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尸上麦间穗
通过狭窄小巷，找一处废弃的破庙，打开庙内佛像面前的底板，可见一条幽深隧道，通过隧道，便可抵达。
探出路面，只见得火光下，上百间落魄的平房，围绕着一大空地，些许抱着娃的男子，以及包扎伤口的女子，坐在空地上的大篝火边取暖。
每个人都形如枯骨，未满月的孩子在男子怀中哭闹，怎么都没法平静。
“到了”晋何带着我们，同里头的人打招呼，把先前外面收割的战利品，给了那些人，众人连连道谢。
在这样的境地里，还能舍己为人，头脑清醒，实属难得。
她带着我们来到一间房前，请我们入内。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也是这里的粮草总库，你们暂时就先住这”
“义母，为什么，我们本来就没多大地可以住人，还要接待他们”楚木染伸手拉着晋何的衣袖，昂起头看着她。
晋何抬手就给楚木染来了个脑瓜崩。
“义母”楚木染委屈巴巴的双手捂头，不满道。
我上前扣住他的小脑斧，迫使他后仰看我“我们就要住这，还要住好久，这么大个人还使小性子，我跟你一样大，都上战场去了”用另一只手扒拉眼皮，伸出舌头，摆了个鬼脸。
楚木染生气的挣脱，就要拿出剑来。
却被晋何单手拎起来，“你要出去，还是乖乖待着”
楚木染挤出两滴眼泪来，“哼，我就待家里，那也不去”他用双手拉下眼皮，摆出我刚刚的动作来。
屋内很窄，里头还有个门，晋何带我们进来就停下了，准备起柴火。
几人坐在火堆前，上面架了一口锅，锅里煮着撒了点麦的水。
“你们就吃这个，先前从贱门那得来的些许食物，不拿出来吃”我看着冒着白烟的水，这口锅内的水被喝个精光也不足够果腹吧，何况这些人还天天出去外面打架。
“要留下来，是你们自己的意愿，如此佳肴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将就吧”晋何说着，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小半块饼来，塞到了楚木染手中。
楚木染也没推拒，还耀武扬威的在我面前吃的嘚瑟。
“小木子，不就是个饼，给你得意的，瞧瞧这是什么”我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来，在他面前晃着，我最不缺糕点，陛下这人没事就爱差人送这玩意。
楚木染那双猫头鹰眼，直勾勾的盯着看，直到我把它塞给了白千穗。
“切，肯定没我的饼好吃”
白千穗拿着糕点，递给了楚木染，对着我道“幼稚”
“给，给我了吗，漂亮哥哥”楚木染带着点小激动，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白千穗。
“嗯”
楚木染开心的拿起来，一口咬下去，他咀嚼没一会，拿着一半的糕点，哭了“好，好好吃，这是什么东西，义母，真的好好吃，来你快尝尝”他拿着剩下的那一半，举到晋何嘴边。
晋何笑了，开口从他手中咬去了那块糕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以后我带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楚木然顶着她的手，头微倾，笑得天真可爱。
“第一次吃到糕点吗”我有些意外。
“我与木染相遇，正是四年前饥荒爆发的初期，那天我失去了我的新夫，他失去了他的家人，本不再留恋于尘世，却叫我遇到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了，偷偷跟了我一路，最后我没死成，反而收了这个楚家的小公子，作为义子，我想他以前应当是吃过的，只是不记得味了”晋何拿起碗，盛起麦水，一碗一碗的分到我们手中。
“缘起缘灭，红尘未了，只待看今朝，勿悲勿念”卢里接过麦水，递给了白千穗。
“早放下了，多谢安慰”
我喝掉了碗内的水，把里头的麦留下，偷偷掺和到了白千穗的第二碗麦水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同时伴随着一大嗓音“小何，你家小木在家吗”
“在的赵大娘”
“嘿嘿嘿”一个消瘦的老妇人跑了进来，笑得不怀好意，我看向来人。
她合着双手，高兴的道“小木大娘今天可是抓到了美味，一想到你还在长个，就送来了”
“大娘客气，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收着多不好意思”
“哎这有什么，瞧瞧这小鼠，煲汤指定好吃，这几位是外面传的风风火火的大恩人吧，正好请人家吃顿好的”大娘把合在掌心的老鼠捏在手上。
我瞧着那大娘捏在手上的灰老鼠，又小又干瘪，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味了吗
“大娘，我不吃这个，看着就不好吃，义母，木染不要，你可别收”
“大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木染既然不想吃，那就不用给他了，来这个你收下”晋何拿着一小袋东西给了赵大娘，正是小麦。
