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吃过早饭后我来到十楼,摘下一束红花石蒜带回住处,放在折好的被子上面便出发了。那天所面对的任务比过去很多年所接受的任务都要艰巨,虽然那不是自我出任务以来遇到的最艰巨的一次。有一次我差点丢掉了性命,那个星球看起来很温和,表面上没有腐蚀性强的硫酸液,也没有喷涌的岩浆,甚至都没有神秘莫测的水银,也没有别的种种,地表看起来干燥而平静,就像一块被人弃置的贫瘠的土地,覆盖着灰棕色砖红壤,如果在上面种植粮食的话,只有土豆能成活,正是这样一个穷绅士般的星球,本身却是一个巨大的磁铁。在我们距离它还很远的时候,它像一个漩涡把战舰不停往前吸。如果不在十分钟内成功逃离,我们将再也无法离开它。那天,从巴别塔号伸出九根一人粗的绳子,死死抓住九艘探测号的尾部,将我们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过后,十位天文学家紧急召开会议,临时修改了前行的路线。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我坐在探测1号内,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情况的忧虑。即将面对的这个星球对一些设备表现出了强烈的干扰现象,所以“巴别塔号”只好躲在一个邻近星球的阴影处。这让我想起“月之阴暗面”,据说曾经有过一颗躲在月亮阴影处的人造卫星,具体用途众说纷纭。
为“巴别塔号”提供防护罩的这个星球,表面上全是褐色浆液,像一锅融化了的巧克力,那是嗜酸性液体与微生物长期结合的产物,里面生活着一种节肢动物。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看着那些表面上不断冒着气泡偶尔喷溅四散的“巧克力”,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五天前才探测过这个星球,用时半天。
来自左翼区域的两位战士去了白色区域,来自右翼区域的两位战士去了黑色区域,我和另外四位来自主体区域的战士在红色区域着陆,信号时断时续。这个星球从远处看呈现出诡异的图纹,黑色和白色区域像被人扭走了一小块的软糖,让它看起来像两仪图中的阴阳鱼,而红色区域就是鱼眼,不过在这里,鱼眼可不止两只。
一般来说,白色区域可能覆盖着冰,可能覆盖着盐,可能是石灰岩,红色区域可能在喷涌岩浆,可能是土壤中富含氧化铁,黑色区域答案较多。出发前我们就知道红色区域一定是在喷涌岩浆,因为它的温度有十万华氏度。科学家们对这个星球进行了例行扫描,发现它的中心温度高达五亿华氏度,由里到外递减,最外层的温度为一万华氏度。
当我们站在岩浆坑边,准备对岩浆进行采样时,脸上的汗水像河流般流淌,面具在慢慢松动。我们快速采集好岩浆,并让装着样本的容器自动返回探测号,然后跟在容器后面跑了回去,开始返航。只需再继续待十分钟我们便会严重脱水,并在脱水过程中慢慢变熟。坐在探测1号内,我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踩在烧红的钢铁上一样疼痛难忍,面具的右半边自然脱落挡住了右眼,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下,导致探测1号在岩浆坑上空持续颠簸,还差点掉了下去,于是我一把撕掉面具,驾驶探测1号奋力冲了上去,看着探测2号至探测9号完好无损地在前面相互追逐,长长出了一口气。每一次顺利完成任务后,战士们的心情总是格外轻松,偶尔会在回去的路途上相互追逐嬉戏。人身上的有些东西是面具掩盖不了也阻隔不了的。
那天整个“巴别塔号”上的居民都看见了我的脸。我是三百二十五年来第一个将真实的面孔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人。我看不清面具背后他们的表情,所有人都一致保持沉默。下一次摘掉面具会是多少年以后?五十年后吗?
