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汪含嘉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取出自己的备用拖鞋，把衣服和包挂好，去厨房吧台洗了手出来，搭把手端菜摆桌。
“怎么想起约我了？”
林安时琢磨着谢缙平时跟她相处时候的样子，没给什么反应地继续坐着。他打开烧烤盘的火，给平底铺上层纸，刷了一层油，表情淡淡，连多一眼都没看她，“能吃花肉吗。”
“怎么不能，没减肥。”汪含嘉笑了笑，拉了坐垫在旁边坐下，拎过来酒瓶审视一番，“哟，果酒，你还喝这东西？”
啊？谢缙不喝这个的吗？林安时心跳加快了不少。
……不会在这块就露馅吧？
他撑着镇定，微微皱眉看向被汪含嘉拿着的酒瓶，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冒险道：“总比碳酸饮料好一点。”
汪含嘉闻言，嗤了一声，也不再探究，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口道，“他这回没跟着回来？”
“没有。”
林安时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似乎赌对了。
他在这里住的事是不可能瞒过汪含嘉的，且不说谢缙本就没有瞒的意思，单就有个小唐在这儿通风报信，汪含嘉也不会不知道。所以他才似有所指地那么说。只要他开了这个话头，没准汪含嘉就会以为是谢缙为了让他戒碳酸而买的甜酒。
只是如果这么想的话……林安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除了庆幸，还有点惆怅是怎么回事。
谢缙这样对他，连汪含嘉都习以为常了啊。
汪含嘉往锅上摊肉，见他若有所思，就问道：“怎么，玩儿得不开心？”
林安时收拢了一下情绪，重新进入「谢缙」的状态。
“没有。”
“那怎么突然找我约饭？”汪含嘉觑他一眼，“平时不是除了他的事儿，其他一概懒得应付吗？公是公私是私，分得明明白白着呢。怎么舍得拿自己的时间出来应付我这个不受待见的？”
林安时不予回应，把烤肉蘸料匀好了，推给汪含嘉。
汪含嘉眉毛一扬，盯着林安时，思量道，“难不成……你又做了什么需要让我‘宽容’的事？”
林安时把烤肉翻面，琢磨着汪含嘉的话，“没有。”他想套点话出来，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干脆把时间往久了说，试探着汪含嘉的态度，“——当众和女团偶像有牵扯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汪含嘉嗔怪地斥了一句，“你说你一个演员，虽然也会那么点舞蹈吧，但跟人家唱跳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去趟这趟浑水做什么？又扯出跟鹿妨的这档子事儿来，观众哪管是那种纠葛啊，只要她露出那么点意思，谁还信你是无辜的？”
烤着的肉滋滋作响，林安时给汪含嘉夹肉，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一直以来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的，从来没有听过当事人方向的想法。
“不过还好处理方式得当，就算还是被她蹭了一波热度吧，但最起码把这条线给划清楚了，万幸口碑稳住了，那点流量的话，就当送给她的。”说到这儿，汪含嘉微微叹息，“还不是你非要去参加什么选秀节目，这么些年来，跨界嘉宾哪个不是被骂得很惨的？真不知道你图个什么。”
那节目是谢缙主动要求参加的？林安时心里蓦地一跳，抬眼看向汪含嘉：“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图什么，不就是那谁在追这节目么。”汪含嘉摆手打断他，举杯喝了口酒，“你不用再重复了，省得我听了心烦。”
莫名情绪的种子在心脏里扎根，林安时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汪含嘉把烤肉放进嘴里，嚼完又顺下一口果酒，眼睛眯出些也不知道是嘲还是恨铁不成的埋怨。“也不是我说你，阿缙。你把自己再往他面前送，他也没多分给你多少注意力啊，要不然你们认识那么早，你还不是一直到今天都没任何进展？但你说什么都不死心，我也只能依着你，纵着你去做这些荒唐的事。哪怕这次的这种不入流的恋综，你说要去，我也同意了。”
直到现在林安时才明白当初签下爱的心动选择合同之后，汪含嘉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你非要去”，原来真的是谢缙一意孤行一定要参加。也终于理解了汪含嘉在听到他说出“我要去见林安时”之后那长长的沉默和叹息。
林安时不发一言继续翻烤着食材，摆出副我行我素不愿多听的姿态，但耳朵却是一句话都不想遗漏，完完整整地听着汪含嘉透出的每一句他所不知道的谢缙。
“这样的事你做太多了，即便是我，也不可能没有休止地随便你胡闹的。”汪含嘉沉下声音，认真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事先跟你说明白——这种事情没有再多的了。这档综艺结束，你就算再不甘心，也得给我好好收心，专注你的事业。”
