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生命是在夕瑶一直用仙力治疗的时候消散的，夕瑶可以清晰感受到所有仙力的消散过程，这个结果夕瑶简直无法接受。
哪怕床铺上已空，夕瑶还一直不愿接受茫然的到处摸了一下。夕瑶陷入恍惚，不停喃喃自语：“我没救回来，太迟了……”
这个结果附近的人都看到了，注意力都更多的开始集中在夕瑶身上，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战场上，同伴的牺牲很多时候，甚至看不到就已经结束了。有些就算亲眼目睹，也无力阻止，只能继续奋战下去。在军医署再看到有人不治羽化，兔死狐悲，不管是不是来自同一家族同一军队，大家的心情是共同的。
夕瑶的治疗术是可以感受的对方伤口的愈合情况的，而现在对方伤口最后的破碎感在她意识里挥之不去。夕瑶第一次遇到有人当面在她面前羽化，还是在她的治疗下，一条生命的消失，让她被压力和自责席卷，泪花开始在眼眶里转，嘴里依然是不停的自责：“我想救他的，没救回来，是我的错……”
从来没经历过死亡和战争的人来说，心态很容易被现实的残酷影响，夕瑶心善，遇到这样的事自然大受打击。
凡一见夕瑶的状况不对，急忙上前拍了拍她肩膀说：“小师妹，别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
场面开始更加混乱起来，很多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直听夕瑶自己说有错，神情有如此异样，开始议论纷纷。
巧墨一直派人留意这里的动向，有人很快就向她报告了这件事，巧墨马上禀告了伴云公主。
伴云公主大喜，冷笑道：“就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喜的工作，呵，伴云公主思索了刚刚的情报，问：“她自己真那么说？说是她自己的错？是她救晚了？”
“回禀公主，千真万确，说了不止一次。”
“哈哈，真是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说她是没经验。这种时候把这个责任全揽自己头上。”
“仙婢看她就是傻。”
伴云公主盘算了一下问：“那个死去的是哪里的？”
“是玄武族的，但他是瞰益星君的哥哥。”
伴云公主大笑：“居然是瞰益星君的哥哥，瞰益星君可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真是天助畅运！可以有场好戏！”
“公主此话怎么说？”
“你赶快想办法把消息告知瞰益星君，记得把他哥哥的死因交代清楚，”伴云公主一字一句说，“那可是因为灵泽花仙的错。”
“原来是这样。公主睿智，仙婢这就去。”
“哼，本宫就要把她从传说中拉下来，”伴云公主望向远方，神情得意的说，“让她好好承担一下医治不力，亲人去世的怒火。”
云鹤仙君见到夕瑶时，夕瑶面色极差，目光还是有点呆滞，身子还有些发抖，一看就是仙力耗尽的表现。凡一护在夕瑶身旁还在安慰着。
云鹤仙君走过去，皱眉问：“怎么了？”
看到云鹤仙君，夕瑶目光里终于有点反应：“仙君，我刚刚……”夕瑶依然还没接受现实，话说不出来，“没救过来……我……”
云鹤仙君直接摆手，说话如连珠炮：“我现在没空听你讲故事，你现在仙力可是耗尽？”
“嗯……我……”
“你先出去休息，”云鹤仙君对凡一说，“你扶她出去吧，缓口气。”
夕瑶茫然的站起，感到头有点晕，摇晃了一下，被凡一扶住带了出去。
刚刚军帐里人太多，夕瑶还几分忍着，到了外面人少的地方，夕瑶忍不住还是哭出来声了。夕瑶的心态凡一理解，看着十分心疼，战场上第一次看有人死亡的心态，哪怕是男人都很难忍受。能被送回来的伤患已经算是里面幸运的，除了当场阵亡的，半路命陨的也不少。