我看见了直播屏上自己的脸,除了说棱角分明外不知道还能如何形容。我们这里的人对外貌没有概念。那张脸拥有蓝色的眼睛,红色的头发,高挺的鼻子,饱满的额头,坚实的下颌角,有型的下巴。
从此以后面具下的我变得具体而真实起来。
我在这个星球下面画了个小圆圈,代表这个星球有参考价值,反之便是画叉。每次出完任务我总会在地图册上添加好新图片然后拿到信息部共享到电脑上。“巴别塔号”内所有居民都可以把自己手中那本还留有很多空白页的地图册拿去信息部添加新图片,只需一秒钟。
这是一个刚好要死亡的星球,如果有机会慢慢观察这个星球的死亡过程对我们探寻宇宙真相会大有帮助,比如等它的温度冷却到什么程度时对它本身的自转是否有影响,它是转得更快了还是更慢了,或是没快也没慢保持原来的速度?又比如,它对周围星体的影响是怎样的?随着温度的递减周围的星体是在逐渐远离还是靠近?或者没有远离也没有靠近保持原样?再比如,当它熄灭由恒星变成行星后,有没有可能变成其他某颗星体的卫星?一颗恒星的温度对宇宙有影响吗?就像蝴蝶效应,一只蝴蝶煽煽翅膀,遥远地方会出现一场大灾难。一颗恒星死去,遥远的某个地方会有一场由之引发的灾难吗?如果会,那是什么样的灾难?一颗恒星的陨落所造成的影响和波及范围有多大或者多小?有没有可能对所在的星系有影响?温度究竟有多重要,它能告诉我们。
我们在离这颗正在死亡的恒星十光年远的某个星球上留下了一架记录仪,它可以记录一千年,信息会不停被传输到“巴别塔号”。一千年后我们的后代会解开什么样的谜?这样的谜被解开对人类的生存问题是否具有很重大的意义?!。
因为被高温灼伤,脚上起了很多水泡,脸上也脱了一层皮,所以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当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Φ3给我送来了一套普通战士的制服,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我可以用一种新的身份到处走动了。
我换上新制服来到第十层。红花石蒜已经开始凋谢,再过十几天就彻底结束花期了。
老周说:“塔提亚纳斯,红橘成熟了。”
我吓了一大跳,默默地看着他/她。他/她看不见我的脸,所以不知道我很惊讶。
他/她说:“只有塔提亚纳斯能在那里站那么久。”
我离开花园回到住处,脱下那套刚穿上身不到半个小时的战士服,把它送回了服装部,然后穿上舰长服再次来到花园。
老周说:“天呐,塔提亚纳斯!”
从第二天开始我再也没有戴过面具。
当我从静思堂回到驾驶舱时,特暮佩斯特告诉我席恩去第十层找我了。我往外面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原因。
我们眼前出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两个相互之间距离非常近的星球,像两个并肩坐在一起头挨着头的人的两颗头,上半部分朝彼此挨近,下半部分朝两边分开,一边保持自转一边在公转。一个是五彩星球,一个是纯白色星球,那个五彩星球由红色、黑色、褐色、蓝色和黄色组成,红色占60,黑色、褐色、蓝色和黄色共占40。
十位顶尖天文学家,二十位仲裁员,八位驾驶员,四位副舰长和我集中在驾驶舱,看着“巴别塔号”外面的景象,就像看日落般静默。
我让特暮佩斯特通知所有巴别塔公民站到所在之处离窗最近的地方,共同欣赏这美丽壮观的景象。我想我能够明白真正的彩虹有多么绚烂,据说它总是在雨后出现。蓝色部分如果是水该多好,虽然面积很小。
我没见过雨,但是在漩涡中看见过流转的水珠,很美,像玻璃珠子也像水银珠子,却比玻璃和水银更纯净。一种从天而降的水,多神奇。如果有幸能经历一场雨,我绝对不会跑到屋檐下去躲避,会一直站在雨中直到它停止。
Φ8说:“白色星球从左至右自转,彩色星球自上而下自转。”
这在天文学上是奇迹,连传说中都不曾存在。
Φ21说:“这两个星球怎么了。”
Φ4说:“它们几乎是在原地公转。”
我说:“也许是围着对方在公转。”
席恩给我们每个人各发了一副眼镜。患密集恐惧症的人不适合做物理学家。戴上眼镜后我看见在两个星球的周围粒子活跃很异常。
赛欧法尼斯说:“它们拥有异常自旋。”
特暮佩斯特说:“费米子的自旋为2/5。”
席恩说:“玻色子的自旋为7。”
Φ9梦呓般说:“为什么不是4?”