她吃着林安时夹过去的烤土豆片，哼道，“你公私分明，我也要公私分明。以后你拿私下时间再怎么去陪他我都不管，但工作，不能再拿给你去‘争宠’了。”
虽然场合不对，林安时依旧被她突然冒出来的形容词给逗笑了。谢缙这一连串的举动，在她眼里看来，竟然是在争宠吗？说起来，很久以前耗子是不是也说谢缙是秀女来着，看来还真有点像啊。
见他笑出来，汪含嘉也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谢缙这人性子太沉，什么事都不跟别人说，别人也没法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实说，她这么看似给谢缙下通牒一样的话，如果谢缙本人不愿意，哪怕她是他经纪人，他也依旧会我行我素。
眼下他看着没什么抵触的样子，那应该是默许了？
谢缙这么好说话了，汪含嘉又觉得奇怪，她来来回回打量一番林安时，琢磨道：“这回录制，真没发生什么？”
心里的种子顶破壳子破土生芽，林安时心尖酸酸涩涩的，却又莫名地松快了起来，他道：“不是有小唐吗。”
“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在你的授意下瞒着我点什么事。”
林安时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需要瞒你的。”这话不假，汪含嘉所知道的谢缙，恐怕比林安时知道的还要多的多。
汪含嘉这才有点满意，她点点头，“行了，那不提那些了。聊点别的吧。你这回玩的怎么样，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这个小唐可不会说。”
林安时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他说了‘喜欢’，算吗？”
“我靠！”
饶是汪含嘉涵养极佳，又做了这么多年社交女王，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下意识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她美目睁得圆溜溜的，仔仔细细打量着林安时，琢磨着这话的真假。
“你真的……？为什么，你不是都憋了这么多年了吗，从高中到现在，为什么突然忍不住了？”
原来真是从高中开始的。
而汪含嘉为什么从认识起就一直对他态度不好，答案竟也在这里。她怕是早早就知道了吧。
得出这个结论，林安时却忽然松了口气，心上沉甸甸挂着的大石落了地，盖了那在心脏中肆意散发酸楚的芽。
这么多年来那些早已渗入生活的点点滴滴，竟都夹杂着另一个人悉心磨碎的一片真心。那些他在重复的日日夜夜中习以为常的照顾，比起“朋友”来说真的多了点不能言说的心绪。
他真的一无所察吗？在另一个人丝毫没有掩饰的赤诚面前，他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吗？
或许不是的，林安时想。
即便没有宣诸于口，但谢缙从来没有隐藏过他的心。所有没有被诉出的心意，都被他掰碎了捻烂了、糅进了所有能够传递给林安时的细节中。
他公然地放任着、纵容着，纵容林安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因为他没有说出口，所以林安时可以心安理得。
不用背负任何责任，不用承担任何名义，安然自若地，做一个开心的人。
那为什么现在又给说出来了呢？好像还是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去逼问吧？林安时幽幽地想，好像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啊。而且明明不是一无所觉，还要去那样询问，难道说——他在逼谢缙挑明一切吗？
虽然一直拿有喜欢的人做借口阻止自己多想，但从见谢缙第一眼起，就一定要贴上去拉关系，其原因恐怕也不仅仅是当年和冯昊明解释的“做朋友”而已吧？虽然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去深究，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是无迹可寻。
而在谢缙真的说出口之后，他虽然惊讶，但真的非常无所适从吗？林安时忍不住想。……其实不然吧？
那些被盖在角落里的，窃喜的笃定，何尝不是他这么多年来在磊落粉饰下的、卑鄙的证明？
止住乱飞的思绪，林安时蓦地叹了口气。迎上汪含嘉审视的目光，蕴起一抹真切的笑，道：“可能是我不想等了吧。”
似真似假，意味不明。个中含义，只有林安时本人能够琢磨个透了。
汪含嘉挑眉，毫不留情地嘲笑：“指望那个没心肝的还是没脑子的？哦，同一个人啊。”
林安时笑笑，没说话。他早就习惯汪含嘉提起他就没个好话了。
汪含嘉又道：“看你反应也知道他没搭理你了，不然你这会儿哪顾得上陪我吃饭喝酒啊——人家主动拒绝跟你回来的吧？”
这女人，该说是太敏锐了，还是了解他们两个了？林安时不由地眼神一软。
“行吧，不揭你伤疤，怎么着，这回死心了？”汪含嘉道。
闻言，林安时抬起眼，不避不让地看向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唇角稍提。
“如果我把他转正，你会‘宽容’我吗，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