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宋梦圆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还不至于分辨不清现实和虚幻，她赶紧把荒唐不经的妄想甩到九霄云外。
杨暄正在跟裴雨婷说特助办公地点变动的事，想来裴雨婷应该没注意到她的心理活动吧。
可惜为时已晚，裴雨婷已注意到宋梦圆古怪的眼神，心里发毛，这么快就将她视作对手，想取而代之吗？她对宋梦圆的评价又调低了。
她不动声色地向杨暄确认：“搬到董事长办公室里？”
杨暄笑得很微妙：“是啊，这是董事长的意思，我把话带到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弄啊。回见。”
她走得很快，宋梦圆和裴雨婷都来不及叫住她，也没理由叫她。
裴雨婷略一蹙眉，便吩咐行政部的两名员工寻找男员工，把董事长特别助理的办公用品一起送到董事长办公室里。
然后，她又将头转回来，语气有些冷淡地对宋梦圆说：
“我先跟你交代工作内容吧。董事长要求我们在一周内完成交接，工作内容不算复杂。基本上特助要一直跟着董事长行动，如果董事长进入实验室，或者研究某些问题的话，她一般不会理外面的事，要是这种时候公司出了什么事，这时候就需要我……宋特助你自己单独作出判断了。”
宋梦圆从挎着的链条包里翻出笔和本，开始奋笔疾书，还有点神情不属。
原来齐冶现在还会进入实验室，研究某些问题……她并没有完全放下科研事业吗？
裴雨婷很有节奏地交代工作内容，发现宋梦圆笔速慢了下来，便问道：“记好了？”
宋梦圆赶紧收回心思，继续记工作内容。
董事长特助工作内容确实不复杂，但很繁琐，还有点不合理。
要一直跟着董事长，把控她的所有行程，记录她以及和她会面的人们的一切言行，必要的时候还要代替董事长向公司其他中高层干部传话。最后，要及时地、尽可能地完成董事长一切要求（在不犯法的前提下）。
写到最后一句话，宋梦圆心内已泪流满面：当年大彻大悟才逃掉的坑，怎么今天又掉进去了呢！
不行，她得想办法逃走。
“……刚才的内容，我有说明白吗？”裴雨婷问道。
宋梦圆意识到自己又溜号了，刚才裴雨婷确实又说了一段话，她还有些印象。
不就是齐冶经常会随手记一些重要的内容，关系到公司的项目研发，绝对不能这些内容让外人看到么。如果离职，还得签一份竞业协议，视工作时间长短，一到三年内不得泄露任何与公司相关的内容，也不得入职同行业的公司。
不是齐冶的个人问题，就是公司的常见要求。
宋梦圆自信地微笑道：“裴经理解说得非常明确，我这就记下来。”
裴雨婷半信半疑地看着宋梦圆，她发现这人有点心不在焉，对宋梦圆能否胜任董事长特助一职大大的打了个问号。不过这对她很有利，只要宋梦圆不能胜任，齐冶将会认清她才是最合适的特助。
于是裴雨婷将齐冶近一周的行程，历代特助积累的一些注意事项，齐冶可能会问起的一些内容，都详细地交代清楚。
“这块内容比较繁琐，我已经整理了一部分，等下会发到你的邮箱。接下来我带你去认识各部门。特助这个活会经常跟公司各方面打交道，所有干部你都要尽量记住，至于今天不在公司的，或者没在公司挂职的董事，这些人只能日后靠你自己慢慢接触。”
裴雨婷带宋梦圆参观公司，所到之处备受注目礼。每个人听到裴雨婷介绍宋梦圆，脸上都会挂着难言的笑容：“噢，新来的特助啊。”每离开一处，宋梦圆总能听到背后传来窃窃私语。
宋梦圆感觉自己可以想象私语的内容，再看向若无其事的裴雨婷，不禁又心疼起她和自己来。
这么大的一个公司，部门众多，又分散在一栋大楼里，一个上午根本看不完，一路走下来，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到十二点了，我们去食堂吧。”
食堂在八楼，装修干净整洁，走的自助餐路线。员工们有序地从餐盘自取处开始排队，托着餐盘挑选中意的饭菜。
裴雨婷没有去排队，绕到餐盘自取处后面取出一套精致的饭盒，对宋梦圆解释：“董事长一般不在这里吃，所以我们得打饭回去给董事长送饭。”
宋梦圆挤出微笑：“董事长这么高高在上的吗？”
裴雨婷冷冷地扫了一眼宋梦圆：“董事长很忙，经常思考问题，一般不和无关人员打交道，在这里吃饭只会被人打扰。”
这倒也是。齐冶以前也是这样的，一思考起数学题，就会沉迷进去，不理身外事，连饭也不吃。要是有人不识相打扰到她，她就会很烦恼，一声不吭地离开，躲得远远的。
倒是裴雨婷好像很不喜欢她说齐冶的坏话，宋梦圆心想，看来得注意自己的口气了。
“宋特助，这是你的。”裴雨婷又取出两套类似的饭盒，和齐冶的又有区别，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我们不用在这里吃吗？”宋梦圆很诧异。
裴雨婷的眼神里微微露出一点鄙薄：“特助是跟着董事长行动的，分开太远会无法及时响应董事长的。”
宋梦圆久久没有出声，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才勉强按下心里话：裴经理，你（们）这是被齐冶pua了。
该死的齐冶，看看你都干的什么破事！
忽然，裴雨婷顿住，眼睛直视，像在看什么，脸上的表情有极轻微的不快。宋梦圆疑惑地看向裴雨婷视线的方向，却什么也没发现，心里毛毛的。