夕瑶今日所遇的各种事情对夕瑶来说压力实在太大，虽然去世的人并不相识，但那种伤心和无奈依然会影响着她。
“七师兄，你好不容易把他送回来，我却没救回来。”
“小师妹，这不怪你。怪也就怪魔教和战争。”
“我治疗术还是太差了……”
“你已经尽力了，别这样说。”
凡一一直安慰的摸摸夕瑶的后背和头发，夕瑶仙力耗尽，基本是靠在凡一肩膀上抽抽嗒嗒了许久，心态才算缓和。
见夕瑶不哭了，凡一才起身：“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夕瑶现在才感到累的有些虚脱，头隐隐作痛，这个是仙力耗尽的一种表现。夕瑶泪水止住后，手就扶着头，眼睛有点痛苦的闭上了。算起来从凌晨一直到现在，夕瑶才第一次坐下来休息。
凡一帮夕瑶拿来了食盒，打开递给她：“小师妹，吃点东西。”
夕瑶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又闭上了，今日看各种伤口太多，看到食物没有任何食欲。夕瑶舔了舔嘴唇，嘴唇是干涩起皮，把食物推开了：“七师兄，我吃不下。”
凡一起身，不久又递给夕瑶一个杯子，直接递到了夕瑶眼前：“那你先喝点这个试试。”
这个味道闻着微香，夕瑶睁开眼，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味道很是特别，喝起来第一感觉有一点苦，但是很快喉咙里就会回甘。夕瑶又喝了一口，喝完后会有种放松的感觉，混沌的脑子都开始有些清明。
“怎么样？”
“这个好喝，谢谢七师兄。”
“今日累坏了吧？”
“大家都很辛苦，师兄也是，”夕瑶又喝了一口，感觉今日嗅觉里那种大量血腥味的感觉都能消失不少，便问，“这是什么呀？”
“这是水一天。”凡一语气很平淡。
“这就是水一天啊，”夕瑶漫不经心的闭着眼睛回了一句，然后倏尔睁眼，又看了看杯子，脑子里清醒了几分，惊讶问：“这是水一天？”
“是啊。”
“七师兄，你……疯了，”夕瑶目瞪口呆的看着凡一，“你怎么给我喝水一天这么珍贵的东西？”
水一天不是药材而是一种很珍贵的补品，是一种生长在水里的珍贵植物的花，数量极其稀少。之所以叫水一天，就是因为它开花的时候只活一天。而且根据水质温度不同花期不定，有的是几百年一开，有的上千年一开。
“看你吃不下东西，仙力又耗尽，用水一天正好。”
夕瑶觉得十分可惜：“水一天当然是很好，可这不该这样用啊，这太大材小用了。”
“水一天有种回甘，你又不喜欢血腥味，这个解乏解血腥味正好。你就当茶喝好了。”
“这茶也太贵了！”夕瑶简直就是无语，但喝都喝了：“那谢谢师兄，我再续点水，可别浪费了。”
第二杯水端起的时候，水一天就已经发挥效果了，夕瑶明显感觉到思绪又清明了起来，一扫疲惫。夕瑶只在书中看过水一天的效果，不由感叹：“这果然名不虚传，”夕瑶又喝了一口，“不过，这种珍贵的东西给我喝真是浪费了。师兄应该自己留着啊。”水一天通常是用于大病初愈，补气补血的珍贵食材。
给夕瑶喝凡一当然觉得值得。凡一看着夕瑶说：“给你喝怎么会浪费？”
两人正谈着，忽然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老远就开始叫唤：“谁是夕瑶仙子？”
声音叫的很大声，附近也有几人看向这边。凡一皱眉，紧紧盯着来人。夕瑶疑惑与凡一对视一眼，又看向来人，起身答道：“我是。”
来人毫不客气：“你就是夕瑶仙子？”
夕瑶点头：“对。请问有何事？”
“我乃瞰益星君，今日你医死的伤者是本星君大哥！”
“啊！”夕瑶咽了咽口水，不好的回忆又浮现了，十分抱歉的说，“星君节哀。今日星君大哥我没救回来”
瞰益星君面带怒容说道：“本星君有几个问题问你，望仙子能如实回答。”
“仙君请问。”
瞰益星君咄咄逼人的问：“你能对天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
