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撑伞而来
沈南熹从榻上直起身来,光脚下了地。
他睡着之前分明还是晴空万里,不到几个时辰外面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沈南熹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扶桑正背对着他站在门口。
扶桑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他先是愣了愣,而后看了一眼沈南熹的脚:“殿下你怎不穿鞋?”
沈南熹没有回话,他抬头望着天。春雨绵绵,一层灰蒙蒙的云笼罩在这片四方天空上头,庭院的柳树被浇的垂了头,沉闷闷的。
“咿呀”庭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像带起了一阵风,吹的柳枝飘了起来。停云霭霭,时雨濛濛,苏暮白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踏雨而来。
雨滴如珠子敲在伞面上,滴在沈南熹的心口的湖面上,泛起一片涟漪。
沈南熹紧蹙的眉头忽然松了开来,他本不喜欢阴雨天。
苏暮白进庭院时一脸从容,在见到沈南熹的时候,突然就大步流星起来。
走到檐下时,他把油纸伞侧放在地上,一边甩了甩衣摆的水珠一边向沈南熹走来:“怎么站在这?”
沈南熹目光落在油纸伞滴落的水渍上,像是自言自语:“阴雨天好像也还不错。”
苏暮白:“?”
沈南熹回过神,抬头对苏暮白笑了笑:“没什么。”
苏暮白没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盯着沈南熹的脚。
沈南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啊,刚刚起来的急了…啊!”
沈南熹话未说完顷刻就离了地面,苏暮白像抱孩童那样将他抱了起来,还往上颠了颠,沈南熹慌乱的用手抓住他两侧肩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苏暮白就把他放了下来:“还是小孩吗?还需要别人帮你穿鞋?”
沈南熹惊魂未定,乍一听到这话又羞红了脸,刚刚把自己当小孩抱的又是谁?
苏暮白拿起榻边的鞋袜给他套了起来,起身时还顺手拍了拍沈南熹的小腿:“下次记得穿鞋再下榻。”
沈南熹觉得脸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了,他看向一边,细声应了句:“嗯,知道了。”
“既然都起来了,等雨停我便送你回去。”
“回行宫吗?”沈南熹问。
苏暮白摇了摇头:“不,送你回宫,你现如今还是住延禧宫吗?”
“西三所,我住西三所。”
苏暮白皱了皱眉:“西三所?你怎的还未开府?”
“我还未满十四,还不能开府。”
“未满?”苏暮白问。
沈南熹回过头来,“嗯,正月过后就十四了,但…”
沈南熹没把话说完,他能不能自行开府还是个未知数。父皇…就算开府,估计也是一个小府邸吧,也不好邀约世子来做客…
沈南熹惊觉自己想的有些远,他晃了晃头把不该有的思绪晃掉,然后说:“这事还不知如何,且不说了。皇上和我皇兄是已经回宫了吗?”
苏暮白:“没,他们明日才启程。”
沈南熹:“那你今日便送我回宫…”
“没关系,”苏暮白笑了笑,“皇上那边已经知道了,是他让我送你回去,你身上的伤得找个太医瞧瞧。”
沈南熹咽了咽口水,心想身上的伤早无大碍了,就算是太医瞧也就是上上药便能好了,但他嘴上却未说出来,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场雨估计要下的挺久,你且再躺一会。”
沈南熹缓慢的摇了摇头:“不能再躺了,要废了。”
苏暮白愣了愣,笑了出来。
“是真的,”沈南熹小声嘟囔,“趴着脖子都要扭曲了…”
“傻瓜,”苏暮白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不会侧躺吗?”
沈南熹捂住自己额头:“对哦,我怎么没想起来?”
