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没了摄影师的跟随,林安时一步三阶,脚下生风地回到宿舍。
“谢……”他理智地刹住话头,然而推开宿舍的门,环视一周都没发现谢缙的踪影。
“谢老师,你回来啦!”宿舍里,田锋正坐在秦越床上打游戏,秦越在旁边剥橘子,见到林安时推门,秦越乖巧地打招呼,“谢老师要不要尝尝橘子?还挺甜的。”
林安时摇头:“不了,我不就不吃了。那个,他呢?谢…林安时,他回来了吗?”
“林老师吗?他刚刚回来了一下,把校服放了下来,就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厕所了。”秦越抻着头看向林安时道,“估计一会就回来了,谢老师要不等一会儿吧!”
“行,谢了。”林安时点头,又摇摇头,“没事,刚好我也要去厕所,你们先玩,等会儿回来一起。”
秦越笑着应声:“好呀。”
这里的厕所分布是隔一楼层有一处,一楼有,往上是三楼和五楼。想想刚刚从他上来就没见下去,林安时稍作思考便往楼上去了。
除了他们在的楼层的灯常亮着一盏,其他地方则是饱受学生们声讨的老年迟钝反应应声灯。林安时上楼的声响不大,也没有刻意跺脚点灯,他一阶一阶往上,转过弯在楼梯口处见到了谢缙。
谢缙微微弯着身,伏在走廊护栏上。横肘撑着栏杆,短发被偶尔卷来的夜风吹起,他微微抬头望着夜空,分明是林安时的身体,背影在此刻看起来也似格外瘦,很有些清寂的意味。
林安时看了一会儿,神思恍了恍。
上学时候没有见谢缙凑晚课课间的热闹,只想他或许会与喧闹格格不入,却不曾想他本该是这样与月色融为一体的。
只是,好像有点过于孤单了。
林安时默不作声走到谢缙旁边,随着他一起抬头看向夜空。
谢缙没说话,只待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林安时也不说话,提步跟上。
直到谢缙拐进厕所,推开隔间的门,林安时还要跟,谢缙才停住脚。
他看向林安时,声音轻而缈:“你还要跟?”
林安时表情复杂,顿了顿,道:“我觉得我挺冤的。”
谢缙静静看着他。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便也不觉得看不清事物,林安时双目明亮,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也不见熄灭。
既然已经开了头,林安时也不再组织语言,直接一股脑倾吐:“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你这明显是在迁怒我吧?我觉得你这样不对,那又不是我抽的签要和她一组。”
谢缙轻轻笑了一声,却不见多少喜意:“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些?”
林安时一愣。
“你喜欢她,我一直都知道的。”谢缙又道,“那么现在,你又为什么不是沉浸在喜悦中,反而来跟我说这些?”
林安时皱眉。
谢缙道:“如果你是觉得你用了我的身体去接近她,会让你觉得愧疚,那么大可不必,我不介意,她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他的意思是说,这身体里的芯子是谁,对鹿妨来说都不重要。反正她需要的只是贴上“谢缙”而已。林安时明白谢缙的意思,但是诡异地、他心里非但生不出对谢缙这样诋毁鹿妨的不满,反而隐隐觉得,谢缙说的对。
谢缙又道:“还是说你觉得用我的身体去接受她的喜欢,你很不满?那不好意思,我对此很抱……”
“当然不是。”林安时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他皱着眉,直视谢缙的双眼,十分不赞同,“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谢缙笑了笑,眼神不躲不避,“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觉得你一定要来和我解释一下才可以吗?”
林安时一怔:“因为你不高兴了啊。你在生气,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总不至于这个都感觉不到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了——况且,我不高兴,你就要来‘哄’我吗?”谢缙缓缓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给我的定位,是‘情敌’吧。”
“……”林安时沉默了。
对啊,为什么啊?
谢缙那就是在不高兴,在看到他跟鹿妨一组之后、还有鹿妨扯住他不让他走的时候,他就生气了。气什么?气他们这个分组。因为不愿意鹿妨和他一组,所以不开心了……可是谢缙又不喜欢鹿妨,为什么不愿意让她跟他一组?
还有自己,为什么在察觉到谢缙不高兴之后第一时间觉得要来解释,他明明是喜欢鹿妨的,难道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谢缙看他久久不语,轻轻摇了摇头,放弃了继续沟通。这个木头做的疙瘩,估计永远也想不明白,算了。
林安时却在此时开了口:“不是的。”
“嗯?”
