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记本
“宋声眠,”
“——你喜欢我?”
句音上挑,无尽的蔑视和不屑的笑。
沈示白在沙发上坐下,手里拿着的那本笔记本格外熟悉。
宋声眠瞳孔一怔,被长袖掩住的手指默默收紧,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日记本。
一阵风吹过年少时掩藏在暗处的秘密,碎了口,有淅淅沥沥的雨淋进来。
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下,让她无所适从。
大脑空白到没去思考为何日记本会被他发现。
沈示白翘上二郎腿,纤长的手指翻开日记本,正经地读出宋声眠年少时写下的心里话:
“7月18日,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遇见了一位好漂亮的男孩子,听大人说他姓沈,我好喜欢……”
“够了。”宋声眠抢过他手里的日记本,脸色难看。
沈示白不气,好笑地讥诮着那粉红色的笔记本的主人。
“难怪,天天骂你恶心你,还舔着脸地嫁给我,我应该也明白的……”
他漫不经心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轻轻吹了口气。
“宋家小姐宋声眠,你爱我吧?”
被戳中心思,宋声眠身形遽然小了一圈,她稳住步伐,逃一般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她不喜欢沈示白那副神色得意的模样,可她找不出一个字反反驳高高在上的他。
她确实爱他,并且长达十三年。
“为什么啊?就是那一次见面?”
“我都快忘记了。”
沈示白清冽的声音好像淬了冰,无所谓的语气又降低了些温度。
想到前段日子撒在地上的一堆照片,他连眼梢都沾染不耐烦和嫌恶,声音的恨要将牙齿咬碎。
“我说怎么原来母亲不管我和月枳的事,现在居然花心思去调查她。”
“……宋声眠,你指使的吧?”
“为了嫁给我,拆散我和林月枳。真佩服你,打得一手好牌。”
——“真卑鄙。”
宋声眠宛若立在寒冬腊月的夜晚。
鼻子沉重得喘不上气,在新婚第一天,被丈夫用最丑恶的话语形容自己。
萧瑟冷风吹得刻骨,心脏快要烂掉。
沈示白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放肆地大笑,挂在墙上的婚纱照仿佛被震了下来。
“可我永远不会爱你,宋声眠你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如利剑,以光速插进她的身子。
“即使最后不是林月枳,也绝对不会是你宋声眠。”
宋声眠一瞬间觉得外面在下雪,从心底扬起来的寒风苍凉。
沈示白担心她没听清,特地拔高了音量,冲在厨房的她喊:
——“沈示白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爱宋声眠。”
——“永远不会。”
逐字逐句对她的命运进行了单方面的审判。
神站在耀眼的高高的神坛上,拨了拨金色的琴弦,沉静的声音搜刮着她的所有,宣告——
“宋声眠,出局。”
她还没踏进这游戏半步,在抬脚的一刹那,就被宣布了死亡倒计时。
“啪。”
盘子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宋声眠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揪回现实,她下意识蹲着捡起白昼似的碎片,仿佛在捡起她的自尊。
在他们新婚的第一天,有雨的清晨,宋声眠明确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
闹剧以沈示白的冷笑结束。
他瞥了一眼蹲在地上一声不吭捡碗残片的宋声眠,嗤之以鼻,跑上楼关住房门。
把宋声眠单薄的身影一并关住。
沈示白躺在床上,望着细腻淡雅的天花板。
只要一想到楼下的宋声眠,他心头便莫名窜上一股火。
两个月前的沈家别墅,几沓照片散落得狼狈。
沈示白站在沈母面前,双手垂在身侧,隐忍不言。
照片如一道闪电劈碎他对未来的憧憬,他和林月枳的未来。
“知足对她们来说是奢侈,沈示白你明白吗。”
他面前的母亲淡定地抿着浓茶,不带有一丝温度的无情的话是把锋利的刀,狠狠剖下他心脏最脆弱柔软的部分。
她继而捏起沙发上的的照片,发狠地扔在沈示白身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亲爱的女朋友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
沈示白蹲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捡起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着——
林月枳熟悉的脸和其他男人亲密的动作仿佛是上天赐予最有趣的笑话。
拥抱、接吻、进出酒店……再往下,是更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指尖泛着的白蔓延到指甲盖中部,捏得照片变形还不肯松手,光是调整呼吸便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母亲站起身,声音仍然波澜不惊——他时常为他这没有人情味的母亲感到悲哀。
“她不爱你,你知道的。她只爱你的钱、权、地位和她自己。”
“你自己也清楚,你们在一起的两年里为什么她只约你白天出去约会吧?连牵手拥抱都要小心翼翼的你也明白……晚上她在夜场风花雪月吧?”
他连最后一丝站起身反驳母亲的力气都坠入了寒冷的冰窖。
明明是夏季,他却凉意布满全身。
窗外,树上的蝉声都在嘲笑他的一腔热血燃烧给了不知回报的人。
“之前你怎么喜欢她我都可以不管,现在你要是还想再去找她你就真是犯贱!”
母亲声调突兀拔高,情绪波动剧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沈示白:
“沈示白!你被玩了你懂不懂啊。”
见沈示白眼神空洞,没有反应,她坐下来缓了缓,捻起他放在沙发上的照片统统丢进了垃圾桶。
“……宋家女儿宋声眠,你十一岁参加她生日会的那位女孩子。沈家一贯与宋家交好,哪天要是适合,你们见一面吧。”
沈示白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包含的意思。
“顺便把婚约定下来。”
酸涩无奈在那刻组成了沈示白,初恋女友背叛他的事实被彻底戳破,他再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郁怒逃离本该恨的人,附在了母亲提到的宋声眠身上。
尽管林月枳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但他的懦弱卑怯并不愿承认——
他堂堂沈家独子沈示白被初恋劈腿了。
而后的的一系列事情速度快得令人无法拒绝。
与宋声眠的第二次见面,他将恼恨的脾气全泼在她身上,没等她开口,不可一世地甩头就走。
昨天的结婚典礼,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
从头到脚沈示白未参与丝毫,就连互戴戒指时,脸色都没有一丝好转,挂着他们之间约定的假笑。
有的尽是嫌憎和痛恶。
“啪嚓!“
又是一阵瓷碗破碎的声音。
沈示白心绪被扰乱,他愠怒地靠上栏杆,见还蹲着的宋声眠,气不打一处来,朝她吼着:
“不会做就别做!吵得我心烦。”
宋声眠闻声站起身,柔静的目光揪住沈示白不放。
“沈示白,别太自以为是。”
平心定气的声音倒是有些让沈示白出乎意料。
她抬起头,举起茶几上她的结婚证,“你要是实在讨厌我,那我们现在去把离婚证扯了。“
整个别墅顿时被死静笼罩。
沈示白愣在原地,对方的态度打得他不知所为。
宋声眠颔首,打破冷寂,“你也知道我们都无法忤逆各自父母的安排,联姻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所以你把你自己的无能怪罪在我身上,你恨我拆散了你和另外一个女人……”
“可我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没听过。”
“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得到家人的认可反而指责另外无辜的人,我才要为你鼓掌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是吗?”
她漠然放下结婚证,拿起手机翻出信箱里沈示白发来的话,“幼稚地给我发恶毒的话,以为我能左右自己的行为吗?”
“沈示白,你自己才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