如果是4勉强还能说得通。
塔那西斯说:“它们还能算是粒子吗?”
拥有超常自旋的粒子还算粒子吗?这确实是个问题。
Φ2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所有巴别塔公民的共同疑问,却没有人能回答。也许是“騛伊”(fi)在起作用,也就是“騛伊”被激活了。这个假设是由我提出来的,我一直想证明“騛伊”的存在,但是至今它都只是一种假想,就像“以太”。光的传播靠“以太”做媒介,而光可以在真空中传播,这意味着“以太”不仅存在于空气中同时也存在于真空中,也就是“以太”存在于任何形式的空间中。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可是为什么会有那声著名的“哇信号”?它为什么能够被捕捉?它是靠什么传播的?我认为声音可以在真空中传播,但是它需要一种媒介,这种媒介就是“騛伊”,不过“騛伊”跟“以太”不一样,“以太”以成品的形式存在于空间中,“騛伊”则是以半成品乃至未成品的形式存在于空间中,它需要某种特殊的器材或者物质或者渠道来辅助它,让它被激活然后变成成品,就像大米需要水和高温来让它变成一锅饭。“騛伊”需要什么呢?只要找到“騛伊”所需要的辅助物,我们就可以在太空中边用喇叭呼喊边前行,我们的声音会被智慧生命捕捉到。
Φ5说:“像两条卷曲着身体角抵着角的龙。”
白色星球应该是一颗白矮星,我们推测它的组成元素不外乎二氧化碳、碳、硫、氢等,地表应该大面积残留着核物质,还有丰富的铁。
每一颗白矮星都是一个濒死的英雄,于茫茫宇宙中总也不肯坠落。人类能够探测到的最伟大的壮年英雄已经不再是盾牌座uy,而是牧绳座ys。牧绳座离银河系几万亿亿光年,以目前的科技发展程度,人类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除非能够制造出比“巴别塔号”快亿亿倍的宇宙飞船。
我们已经穿越南天孔雀座ngc6872棒旋星系,将在不久后经过仙足座Φ8第五指星系,这让我非常兴奋。仙足座是Φ8发现的,本来要用他/她的名字命名,但是他/她还没死,右脚掌心的秘密不能泄露,于是他/她按照自己的意愿给了它“仙足座”这样一个称谓。仙足座Φ8第五指星系脸上的面纱会由谁去揭开?那是多少代以后的事了。五百年后我们才会到达仙足座。人有灵魂就好了,死了以后也能看到后人的成果,但是人没有灵魂,有的只是躯壳和思想。
一天后,我带领十八名战士到五彩星球上去实地勘探,我们五个人分别负责不同区域,来自右翼区域的战士去了黄色区域,来自左翼区域的战士去了蓝色区域,来自主体区域的两位战士分别去了黑色区域和褐色区域。红色区域覆盖着灰黄泥,粘性低,酸性强。黑色区域是一些很深的黑洞,里面充满了气体,是碳氢化合物,丙烷,可能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产生的,里面生活着一种厌氧菌,形状像蘑菇。褐色区域是酸水湖,酸水湖本身不是褐色,是里面生活着的嗜酸菌释放出一种褐色液体将湖水染了色。湖里面的物质之所以呈浓浆状,是因为百亿年来里面堆积了无数的嗜酸菌尸体,它们跟嗜酸菌所释放的物质相结合,导致整个湖变成了现在那样,快要钙化了。蓝色区域,那是最美的区域也是最可怕的区域,里面生活着一种形状像一片枫叶的嗜辐射物质细菌。这证明蓝色区域的物质成分很复杂,那里曾经很危险,但是现在已经被嗜辐射物质的细菌清理得没了以前的威力。黄色区域被很多硫化物所覆盖,里面生活着一些嗜硫菌,形状像一个圆环,环上覆盖着成千上万根绒毛。生活在黑色、褐色、蓝色和黄色各区域里面的细菌中,最古老的是黑色区域里面的厌氧菌,它们属于无核单细胞生物,膜脂不是由酯键而是醚键连接。难以想象,构造如此简单,躯体那么空洞的一种生物,竟具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几十亿年后,它们会进化成高级生命体。
科学家们一直说人类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我不赞同这种观点,理由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种是:一切生命均源自单细胞生物。
人类是多么虚无的一种生物,如果人们明白组成人体的究竟是什么,会惊叹一切竟如此荒谬。每个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宇宙,有形有状源自无形无状。人体由上夸克、下夸克和电子三种粒子组成。虚无缥缈的东西组成了实实在在的物体,这是如何做到的?