“哎呀，这怎么行”赵大娘半推半拒的收下了，拿着东西离开了房子。
“像来淘东西的”我放下碗，“是与不是小木子，你这帽子不错，就是大了，要不给我家穗穗戴吧”我伸手就夺过了他的黑帽子。
“你还我，那是我义母给的”楚木染瞬间急得跳脚。
“络子游”白千穗夺过了我手上的帽子，戴回了楚木染的头上，他揉了揉眉心。
“哼，坏家伙，真讨人厌，漂亮哥哥，你说是不是”
“嗯”白千穗很是赞同。
“啧”我起身，帮晋何收拾起碗具“那扇门后面可就是粮草”
“正是”
“可以过去看看不”
“可以”
我和晋何一块到了门后，那是块被墙围起来的露天空地，地不是有多大，长着些许发育不良的麦苗。
“这”我以为是装起来晒干的，结果居然是种着的，还就这么一点点。
“很意外是吗”晋何靠着墙“这里的麦一旦能收，就收起分出去”
“咕咕咕”晋何的肚子响了起来。
“都这样了，还不给自己多留点吃的”我感慨
“同样的，你不饿，不还是把东西偷偷留给人”
“哦，被发现了”我说完肚子也叫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与晋何都笑了起来，人世间能认识那么个趣人，也是件不错的事。
在月光下，无意间瞥到了百来株麦苗间，长着的一株稻穗“那是”
“特地种的木染喜欢，今年只活了那么一株，霖北能长稻穗的，只是产量低，毕竟本就不耐严寒”
“你们躲在这聊什么呢，那么开心”楚木染跟了进来，白千穗和卢里随后而入。
“过来”晋何对楚木染道
楚木染高兴的就小跑过去，挨着他的义母。
我走到那株稻穗前，蹲下身来，伸手抚摸，穗苗下的泥土比麦苗黏腻了很多，为了那个小娃子，用心的在麦田里特地种着难长的稻穗，要说她们的感情只是母子情谊，那真是有些说不清了。
算算年纪晋何也就大了楚木然十一二岁，二人又非有什么血缘关系，真有点什么也说得过去。
如今已是秋末，后天便是冬季了，这株长得晚的稻穗，也已经快要成熟，再过个一两天就能吃了。
“穗穗，过来这里有好东西”我话语间带着点兴奋。
白千穗狐疑的走过来“什么”
我伸手就把人拉了下来，坐到了我屈着的大腿上，我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圈住稻穗，慢慢上移至末端，穗苗随着我的动作曲折，弹/起，扭动。
“你说，它是不很像你，淘气可爱，傲娇闷骚”
其实白千穗一点也不淘气，跟可爱也沾不上边，奈何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是他就是，若按这人的性子，一一去列举，真的说不出一句夸他的。
白千穗捏起拳头，又放开，起身从我身上下来“本相哪里像这东西，不过叠名罢了，我闷骚，你还明骚”
“说明我俩就该是一对，两骚货就该在一起一辈子”
白千穗……“呵呵，您慢慢在这骚”他说着就要走回去。
我笑着起身问道“晋何，这庄稼就只有圈在屋内的这些了吗”
晋何轻声叹了声“一场洪雨，带走了原本不算肥沃的土地，如今霖北的土，再也种不出庄稼了，里头的这些，是用了已逝之人的骨灰，作为肥料，养起来的”
白千穗停在门处，我带上了敬畏的心情，退到田外，扣手行了礼。
卢里咬起了下唇。
“四年里发生的事，能同我说道说道吗”我问
“请”
我们再度回到了火堆上，坐着听晋何诉说四年里的霖北。
“饥荒史发于那场洪雨，庄稼无收，府尹开仓放粮，又出钱对外购买了大量肥料，想以此决绝问题，庄稼却依旧无收，还迎来了虫灾鼠疫，没了粮，家禽也没得食，食肉维系不是长久对策，府尹无法，只得求助朝廷”
“李廷尉来到后，除虫去鼠，加大肥料与粮食进城，却只够苟延残喘些许时日，吃的，就又没了，大人物不得饿着，他们是决绝问题的关键，于是先是家禽，后是马匹，全部扫荡而空，民开始暴动，有的转行，去做了盗匪，李廷尉压暴动无果，身陨霖北”
“后续周太常来了，同样带了银粮，府尹护送着进了霖北，府尹几乎把所有希望的压上了，然而周太常的到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府尹的人开始大肆杀民来食，那年霖北死了一大批人，瘟疫袭来，又是病倒了一大片，周太常得了瘟疫，病死于府尹府”
“最后一个来者是常太尉，他的到来，延缓了这座城变死城的期限，她指导我们习武，自保，引导我们与府尹和盗匪对抗，陪着我们挨饿受冻，最后还让出了所有马匹，想让我们移出城外，却遇到府尹围攻，截马杀人”
“常太尉为保我们身受重伤，她拖着残败不堪的身体，坚持不懈，寻到了长在尸堆里的庄稼，于是焚尸化骨，用骨灰在护墙内种植，获得了宝贵的粮，为如今这个局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而府尹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有些突然力大无穷近乎癫狂，能一敌上百，他们有马也不离城，就跟是要留在这，耗死城内所有人一般，最终常太尉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