“星君，我从不说谎。”
凡一在旁十分戒备：“你到底想做什么？”
眼看有人肇事，旁边开始有人围观。
瞰益星君一脸审判的表情问：“听闻仙子第一次参战？”
“对。”
“在军医署工作不到半月？”
“对。”
“你觉得自己是很有经验的医疗者？”
“不是。”
“今日我大哥是你负责医治？”
“对。”
“今日只有我大哥仙逝。”
“嗯，我这里，对，只有他。”
“我大哥送来是马上医治的吗？”
“不是。”
“我大哥等了多久。”
“接近一个半时辰。”
“那我就敢问仙子，伤患这么多，你怎么安排的时间？先后次序是如何？”
“先来后到排查。”
“所以你并没有很多经验，也有可能安排不合理对吗？”
夕瑶想了想，自己经验是不足，手忙脚乱了一天，于是回：“嗯，也对。”
“所以，你今日说亲口说是你的错，你救晚了。”
“对。”
瞰益星君兴师问罪的表情质问：“如果更有经验的人能早点来救我大哥，他有可能活？”
“呃，”夕瑶此时摇头，“你大哥仙元破碎，就算提前或者换人可能也……无济于事。”
瞰益星君高声叫：“仙元破碎？”
“对。”
“这个是你检查出来的结果？”
“对。”
“病因只有你知道？”
“对。”
瞰益星君怒喊：“你现在说是仙元破碎，把理由归到这个，反正也没人知道。但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只是你耽误了病情，你经验不足，现在找个最好的理由推脱而已。你赔我大哥的命！”
夕瑶摇头：“我没有！你大哥就是仙元破碎。”
“感情你是来肇事的！？”凡一把夕瑶护在身后，“小师妹，别理他，我们走。”
瞰益星君大喊：“想走！谁都知道你与凤族交好，你医治凤族的时候尽心尽力，其他家族自然是要排在后面的！我大哥太可怜了，被送到这里来！”
夕瑶皱眉否认：“我一视同仁。”
瞰益星君冲到凡一身前，大声叫喊：“你自己说的是你的错，太迟了！那么多人都听到了，现在又不认了。你是女仙就可以说话不认账啊，要不要脸啊！”
凡一一把把他挡开：“你到底要干什么！”
瞰益星君眼中带血：“要她赔我大哥的命！”
“你讲不讲道理，你大哥是魔教打伤的，人还是我救回来的，当时就情况不好，关她何事？”
瞰益星君抓到把柄更是叫嚣：“当时情况不好为什么不马上救！”
“来这里的都是重伤，人手不够，她又不会分身术。”
“你们两个一丘之貉！你自然帮她说话。你们赔我大哥的命！”
夕瑶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于是拉着凡一：“师兄，我们走。”
“想走？做错事，就一走了之？还灵泽花仙呢！名声这么响，感情不是靠医术是个色相吧！”
凡一脸下沉，威胁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接近要打起来，直到有人叫来云鹤仙君。
云鹤仙君问：“不知星君来这里做什么？没看这里正在忙吗？”
此时随云鹤仙君一起过来的，还有些来看热闹的，瞰益星君又当着众人面，把自己刚刚那些话又说了一次。瞰益星君已经在气头上，话说的比刚刚还要难听，在场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既然你这样说，本仙君自然给你个说法。”
“好，听闻云鹤仙君素来公正，定不会偏驳。”
云鹤仙君问:“夕瑶，他刚刚说你隔了一个半时辰，救晚了，你可认？”
夕瑶点头：“对。”
瞰益星君马上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看，她自己认的，我没错怪她吧！”
凡一不服气的说：“仙君，你要这样问，那不如怪我好了，伤患是我送的，你大可怪是我送晚了。”
瞰益星君审判的说：“哼，你当然是有责任！不过最大责任还是她！”
云鹤仙君接着问：“既然如此，那你来说说，为什么隔了一个半时辰才救？”
“我还有其他人要救啊。”