几秒后，裴雨婷看向宋梦圆：“部门有个临时会议，我得先离开一段时间……”
宋梦圆一脸问号，也没看到裴雨婷取出手机，怎么突然冒出个部门临时会议？是不是看到谁了，想找个借口避开？
这时有三名员工慌忙快步走了过来，停在她们面前，宋梦圆对她们有印象，都是行政部的。
其中一个跟裴雨婷说：“裴总，徐总和李经理回来了，李经理让我们转告你，说十二点十五分要开个临时会议，大概开半小时左右，不会耽误大家吃饭。”
宋梦圆更加惊讶，原来裴雨婷并没有找托辞，是真的有会议。她有些不爽，这什么领导，居然占用大家午休时间。
裴雨婷没有任何表情：“谢谢你们，我刚才也收到通知了，你们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员工们匆忙离去。
裴雨婷继续对宋梦圆说：“徐总是行政总监，李经理是我们部门的经理。本来他们回来了，我应该带你去见见，可惜现在时候不太巧，你先给董事长带饭吧。”
然后她交代了齐冶对食物的好恶。她担心宋梦圆端着饭盒，没法做笔记，无法一下记住，正要再吩咐一遍。
出乎她的意料，宋梦圆抢先一步，准确无误地复述了齐冶对食物的偏好和厌恶种类。
裴雨婷惊讶地看向宋梦圆，关系到董事长的事就这么上心，她这么快就想讨董事长的欢心吗？
但这对裴雨婷有利，她不用再跟宋梦圆复核一遍内容，耽误回去的时间。况且齐冶不会喜欢走歪门邪道的人，宋梦圆对这种事越上心，只会更快被开掉。
她不再停留，放回自己的那份饭盒，快步离开了。
宋梦圆回到餐盘自取处排队，排在她前面的男员工突然回头：“你是新来的董事长特助吧？你可以不用排队，直接去取餐的。”
这是冲着她来的好意，还是董事长特助本来就有的特权？
一时间宋梦圆分辨不出是哪种，习惯性地微笑道：“谢谢你的提醒。我看大家取餐的速度很快，用不上多长时间就能轮到我，就不插队了。”
那名男员工红着脸憨憨一笑，转回头，又忍不住借着这样那样的动作，想方设法回头偷看宋梦圆。
像他这样做的，食堂里数不胜数。
宋梦圆早已习惯，继续排队，一眼就望到取餐台上齐冶喜欢的排骨小白菜，还有她讨厌的凉拌胡萝卜彩椒，想了想，大发慈悲，两样都取了一些，再取了一样不上不下的菜。
做人呢，最好不要挑食。
宋梦圆给自己打了饭。她本打算也给裴雨婷带一份的，可是裴雨婷并不喜欢她，应该不想领她的情，况且裴雨婷现在的处境似乎很微妙。
裴雨婷曾经是董事长身边的第一人，还是公司内定的高管，徐总和李经理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还要员工转告，这个情况明显不合理。
是牵涉到了权力之争吧。
如此一来，如果她真给裴雨婷送饭，还没吃饭的徐总和李经理，行政部里的其他员工会怎么看裴雨婷呢？又怎么看她和裴雨婷的关系呢？
怎么想都替裴雨婷尴尬。
宋梦圆拿着打好的饭，视线不怀好意地在食堂扫射，很想就此解决午餐，再给齐冶送饭。
饿死齐冶，她不介意的。
可惜这个念头也只能停留在大脑里，宋梦圆感觉到人们看她的目光像极了早上的那几位前台小姐姐们，跟饿狼似的，里面不乏上午见过的部门经理们，整个食堂都在蠢蠢欲动。
可以想像到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搭讪大会。
她只好作罢，回到十五楼，穿过董事长助理办公区，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学杨暄操作对讲机，再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董事长，午饭带来了，请开——”
“进来。”
门自动打开了。
宋梦圆：“……”
这么心急的吗？
可是她并不想这么早就和齐冶单独相处。
宋梦圆不情愿地拎着两个饭盒迈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中间靠墙处多了一套办公桌椅，上面整齐摆放着一体机、资料文件等办公用品，就是不见其他东西。
要挂衣服包包的话，该不会和齐冶共用同一个衣柜吧？
如果要喝水，不会要和齐冶共用一个饮水机、咖啡机吧？
以此类推，不管做什么，都要跟齐冶共用种种工具吗？
宋梦圆心里纠结得扭成了一股麻花。
齐冶立在长桌后，背着光立了许久，始终不见宋梦圆有何动作，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疑惑：“宋特助，请把饭送过来。”
宋梦圆这才回过神，走了过去，一瞅长桌，桌面胡乱叠着许多文件，哪里有放饭盒的地方。偏偏齐冶还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干，就等她把饭盒送上来。
为什么她以前没发现齐冶原来这么欠教训？
宋梦圆只好将饭盒放在长桌旁的小柜子上，清空桌面，再将饭盒放上去，随后拎着自己的饭盒准备转身。
齐冶的声音传了过来：“宋特助，饭盒没打开，筷子也没摆出来。”
咔嚓。
宋梦圆感到身体里仿佛有哪条线突然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