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桌上每人敬了一圈，场面化的开场才结束，本是聚在一起的众人也都各自散开，找更熟悉的人说话去了。
林安时意外的没喝多少，因为他现在披着谢缙的“马甲”，没人敢灌他。倒是谢缙，按理来说凭他那灵魂自带冻死人的气场，应该也没人敢灌他才对。但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全程都带着和善的笑容，导致许多人带着好奇借敬酒来跟他搭话——嗯，估计喝了不少橙汁。
林安时咬下一口烤玉米，眼睛滴溜溜看着谢缙，暗自下了结论。
盯了会儿美人喝橙汁，林安时魇足地咂咂嘴，又转眼打量起周围的人，竖着耳朵打算捞点八卦听听，谁知这一看，就看出不对来了。
冯昊明不见了。
起初林安时以为自己看漏了，于是又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周遭，特别是汪含嘉周围，这才确定真没有冯昊明人影。
我靠，他去哪儿了？
林安时“腾”地站起，眉头紧锁。下一秒，离得近的人目光齐刷刷落了过来，谢缙也抬眼看了过来。
林安时一顿，后知后觉到不妥，他立刻收敛了可能流露出来的焦躁，冲谢缙点点头，也算是间接解释给周围的人：“去趟卫生间。”
谢缙目有疑虑，却没有追问，而是点点头，而后收回了目光。他不再过多关注，跟他说话的人也就没有再注意林安时这边，林安时舒了口气，在庭院里四处寻找了起来。
汪含嘉这栋小别墅不算大，除了前边聚餐的地方，也就后边还有个小院。眼下只有那边亮着灯，林安时逛着，很快就走出了通明之处。
没走出多远，尚有模糊灯光的地方，依稀有一个人影出现。他坐在台阶上，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林安时走过去，借着月光，隐隐辨认出这人影身上的红色西装，他没有说话，而是挨着人影坐了下来。
两人一起抬头望天，看了好一会儿，林安时感慨出声：“没什么星星，不怎么好看。”
冯昊明手边还放着两罐没开封的啤酒，他递给林安时一罐，自己又灌了两口手里已经开封的。
“不是有月亮吗，月亮才是最好看的。”
“月亮再好看有什么用？”林安时也没推脱，他拉开封口，跟冯昊明碰了一下，“只能看，又摸不着。”
冯昊明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林安时：“你不是都抓到了？”
林安时一愣，抓到什么了，月亮吗？
旋即，他便反应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无语：“谁跟你说这个了。”
冯昊明看着夜空，笑了笑，“可就是这个啊。月亮也是能入怀的。”
“那你去说了吗？”林安时问，“既然月亮能够抓住，那你抓了吗？”
冯昊明却不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天上那轮月，神情很平静，心境也很平静，只是有一些捉摸不到的怅惘。
“不是所有的月亮都适合去捞的。”许久，冯昊明道。
有些月亮生来就是月亮，和凡人注定是两个世界，如果凡人有幸得以窥见她一丝风采，就已经足够了。
像谢缙那样的，会主动奔赴凡尘的月，也是林安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谁都那么好运的。
更多的人都是会选择默默地憧憬，守望，让那抹高不可攀的月在心中逐渐变成午夜梦回床前洒落的一捧月光，然后镌刻进记忆，愈久愈洁。
林安时不听他这套，他单刀直入：“既然喜欢，不去试一下，不会觉得后悔吗？”
冯昊明看了林安时一眼，有点想笑，但最终还是没笑出来，“我这不是来弥补遗憾了吗？”
“嗯？？”
冯昊明道：“其实你应该很奇怪吧，老林，关于我为什么会暗恋她，这在你们看来肯定很突然。毕竟我也没见过她几面，甚至根本没表现出来过多少，怎么可能就非见她一面不可了呢？”
“是有点。”沉吟片刻，林安时点点头，“不过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吧？你看我，你觉得我喜欢谢缙，是有理由的吗？”
本来就是啊，讨厌人或许需要理由，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谁知冯昊明十分不客气地呸了一口，“你那叫没理由？你敢摸着你现在这张脸问心无愧地再说一遍吗？你就是馋他身子，见色起意！”
林安时：……
“那他喜欢我，这就没理由了吧！”
冯昊明呵呵：“他是大善人，做慈善呢。”
林安时：？
rnm，是亲兄弟？
“我也知道很突然，我自己也觉得很突然。”冯昊明叹了口气，没再跟林安时耍嘴皮子，他平静地道，“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了。见她一面，我就不会再遗憾，不会再后悔了。”