苏暮白一脸正经的说:“因为你蠢。”
沈南熹佯装恼火扭头看他:“?找打哦。”
某位找打的人挑衅的挑了挑眉,而后弯起嘴角,仿佛像是在说:看不惯你就来啊,试试看谁打的过谁。
窗外的雨还未停,反倒越下越大,等了三两个时辰,最后苏暮白还是让人套了马车过来,冒着雨把沈南熹送了回去。
回到宫里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沈南熹睡了一路,却还是有些迷糊。虽然苏暮白贴心的让人在马车上铺了厚重的垫子,让他趴着没那么难受,但侧睡睡时还是偶尔撞到了垫着褥子的板子上,所以他睡的并不安稳。
苏暮白一路送他回了西三所,盯着他把早饭吃完,却并未着急走。
此刻沈南熹正拿着一本《诗经》在手上,他透过书的缝隙瞧着对面的苏暮白。
苏暮白坐在他的对面,一只手撑着颧骨,睡着了。
沈南熹干脆把书放了下去,侧着头用眼神默默描绘着苏暮白的五官。
他怎生的这般好看。
苏暮白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沈南熹赶紧把书卷又拿起来,佯装读书。
苏暮白一睁眼就看见沈南熹的侧脸,日光软软的铺在他的脸上,苏暮白心头一动,伸手过去,却不想沈南熹却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你…你…”
“啊,”苏暮白收回手,“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擦掉而已。”
沈南熹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苏暮白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我走了。”
沈南熹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才说:“我送送你。”
“不必,”苏暮白走了出去,又说了句,“我走了。”
沈南熹闷闷应了声:“嗯。”
苏暮白走了之后,沈南熹又坐回原位,他拿起书卷,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迎着日光盯着烈阳。
风和日丽,怎的愉悦不起来呢。
沈南熹闭上眼,趴在书案上头,昏昏欲睡,突然外头德公公进来通报:“五殿下,惠妃娘娘来了。”
“我不是才回来吗,怎的母妃这么快就过来了?”沈南熹向德公公努努嘴,“你去告状了?”
德公公连忙否认:“哪有哪有,殿下你昨夜连夜回来,奴才一早上就一直吩咐下边人收拾寝殿呢,我还未来得及去与惠妃娘娘通报一声呢…”
“哼,方景德,”惠妃等不及通报便自己走了进来,正巧听到德公公的话,“怎么说你也是从延禧宫出去的人,现如今连旧主都不认得了?熹儿失踪这事我才知道,受伤你竟也不告诉本宫?!”
“这…这…”德公公话都说不清了,“这…五殿下受伤之事,奴才也不知啊!”
说完德公公便上前去摸沈南熹,想看看他伤在何处,沈南熹躲开了:“我没事,已经好了,德公公不必检查了,”
他说完又上前挽住惠妃的手:“母妃,我已经好了,你怎么了?”
惠妃一开始听见沈南熹突然张口与德公公说话便呆住了,直到沈南熹拉住她的手他才回过神来:“熹儿…你能说话了?”
沈南熹笑了笑:“因祸得福了咯。”
“对对对,也算因祸得福了,熹儿总算是能说话了,不然母妃…”惠妃话未说完便低头抹起了眼泪。
“母妃,你这是干嘛呢,熹儿好了啊,你怎的还哭了呢。”
惠妃擦汗眼泪:“对,对,熹儿好了,我该笑才是…”
过了好一会,惠妃才缓过来,她又突然戳了戳沈南熹:“你小子,你刚还说自己好了,肩膀不是受伤了?这就好了?”
沈南熹有些尴尬:“母妃…知道?”
“不是你院里的人去说的吗?还让本宫找个太医好好给你瞧瞧,敢情你都不知道哪,多亏有个为你好的奴才,不然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本宫?”
院里的人?他今早才回,连德公公都没去通报,其他人又是…
只有一个可能,苏暮白。
沈南熹心头一暖。
惠妃拍了他一下:“发什么愣呢?”
沈南熹笑了笑:“没有,我是真的差不多了,多亏…”
“多亏什么?”惠妃问。
“没什么,”沈南熹说,“多亏德公公备了药,伤到时不久便好了。”
这时一旁的德公公疑惑的看着五殿下:奴才何时备了药?
沈南熹向他使了个颜色,德公公了然:“对啊,娘娘,你就不必忧心了,奴才届时会好好给殿下换药的。”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惠妃皱着眉头看着德公公。
德公公一时语塞,好不容易才找回舌头:“这不知道了吗,那奴才便会好生伺候殿下的。”
惠妃满意点点头“你且吩咐下去,让膳房做些补品送过来。”
德公公领了旨赶忙下去了,惠妃便一人与沈南熹闲聊。
“你且与母妃说说看,怎的出去狩猎搞得一身伤?”惠妃问。
沈南熹抿了抿嘴唇,继而笑了笑:“怪我偷懒,飞龙看不惯便把我甩了下坡去了呗。”
惠妃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觉得我会信?飞龙那么乖巧一匹马,本宫还摸过它呢,又怎会闹脾气呢?”
“那是它见着母妃貌美如花,便心生乖巧,我凶神恶煞,它不喜我。”
惠妃一听笑了:“好不容易会说话了,这张嘴还真是抹了蜜了,再说了,本宫的熹儿最是好看了,哪来凶神恶煞?”
“母妃不必哄我,我自己什么样心里还是知道的,与皇兄们比,我就是最不好看的那个。”说完沈南熹有些失落。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自己的容貌,突然觉得自己奇丑无比。
惠妃闻言伸手拍了沈南熹的头一巴掌:“你真是个小傻瓜啊。”
沈南熹:我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