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姐鼓的传说
我在经幡柱下醒来，整个人陷在五彩经幡里，透过缝隙望见各式各样的鞋子经过。
用手拨开垂下来遮住视线的经幡，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见广场上磕长头的信徒。
依旧面对千年古寺，站着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慢慢向前五体投地匍匐，再起来双手合十高举过头……
如此反复着。
一切井然有序，和每个我在这里晒太阳的下午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刚才不小心睡着做了一场梦？
可为何感觉如此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像亲身经历，被追杀的慌恐甚至还未退去。
从小到大做梦从来不会记得如此清晰，让我如何相信只是一个普通的梦。
我伸伸懒腰才发现浑身是汗，衣服与后背贴一块了。
这个时节算是深秋，由于温差较大，大中午出门时都会穿的比较少，但也不至于出汗，可现在却因一场梦大汗淋漓，在高原也算是件稀奇事。
我晃了晃有点累的脖子，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绪万千。
已经一个多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不知道还能在逻些呆多久。
拿着仅有的一点线索追到这里，原本以为立刻就要揭开真相，却戛然而止，难道真的不能再有一点点突破了吗？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天珠，有点微微发烫，不禁一愣，这不是熟悉的手感。
由于一直贴身佩戴，每次触摸的时候并未有冰凉的感觉，但也不是这样的温度，这是怎么回事？
我扯了扯可以调节的绳子，低头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很快微微发烫的手感就消失了，难道是在太阳下晒太久了？也许吧，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就把它又放回衣服里面。
坐在太阳底下，我望着天空发呆，似乎在问老天要个答案，回应我的是一望无际的湛蓝，以及周遭人来人往间的念经声。
这时，旁边一位阿尼笑着递给我一个浅褐色的面团，我感激地回她一个笑容，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吃。
那是用青稞面、酥油、奶渣等一起捏成的团团，是当地人的一种主食，闻起来特别香，感觉很有食欲，我却吃不习惯。
每天在广场晒太阳，经常会遇到这样热心的当地人，有时候想跟他们打听点什么，却时常因语言不通作罢。
“姐姐，你不喜欢吃吗？”旁边磕长头的女孩，此刻正坐在大阳下休息，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问我。
阳光下有点枯黄的头发，一点也不影响她笑起来灿烂的模样，简单而美好，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上过学，懂汉语，我忍不住和她聊起来。
小姑娘非常健谈，普通话也说得很流利，沟通起来没有一点障碍。
这位叫曲珍的女孩，原本生活在另一座海拔更高的城市。
因信仰的原故，当地人从小就有去逻些城朝拜的心愿，曲珍也不例外。
她说她比村里很多人幸运，十六岁就一个人来到了心中的圣地。她要磕一万个长头，现在已经完成七千八百五十个。
我问她手脚疼吗？
她毫不犹豫的告诉我很疼很累，但也很开心，她的笑容让我相信她的真诚。
一直无法理解信仰的力量，哥哥曾经沿着318，一路磕长头到这里，也是我未曾理解的事。不过，他做的许多事情都不是我能理解的，我至今都不知道他近几年到底经历多少磨难。
想起刚刚梦里的鼓槌，并和曲珍聊起鼓，听她讲起一个成为她童年恶梦的传说。
据说以前有一种鼓，名为阿姐鼓，鼓声可以连通生死，超度轮回，主要用来祭祀。
让小曲珍害怕的是，制作鼓必须用未经世事少女的人皮，而人皮又必须活剥，这样做出来的鼓音色才能达到最好。敲响阿姐鼓用的鼓槌，则是由少女的小腿骨制作而成。
因为这个传说，年幼的曲珍曾在跟大人去寺庙时，偷偷许愿不要长大，就怕长大被抓去做人皮鼓。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关于阿姐鼓传说更完整的版本。
说是做阿姐鼓最好的人皮，不仅要没谈过恋爱的少女，还要求是哑巴，因为哑巴不会撒谎，灵魂也就不会被玷污，制作出来的鼓，敲打出来的声音才会最纯洁。
而曲珍不是哑巴，也就不用担心被抓了。
曲珍笑着说长大才知道，哪有什么人皮鼓，那不过是吓唬不听话小孩的传说。
虽是传说，但我却记住了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手机铃声响起，是哥哥的好朋友，问我在哪里，他已经到了。
挂完电话后，我和曲珍道别。
然后，随手整理一下衣服，站起来准备回客栈与他汇合。
没走两步，来了一位小姑娘，用轻脆的声音说：“姐姐，买个金刚结吧。”
以住的经验告诉我不能搭话，不然不买的话，能一路听到“姐姐，买一个嘛，买一个嘛，姐姐……”
再买的话，我都可以去摆摊卖金刚结啦。
想到这，我一声不吭，快步往人群外围突破。
还没穿过人群就被一只递过来的手拦住去路，那只苍老的手上有一叠零钱。
当地人喜欢布施，所以广场上的乞讨者并不少，显然，我现在就遇到一个。
这种情况，按以往的经历，如果对方是老人，我都会给点零钱。
抬头的瞬间，我惊呆了，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对方看我错愕的表情，误以为我不愿意给钱，什么也没说，竟转身没入人群。
我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
刚冒出来的质疑就被自己摇头否定。
连衣服都一模一样，他肯定就是茶馆里被红斗篷用鼓槌杀了的老人。
明明只是一个梦，可梦里的人却出现在现实中。
短短几个小时，以三种不同的方式见到同一个人（照片也算一次吧），我无法再用巧合二字来敷衍了事。
突然意识到其中也许有某种关联，只是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而已。
回过神来，我四处寻找，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位老人，仿佛人间蒸发似的。
顿时，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我望着四周人来人往，一片祥和的景象，有点恍惚，再次想起梦里的场景，想起老人倒在我面前，血顺着桌子边沿往下滴……
然后，就是那张诡异的笑脸越来越清晰，提起鼓槌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