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谋划
叶知秋一行人的住处在悬壶堂的隔壁,一家富户闲置的房屋,他所带的人多,偌大的后院倒好不显拥挤。
这家院里栽满了不少花草,比起悬壶堂,更显得葱茏葳蕤,舒晚柠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可不到一会,她便收回目光。
长廊的对面住的是正在休整的侍卫们,见到她的身影,那眼神就像一道道移动灯柱似的,看得她很不自在。
流畅的脚步,自然放缓。
叶知秋大概察觉到什么,他故意走慢一些,和她并排,隔开那些投来的灼灼目光。
“我身边很少有女子,晚柠休怪他们。”
听到这话,舒晚柠微怔。
心道,以为是个浪荡子,原来,竟不是。
他带的丫鬟有两个,除了龙井,就是茉莉。
眼下,龙井和茉莉正在房内做清扫,一红一绿,娇俏可人,抢眼的很。
龙井见舒晚柠来了,直接微笑拉着茉莉行礼。
舒晚柠赶紧顿住脚步回礼。
寒暄完毕,叶知秋宽袖一招,“出去吧,我和舒姑娘有事相商。”
虽只是暂住的屋子,却也摆设得精致豪华,和太子府的简约低调相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舒晚柠不敢随意看,只是稍稍浏览后,便坐了下来。
茉莉盈盈端着茶盏进来,眼神不自觉地在舒晚柠那瞟了几眼后,低眉退出。
叶知秋轻叩茶盏,浅嘬一口,“晚柠有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舒晚柠盯着青花瓷茶盖的盘枝莲纹发呆,少顷后,“你这比太子府豪华。”
“我是说···”叶知秋尴尬微顿,放下茶盏,“茉莉和你声量相差无几,而且,她也会些功夫。”
“李代桃僵?”
“是个聪明人。”
“这法子···?”舒晚柠扶额后将双手交叠,放在桌边,将手帕打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绣着梅花的花边。
“我能保证太子不会认出来,还有,等安全后,我自会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不会泄露给太子一分。”
“叶公··知秋为何要帮我?如若知道,你这可是在和太子对着干。还有皇上那边···?”
“我说是为了给太子找不痛快,晚柠能不能接受?至于皇上那边,你们又没下聘走媒,这算不得什么的。”
舒晚柠苦笑不语。
“现在,太子身子还很差,能不能等他稍微好一些,毕竟是为了救我才···”
“是,我也有此意,只是先要你同意,我们先做些准备,你不希望以后跑了一段时间,又被找回吧?”
“嗯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万全之策才行,我上次就是没···”
“你是深闺姑娘家,上次做的已经不错了。”
“···难得你这般安慰我,···”舒晚柠低头把手上搅成团的手帕,慢慢撸平,掩藏住即将出框的那串泪珠。
室内,静谧一片。
叶知秋眼神掠过,望着舒晚柠白嫩颈部,右侧的那处红豆般胎记失神。
好像是特意种上去的,那颗红豆,真是诱人。
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可他不动声色地告诫自己:野蔷薇的刺,可是会扎人的。
外面,下雨了。
飘飘洒洒的雨丝,顺着屋檐往下落,发出淅沥的声响透了进来,宁静,在猝不及防中,被打破。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远及进传来。
“晚柠姐,你在里面吗?赶快出来。”是穆璟言。
“殿下,舒姑娘和叶公子有话要说,请勿打扰。”
茉莉的嗓音,乍听,和她也有点像,清脆中带着果断。
舒晚柠猛然抬颈,和正在凝视她的叶知秋眼神交汇。
那一刻,她懂了。
为何叶知秋,会这么笃定。
急红眼的穆璟言哪管这些,脚步已经抬起,正要踹门。
舒晚柠犹豫是不是现在出去,可在叶知秋的眼神下,她还是选择以静制动。
“三哥,三哥又吐血了。”门外的人开始大嚷,显然,他并没冲动,不想和叶知秋发生正面摩擦。
舒晚柠惊慌起身,那块帕子,掉落地上,被她绣鞋踩上,她都没注意。
脸色煞白的她,打开门,声音急促,“小四,怎么回事?”
两人迅即离去。
粉色帕子被叶知秋捡起,放在鼻间,使劲嗅了嗅。
真香。
不知什么香,却清雅诱人。
难怪,穆希言会沉醉,会爱不释手。
·
穆希言脸上的白,几乎和白纸的那种白一般,吉祥端来的药,瓷碗再次摔碎在地,瑟瑟发抖的小满,一边抹泪一边往门外瞧。
舒晚柠进来,直接冲到床榻前。
望着他那张脸,再多的抱怨,哽在胸口,最后汇集成一句无奈:“殿下,你这是何苦?”
“姐姐不要我,姐姐去找叶知秋那厮···咳···咳··咳咳···”低头猛咳的他,一道鲜红的弧线,在地上划出。
舒晚柠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望着那抹殷红,不知所措。
“姐姐开始嫌弃我了。”穆希言用手背,狠狠擦嘴角,眼神斜乜过来,舒晚柠觉得,像刀,在剐她。
她不想辩解,也不想反驳。
几息,她转身出去。
穆璟言端着又一碗汤药进来,两人错身时,“姐去哪儿?”