林安时真心实意地有点不解：“但你真不会觉得很遗憾吗？来这么一趟，就只为了看她一眼，甚至连你的想法都不告诉她？”话音落下，林安时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其实吧，她还真不一定拒绝你，万一酒喝多了堵住了脑子，就答应你了呢？”
“我呸！积点德吧你。”冯昊明啐了林安时一口，语气却轻松不少，“我真的不是非谁不可，也不是执着于要跟谁谁有什么什么样的发展之类。我这回来，也只是为了给我的青春画个句号。”
“拉倒吧，你还青春呢，咱们都老油条了——你都快成魔法师了吧？”林安时揶揄。
冯昊明幽幽看他一眼，却没怼回去，只是道：“你也知道，就是吧，每个人都会遇见那么个人，可能也不是多深刻的相处，但总能让你记很久。她在我这儿就是这样的。”
“这么些年过来了，我总觉得心里头有个影子，矫情点的就是她一直在我的青春里，甚至随着天各一方、互不相见，反而成为了一个更难以消掉的符号，处处影响着我。”冯昊明道，“我一直各种拒绝相亲，也就是因为这个，本来以为没办法了，谁知道你这小子争气，把谢缙都给泡到了，又有这么个机会，所以我才想来一趟。”
他说得真情实感，林安时也有点被触动。但是触动归触动，他还是配合地点点头，“是挺矫情的。”
冯昊明：“嘿你——”
“真不遗憾？这就够了？”林安时打断了他。
“真够了。”冯昊明也没坚持给林安时来一顿兄弟间的友好交流，而是应声道，“当我今晚刚见着她，看到她的笑，我就知道，足够了。”
“我持续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可以算是圆满结束了。”
“真的很好。”
“就是一旦真放下了，就还不太习惯，所以来喝点酒，吹吹风。”
毕竟，怎么说也算是惊艳了年少时光的人啊。
每个人的青春都不同，圆满也都不尽相同。最完美的无外乎于从新柳抽芽到枝繁叶茂，每个阶段都有独特的精彩。
多数人会在适合的年龄做适合的事，心态随之而变化，但有的人，会在执着拉长了数年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点，非常干脆地放下过去，走向未来；而有的人，从青春开始的那一刻，直到老去，都是活在青春里，不会放下，永远鲜活，因为他们抓住了青春里的每一刻。
但无论哪种，都是专属于自己的选择，用来绘成值得铭记一生的旅途。
林安时没有再说话，他跟冯昊明碰了个杯，两人一起吹风赏月。
现在回头看看，他的青春可以说是相当圆满了。甚至不仅过去，哪怕是将来，也是肉眼可见的圆满。
他的事业会逐步起色，他的爱情已经到手，他的暗恋已成现实。
前院的嬉闹依稀传来，林安时遥遥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心中却忍不住回想着冯昊明的话。
耗子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给自己一个结果的心态来的，无论是今晚隆重的打扮，还是之前向谢缙征来名额，他这样认真严肃地对待，只为了一个结束，真的有必要吗？
林安时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
这太消极了。既然喜欢，那无论如何都是要尝试一下的，起码在日后的生活中，不会在某天突然回忆起过去的时光，突然产生“如果我做了……”的想法。宁可是“如果我没做”，也不能是“如果我做了”。
冯昊明靠着一边的柱子半晌无声，想来或许是睡着了，林安时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伸出手，遥遥抓向天上高悬的皎月。
刚刚冯昊明说，他已经抓住了月亮——谢缙真的是这个月亮吗？可是月亮又怎么会被人抓住？月亮不应该永远挂在天上，永远不会被人拥入怀中吗？
林安时目光空泛，有些痴了地想：如果我要这轮明月入我怀……
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林安时愕然回神，他仰起头，谢缙正站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手里还握着他的手。
他听到谢缙说：“小心感冒。”
噗通，噗通。
林安时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同响在耳边。
原来明月真的会奔我而来。
谢缙微微侧了头，讶异于林安时的出神：“在想什么？”
在想，高高在上的月，会在天上默默守着我许多年，也会在察觉到我需要他的时候，下凡来。
林安时反手抓住谢缙，双手紧握，他略微施力，拽得谢缙俯身下来。林安时扬起下颌，在谢缙略有些睁大的双眸中，贴上了那双唇。
我的王子，我的月亮。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林安时说。
“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