有时候透过窗户看向对面,偶尔会看着映在玻璃窗上的脸,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在自己面前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心理。人的躯体是如此伟大,让人的思维相形见绌。
原本特暮佩斯特该在我们出发去五彩星球时带领两名战士去白色星球采集样本,因为检测到白色星球不停向外散射着很强的辐射线,所以他们的行动搁浅了。
我问特暮佩斯特:“辐射剂量是多少?”
他/她说:“一亿格瑞。”
通常情况下,人只能在五格瑞辐射中存活一个小时。三百多年前人类就已经制造出可抗一百万格瑞的防辐射服,如今的我们拥有可抗一亿格瑞的防辐射服,但是防辐射服不是一直可以坚持到它破损的那一天,而是只能坚持18小时,18小时后会被辐射穿透。辐射剂量一亿格瑞,可以让人在一瞬间毙命。
我召集十位伟大的天文学家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Φ8说:“放弃勘探,继续前行。”
其他九个人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赞成。这样的情况从没出现过。放弃勘探太可惜,前去勘探又太危险。他/她们陷入两难境地。
我建议:“我和特暮佩斯特去。”
在那个星球的云层中捕捉到了乙醇醛,这很反常,乙醇醛不应该出现在辐射剂量如此之高的星球上。
如果在那个星球的表面物质中检测到蒽,我不敢想象……
我一定要去实地看看,并把样本采集回来,可是……
看了对它叠加三个波段的红外线结合图后,发现情况很不乐观,它的表面温度太高。我们犹豫了一个星期,没有去勘探也没有离开。第八天有了惊人发现,在白色星球的阴面隐藏着一个小星球,它拥有白色、橘红色和蓝色三种颜色。
当我站在红花石蒜丛旁,看着遥远地方一些正在盛放的红玫瑰出神时,席恩来到我身旁,手中没有拿着紫色药片。
他/她说:“是气体星球。”
我点点头。
他/她接着说:“两个都是。”
我说:“两个?”
席恩说:“一大一小。”
绚烂的气泡?
我说:“很奇特的现象。”
一切都很怪异。这样的两个星球为什么没有被彼此撕裂?距离如此近却能和平共处,很反常的现象。没有任何星球能够在这样近的距离相安无事,难道是它们的自转方向隐藏着什么奥秘?一个从左向右,一个自上而下,这种奇特的方式让它们得以相容?它们周围的粒子为什么会出现异常自旋?它们当中的其中一个为什么没有被粉碎?如果那个白色星球曾经是一颗恒星,现在变成了白矮星或者即将变成白矮星,那么粉碎的应该是那个五彩星球,但它似乎不是一颗白矮星而是一颗气体行星。它的白色代表什么?那不是地表的颜色。有些神秘。大气层中的反光介质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让它呈现白色?那个拥有三种颜色的小星球也是气体星球,这意味着蓝色区域有大量的甲烷,白色区域有大量的氨气,橘红色区域有大量的硫化氨。
席恩说:“在小行星带中发现了类柯克伍德间隙,情况很复杂,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文现象。我宁愿相信它就是一颗正在死亡的恒星。”
我说:“类柯克伍德间隙?”