一口闷气憋着,“找吉祥,要毒药,我想死。”
穆希言显然听到,他扶着额头的指尖,不禁轻颤片刻。
“三哥,你赶紧喝药好起来,我看晚柠姐气的厉害。”把托盘放下,穆璟言几欲伸出的手,最后还是缩回去,“你自己喝吧,吉祥说这是今天最后的一剂了,明天的,他还正在配呢。”
这一次,穆希言没摔碗,咕咕咕,皱着眉,总算喝下。
小满乖巧过来,伺候他躺倒。
舒晚柠找吉祥,是想问他这到底是属于哪种情况,该怎么对症下策。
刚在药房找到吉祥,穆璟言便过来了。
舒晚柠叉腰,顶着门框问,“喝了吗?”
“嗯,我说姐姐生气,他便喝完。”
吉祥拿着一株苦荞藤往药盆里放,“太子需要静心养伤,可他这越来越暴躁的脾气,如何是好?我这加了好几味清毒败火的,希望有点作用。”
“药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大家多耐心些吧,\",舒晚柠望向淅淅沥沥的雨丝,忧心忡忡,”小四也是,不要老在外面,安宁城,不安宁。”
“姐,我可是在魏将军那等消息,这幕后人不抓出来,我们怎么敢走?”
“多陪陪你三哥,他需要关心。”瞧了厨房一眼,舒晚柠无奈挽袖,“我去熬点鸡汤,看看能不能哄着喝下。”
·
“吉祥,你说我三哥这,要不要告诉我父皇?”
“不行,真要追究下来,舒姑娘难辞其咎,弄不好,你父皇会强行分开,你愿意你三哥依然发了疯般的找她?”
“那,怎么办?”
“先把身体的伤养好再说其他吧。”捣鼓了一阵,吉祥甩甩酸胀的手臂,“舒姑娘,也不知是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到了这般田地?唉···真是孽缘···”
穆璟言的圆脸,再次拉成大长脸。
穿过长廊,他得去三哥房里守着。
·
舒晚柠手脚麻利,熬鸡汤时特意加了他喜欢吃的金丝小枣,望着瓦罐咕咕往外冒的香气,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显然,他只是在甩性子,吃醋,可舒晚柠不懂,他这般醋意,是从哪冒出来的?
且不说叶知秋是他表姐袁茵的未婚夫婿,就说他自己,怎么就会这么胡乱琢磨呢?
难道,是其中有些她不知道的原因?
坐在陶土小炉前,舒晚柠再次失神。
她想,她得找机会,好好和太子聊一次。
鸡汤熬好,小满又不知到哪儿去了。
舒晚柠的左手背,在倒鸡汤时贱了几滴油花,在进入房间前,她特意把手背拢入袖中。
穆希言睁眼,一见是她,眼睛迅速又闭上。
“殿下,来吧,别装睡,我在厨房呆了好久,哪都没去。”
穆希言还是不睁眼,动都不动。
“阿丑···”
穆希言不仅睁眼,还慢慢挪动着,坐了起来。
撒娇,谁不会啊,舒晚柠暗笑,这一招,还真管用。
把矮几端到床边,她对着汤匙慢慢吹了一口凉气,“尝尝,姐姐可是用心熬的,阿丑千万不要辜负。”
“嗯···”尽管脸色仍冷,眼角,却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舒晚柠不禁,轻轻松了口气。
不紧不慢一碗鸡汤喝完。
舒晚柠拿起帕子给他擦嘴。
穆希言眼神瞟过,手腕却被他死死抓住:几滴油花处,起了小小的水泡,周围,一圈的红。
“姐姐···”眼眶红了,穆希言摸上她的手背,“这些粗活,有人做的,只要吩咐下去就好。姐姐何苦呢?”
“我自己做的,有诚意,不碍事,擦点油就好。”舒晚柠试图把手背往回缩。
哪知,床榻上的人,早有准备,不撒手不说,还用嘴唇轻轻挨着。
温热的唇,在她沁凉的手背上,一点点吻过,舒晚柠大脑有点懵,整条手臂,瞬间绷紧。
她怔怔地看着他。
不敢缩手,也不敢起身。
“阿丑的背后好痛,手腕也痛,睡也睡不好,脾气也不好,都是阿丑的错。”
有水珠落下,落在她那处手背上。
薰薰烫在每一寸皮肤里,烫得她心缩成一团,又抻展到全身,四肢百骸,都不知该怎么办。
“阿丑···要赶紧好起来,姐姐想要你健康顺遂。”手掌拍上他的背,在伤处轻轻擦过,又在好的地方,重重摩挲。
穆希言,微翕着眼,整个人,全都倒在她怀里,乖巧安静。
“姐姐不要离开阿丑,阿丑一辈子都是姐姐的。”穆希言枕着她的手臂,“阿丑只是害怕,害怕姐姐被叶知秋那厮拐跑。”
“······”
窗外,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