂鼓，意识快要消失，脑子却指挥僵硬的身体停下，转过身，举起右手，刚做出敲门的样子——
院门已经被拉开！
李大伯见来人是弟弟家傻乎乎的漂亮小女儿，露出温和亲切的微笑，蹲下来温柔地问：“珍珍你怎么来啦？过来找堂姐玩吗？你哥哥姐姐怎么没来。”
说着还往四周望了一圈。
林世真咽了一口唾沫说：“我和我姐待会想看动画片，我姐让我来问问堂姐来不来看。”
李大伯家还没买电视机，这段时间堂姐偶尔会过来，和李游水李家珍两姐妹一起看动画片，这个李大伯知道。
他点点头，笑着说：“你堂姐作业还没做完，今天估计去不了啦，你们看吧，下回再让她去看。”
林世真立即点点头，转身跑走。
“珍珍。”身后的人又喊。
林世真紧张地回过身。
“以后大伯家也会买电视机，你和哥哥姐姐，也可以来我家看，我家买的电视大。”李大伯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关上了门。
林世真从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她喘着粗气冲进厨房，一头扑进正在灶前烧火的王二妮怀里。
“哎呀，珍珍，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汗，还喘着粗气？”王二妮感受到小女儿身体的紧张，立即把林世真紧紧地抱在怀里，用手给她擦干净额头上的冷汗。
王二妮温声问：“珍珍跟妈妈说，是不是哥哥姐姐追你玩，待会我就去揍她们去，把我们小珍珍累成这样。”
怀中小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缓起来，王二妮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妈不是的，我刚才在院子里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害怕。”林世真说完，仍旧小声地喘息。
王二妮立即抱得更紧了，边拍边说：“不怕不怕，珍珍不怕，咱们家门口贴的有门神话，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不来的。”
“就算进来了还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我们都不怕，尤其是你哥哥姐姐，两个人没什么东西敢惹，村里的猫猫狗狗都怕他们。”王二妮轻轻笑着说。
火苗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昏暗的厨房没有开灯，空气里充斥着宁静与米饭的清香，温暖的火光映在王二妮沧桑的脸上，一条条皱纹都蕴藏着温暖的力量，林世真感觉僵硬的身体已经恢复，恐惧的情绪也消散了。
她现在距离林良伟如此遥远，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是已经绝对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她很安全，突然，她又想起另一个已经17岁的林世真，或许正在努力学习，想要证明自己。
她又想起疑似在小白猫身体里的李家珍。
林世真闷闷不乐地趴在王二妮的肩膀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引来王二妮豪迈的笑声，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小孩子家家的，字都没学会几个，还学会叹气了，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王二妮女士，你再这样嘲笑我，我可要生气了。
林世真气嘟嘟。
晚上王二妮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其他几人察言观色，努力保持乖巧，尤其是李游山，整个人恨不得缩到桌子底下，生怕王二妮又提起他的头发。
睡觉之前，林世真开始回想今天看到的场景，她试探着问李游水：“小水，我想问，你觉得大伯人怎么样？你对他的印象是什么样子的？”
李游水正坐在床边梳理自己的长发，她想了想说：“印象还挺好的吧，大伯人挺和善，每次回来都挺大方，说话也挺有趣。”
林世真无语，原本一直觉得这两个孩子挺聪明机灵，现在看来，这俩就是纯纯的小傻瓜。
人家都要抢你家的地了，还对别人这么高的评价。
李游水接着补充：“不过那是之前啊，大伯这次回来咱村，我觉得他有点变了，不像之前那样了。”
“哪样？”林世真问，这个小姑娘还算有救。
林世真分析，关于地的分割，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事，如果本身就属于大伯，李二柱不会那么严词拒绝，王二妮也不会那么生气。
“就那样呗，你去问李游山。”李游水胡乱地回答，然后钻进被子里睡觉。
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