“我是喜欢鹿妨,但这不是一回事。”林安时斟酌着,慢慢道,“我不愿意和鹿妨一组,的确是因为我用着你的身体,我不想让她再在这棵树上挂着,我想让她理智一点,不想看她把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所以我不愿意跟他一组。”
“嗯。”谢缙道,他有些自嘲地无声一笑。确实是林大善人的风格,多善良啊。
林安时又道:“我觉得我一定要跟你来解释,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他说得坦荡,谢缙却闭了闭眼,完全把他的话当字面意思去理解,也只能当字面意思去理解。
“况且,这件事又不是我主动促成的……我发自本心地并不想和她一组。所以我认为,你因为这种事生气是没有必要的。”林安时又道,“你不是说了么,什么‘灵魂的接近’不能有误会,所以得说明白吧?”
越说越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乱七八糟的语言,跟他的语文水平如出一辙。
谢缙不再听他在这儿发表感想,径直推开隔间的门:“我明白的,你不用说了。”
谁知林安时伸手抵住了门,硬是也跟着挤了进去。
林安时百分之二百地坦荡:“撒个尿还不在外边,你肯定不是来上厕所的。”
男厕成排的隔间外设立有一排专供小便的设备。
谢缙对这个不管不顾的无赖甚至产生了一些无奈。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隔间不算大,两人站进来基本转不过身,避免不了肢体接触。林安时就揽上来,攥着谢缙的手腕往身后一拉,给他来了个熊抱,逼问道:“你就是不想理我,躲我呢是吧?”
谢缙叹了口气,真真切切对这个混账感到头疼起来:“林安时,你放开我。”
他少有这样直接叫林安时名字的时候,此刻林安时听着,却窝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
“我不放。”林安时冷笑,“只能你亲我是吧?我就抱一下怎么了?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注意距离了?一块住了这么久,你还装什么生疏。”
林安时把谢缙的双手锢在他背后,欺身向前,继续逼问道:“老实交代,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和鹿妨一组,就因为不想她蹭你热度、沾你的光涨点流量?”
谢缙无奈道:“你先……”
“咳咳!”
刻意放大的响亮咳嗽音自走廊外响起,走廊的灯随之被点亮。
来人还没走到近前,声音就先传了过来,竟然是秦越:“谢老师,你在吗?林老师?”
谢缙欲要摆脱林安时,于是张口便要应。林安时眼看谢缙已经无路可退,哪能容他如愿,却又一时不能空出手来捂他嘴,干脆低头用嘴堵上了谢缙的唇。
以吻封缄。
甚至没有任何旖旎的成分,仅仅只是双唇相贴的触碰,谢缙就顿在了当场,他定定看向林安时。
林安时皱着眉,专心听着外边的动静。
“谢老师?你们在这里吗?”
随着秦越走近,加以刻意放大的脚步声,卫生间的灯也终于亮了。
暗黄的灯光在不大的空间中晕开,在一瞬间照亮了狭窄隔间中看似在拥吻的两人。
一直昏暗的世界突然有光照进来,林安时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他仍旧拧眉听着外边秦越的动静,谢缙也依旧看着林安时。
直到秦越脚步声渐渐远去,卫生间再次陷入黑暗,林安时才从谢缙的唇上撤开,他勾勾嘴角,不怎么在意地促狭一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都能亲我,那我啃一口也没什么。又是权宜之计,你不会介意吧?”
谢缙闭上眼,周身彻底松了力气,任由林安时抓着自己。
林安时察觉到,还以为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喜上眉梢,抓着他手腕的手又紧了紧:“坦白从宽。”
谢缙笑了笑,没什么起伏地道:“先出去吧。”
林安时听他不似耍赖,也放下心来,松开了手:“要我说也是,还是出去好,不然每次都要在卫生间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厕所战神呢。”
谢缙没接他这梗,推门而出,洗了洗手便朝外走去。
夜风凉爽,习习拂来使人精神一振。
二人重新回到先前吹风的地方,林安时屈指想要敲敲栏杆,旋即又收回:“万一秦越还没回屋,听见了再回来……算了算了。”
他的嘀咕声散在夜风里,谢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开了口。
“你觉得我不高兴,是因为不愿意鹿妨蹭热度、不满意鹿妨团队的作为。”
林安时应了一声:“是啊,但我又觉得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所以才想不通啊。”他还是敲了敲栏杆,还好,发出的声音并不大,“我们之间尽量少有误会,有话说开吧,毕竟尽早换回来你好我也好,这是为了我们双方啊小谢同志!”
听他说得诚恳,谢缙凝视他片刻,突然笑了。
“你并不笨。我猜,你甚至宁肯相信我厌恶鹿妨,都找不出其他让你自己信服的理由——连我‘生气的理由’这种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答案,究竟是你不愿意相信,还是刻意避开了这个选择?”
不是无声的微笑,而是少见地笑出了声,谢缙笑得眼睛弯弯,他转首看向林安时,灿星的眸与上方夜空浑然一体,熠熠生光。
“林安时,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会愿意看到你和鹿妨一组,答案是这样的话,你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