席恩说:“那个五彩星球……”
我说:“莎比娜。”
席恩说:“莎比娜?”
我说:“五彩星球叫莎比娜,白色星球叫图伊,三色星球叫因卡尔那西恩。”
我为它们取了名字。
他/她喃喃自语:“莎比娜。”无声地笑了笑。
我突然想,他/她给自己取的暂用名是什么?我曾听无数人包括他/她自己提起过,但是没有记住。在我心中他/她永远是席恩,无论他/她是男是女。
我说:“类柯克伍德间隙的具体位置。”
席恩说:“在莎比娜和小行星带的轨道周期比为14:1,12:1,8:1,6:1,4:1,2:1处。”
我说:“间隙里面有小行星吗?”
席恩说:“有。”
我说:“位置。”
席恩说:“7:1共振区。”
我说:“4t族行星在7:1共振区。”
席恩说:“4t族行星?”
我说:“我刚取的名字。这些数字是那么不寻常。”
席恩说:“还有。”
我说:“还有别的发现?”
席恩说:“小行星带附近有漩涡群。”
我说:“这很正常。漩涡群无处不在,只要它们愿意,它们可以在恒星附近出现。”
席恩说:“这些漩涡不是一般的漩涡,它们是十四角漩涡。”
十四角漩涡指漩涡口不是像普通漩涡那样呈圆形,而是呈十四角形。
我说:“怎么会。”
他/她摇了摇头。
席恩说:“漩涡群附近还有尘埃云。”
我说:“附近没理由没有一颗恒星,仔细寻找一下。”
也许它躲藏起来了。被一颗巨大行星所遮挡?或者,那两个亲密无间的星球威力无比,它们能创造一切不可思议的现象?
我们可能要在这个地方停留很久了。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有意义,比如我们的远征,以及那么细致地绘制那本地图册。也许宇宙中所有物质的寿命都比宇宙本身长很多。潜藏的危险不是来自星球自身而是宇宙大空间。
光障在五百年前的任何时间都无法被克服,它深受宇宙温度的影响,在Ω(欧米伽)值达到某个点的时候才会被突破。自宇宙诞生之日起到将来的毁灭之日终,那个恰到好处的Ω值只会出现一次,这次的时间仅持续一亿年。这段美妙时光的起点出现在三百二十五年前,这是我们选择在那时候离开地球的主因。
太阳现在正是壮年或者青年时期(一切都只是一种猜测),地球也离毁灭还有百亿年(总之不会低于五十亿年),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在接下来漫长的几十亿年内原本是可以安然度日的,但是宇宙的Ω值已经接近临界点。宇宙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就像一坨肉如果被放在一锅常温水中可能几天后才会开始腐烂,如果被放在一锅沸腾的开水中那么几个小时后就可以被煮烂。宇宙中的所有星体相当于那坨肉,而宇宙本身就是那锅水,它快烧开了。也许来不及等到六七百年后“巴别塔号”耗尽一切自动毁灭,宇宙就已经先把一切粉碎。要想在Ω值达到临界点以前扭转局面就得弄清楚暗物质和暗能量究竟是什么,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遥不可及。
席恩说:“图伊的赤道轻微向外突起。”
我说:“突起率是多少?”
席恩说:“8,原本Φ10以为是薄薄的尘埃带,跟十四角漩涡带附近的大尘埃带一样,Φ9认为是那里云层相对厚一些,但Φ5认为那是赤道外突。刚刚Φ14代表仲裁机构给出了权威结论,他们赞同Φ5的观点。”
如果一个星球赤道外突,说明它的自转非常快。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眼静静休息。
有时候思考太多容易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