“你就是厚此薄彼！”
夕瑶委屈反驳：“我没有。”
云鹤仙君问:“谁今天跟着夕瑶的？”自从云鹤仙君决定要夕瑶主治后，每次都会给夕瑶派副手，夕瑶救人后，其他的工作是其他人接着完成。
人群里又出来几个军医小仙。
“是我们。”
“那你们说说，在那一个半时辰，夕瑶救了几个，都是哪些人？”
“仙君，仙子救了两位玄武族，一位天族，一位凤族。”
“可都是重症？”
小仙们面面相觑：“仙君，像这样危急情况，夕瑶仙子只治重症，这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对啊，都是紧急情况。”
“夕瑶仙子是像他说的这样区别对待其他家族吗？”
“绝对没有！”
“是啊，我们医者一视同仁，这也太侮辱人了。”
这几个小仙之前听瞰益星君的话就已经不满，现在更加气愤。医者尤其是军医，遇到最多的都是明明已经尽心尽力，但不被体谅是常有的事。
云鹤仙君听完看向瞰益星君说：“听到了吧？每个族都救了，各个都是重症，你还有什么话说？”
瞰益星君不服气，依然狡辩：“可是她自己说是救迟了！换个人说不定我兄弟的命还有救。她没救回来，现在找借口说是仙元破损，谁知道是不是呢。”
云鹤仙君看向夕瑶问：“夕瑶，你救他的时候，还剩多少仙力。”
夕瑶犹豫了一下：“还有三成吧。”
“如果是十成仙力你能救？”
夕瑶摇头：“应该也是不行的。我的治疗术没这么厉害。”
云鹤仙君看向瞰益星君，冷冷的说：“本仙君行医多年，不过若论治疗术，我是自叹不如，而且相差甚远。你在场问问，谁的治疗术比夕瑶更好？”
几个小仙也急忙说：“夕瑶仙子不管内伤外伤，都是会治的。”
“就是啊，这次这么多重伤只有一例没救治成功已经是很好了。”
现场更多都是军医署的人，病患去世家属来闹的事也有发生过，此时都站在了夕瑶这一边。
“别找事了，不要太过分啊！”
“就是，灵泽花仙都救不回来，还想怎么样？”
“我们医者也不容易啊！”
瞰益星君听到大家的话，依然倔强：“可是她自己说是自己经验不足！”
云鹤仙君冷哼一声：“哼，夕瑶的经验是不足，如果是本仙君，我探查出仙元破碎，是连尝试都不会尝试搭救的。她倒是把剩下仙力都用了，经验真的太不足了。还这么多病患等着她！”
“这！”瞰益星君听完不服气，依旧胡搅蛮缠：“可是是她自己说有错，我大哥的死她有责任，现在你们都替她开脱。云鹤仙君一向公正，这样护短不好吧？”
“星君说的没错，不过要论责任，本仙君的责任更大一些。这里是本仙君负责的，是本仙君派她这个职位的，她做的好做的不好，都是本仙君的责任。所以你大哥的死，是本仙君的责任，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去申诉。不要怪在其他人头上。”
这样一说，军医署的其他人，都开始指责。
“真是过分，人是我们军医署救的，也是军医署的责任呗！那还不如不救，让他自生自灭。”
“是啊，救人还救了个仇人回来。”
“下次不妨上战场时候，给自己立个牌子，万一受伤，救不了千万别动！”
云鹤仙君对夕瑶说：“你自己是要检讨下，就算邪神来，能不能救仙元破碎都难说，你自以为能耐超过他吗？经验不足，浪费仙力，本来还可以多治疗几人。按理说你正常医治完是可以休息的，但你既然少治了几个，现在你还不去帮忙煎药补救！”
夕瑶眨了眨眼睛，这话听着虽然是责怪，但心里却暖暖的。夕瑶没料到这么多人会帮她说话，之前的委屈消散，点头：“嗯，这就去。”
这事很快军医署都知道了，夕瑶在煎药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安慰她。后来不少伤患也听到了这件事，后来夕瑶去给伤患送药，也收到了来自很多伤患的感谢和支持。晚上的时候，军帐里依然忙碌，大家将心比心，伤患们也去掉了不少戾气，气氛倒是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