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抓你,是因为本阁主无聊
“无面,可以收网了。”戴着半扇面具的修罗,声音冷寒结霜。
“是,主人!”无面刻板回答。
“真想不到,他们可真是“熟”啊。”听了一晚上墙角的许彦白这时候说出来的话让无面牙酸,但是他是不会作死说出来的。
许彦白仰视着黑暗中那个身影,声音含怒。
“那晚,李齊安出手,这一次,本阁主倒要捕了你,吐出我要的东西。”许彦白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暴虐。
无面不明,“主人,她与李齊安合作,同样去查极乐宫,我们目标一致为何要抓她?”
“因为我无聊!”话毕,飞身跃起,暗暗跟上。
雪停了,风却依然张狂。
冷月无声下街道对峙着三人。
硕人认出是钱庄烧毁那晚出现的那两人,入目对上半扇修罗面具那双冷目,盘算等下用袖箭对付那张只有两只眼睛的银色面具那个人,她会更有胜算。
退,能逃到李齊安那里,就能有生机。打定主意,指尖夹着几枚银针,杀气一起,全飞向半扇面具修罗,但这是虚招,一出招,她扭头就向后跑,顺手发出手臂藏着的袖箭。
她耳边却响起一声冷笑。
这是这小狐狸第二次用这种笨拙办法逃生,要知道这种伎俩根本不够看。
“你几枚针,焉能挡我,笑话!你的速度,太慢了。”声若幽魂,硕人后面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你?是何人?”
硕人缓缓抬起头,这种问题,已不知,被逼问过千百次,每次被抓都有人爱问上一问,甚可笑。
她嘴角微扬,一缕讥笑悄然挂上。继而,又缓缓低下了头,被吊起来的手腕,早已麻木,僵住了。
她只能尽量的不动,放松,免得这双手的骨头,因为吊得太久,血气不通而废掉。
发问的主,怎会忽略那一旬讥笑,愤而一怒,一闭眼,喊:
“打!”
“是!”
劈劈啪啪
又是一鞭一鞭甩上,早就血肉模糊的肉里,粘着布碎,如剁肉一般模糊不清。
热辣辣的疼,一下,又一下。
硕人的意识,很快就开始混沌不清。
人,生而何为?如此的…痛苦活着?叹奈何…叹…奈何要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次告诉自己要活下去?
刚刚尝试到温暖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冷,她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活得如此狼狈?
好累啊,阿耶,你的小硕人,真的真的有点累了……。
“主人,她昏死过去了……。再打,怕活不了…了。”挥鞭子的男人都有点不忍心,这样的折磨还不如一刀来的痛快。
闭着眼的修罗此刻脸色难看,透着入骨的寒意,他不知道怒气从何而来。刚才她那一丝讥笑彻底让他失去理智,对别人就莞尔而笑,对自己就不值一哂?
“叫艳姬来,弄醒了,再问!”
踏步走出地牢,夜将尽,天灰蓝。他抬头望了一眼天,那股无名怒气不减反增,无比烦躁地一手拔掉了脸上的面具,用力一握,碎如尘,飞扬消散。
远远盯着这一幕的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这冰块今天怎么这般火大?稀了,奇了,两人互相挑眉示意,很聪明不去招惹那煞神。
可惜,老天不怜,嗯……这修罗没有放过他们,一掌挥过去,两人苦逼堪堪躲过。
刘一美艳如白玉的脸,这时候是惊慌得有点扭曲,他愤愤跺脚,他生气了,但不得不忍气吞声嚷嚷着:“你你又抽什么疯!自己人,懂吗?我是自己人你你谋杀自己人干嘛”气得声音都变得尖锐,但是声量逐渐减少,怕再惹一掌,活脱脱一妇人怨态。
“本-尊-欢-喜。”口气亦是硬绷绷,冷冰冰的声音蹦出,含着怒气。
此情此景,让旁立的男子更加诧异,这是啥情况?平常山崩地裂也没见这冰山有啥怒气啊。今天这屁眼大的事啊,问不出来,杀了便是,多的是人可以抓来拷问,值得无情无欲的他生这么大的气吗?
有点好奇怎么办。
地牢里关着的是谁呢?能让一向清淡如风的阎王爷发怒?好奇心可真不是一件好事,这好奇心后来让他付出了代价。他求近舍远问刘一:
“抓回来的是何人?”
“杀手!”刘一刚才问过无面,无面是如此回他的,继而又啰嗦加一句:“是伪装成一个奴婢,跟着老大新妇慬娘子混进来的细作。”
许彥白斜眼一怒,“喋聒不堪,甚比长舌妇,是要被勾舌头的。哼!”长袍一挥,只留残影。
这骂人不带脏,却见血封喉,气得刘一红唇似蛋咿咿呀呀吐不出语言来。
旁边男子忍笑不止……。
被通知过来的艳姬,对着这两位堂主大人,抱手行礼:“刘一堂主,幻堂主。”礼行完后,也不等回话,婀娜多姿地扭腰莲花步,风姿绰约像高傲的孔雀,走进了地牢。
刘一美目转一转,隐隐察觉不对,这喊艳姬来,冰山是几个意思呐?
那万一……手指细细摩擦着双鱼戏珠,心生一念,不好,让艳姬来审,弄不好会出人命。
他听无面说,冰山让鬼风跟着那个“阿元”。当收到消息那个“阿元”带上杀手的假皮出现后,许彦白亲自跟踪过去了。
这很反常。
无面还说冰山怀疑这个“杀手”才是那个与他拜堂的曾怀慬,那个在他屋里的可能是假的“慬娘子”,现在也派人去抓过来。
这一大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此刻看着冰山的脑子不清,能让他发这么大火的人,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吗?
不行不行,他得去善后,要不最后真出事了,不就有人要后悔了不是?刘一满怀心事,默默走了。
幻堂主一回头,呀?没人了…。
昏暗的地牢里,腐败的土墙上挂着多支火把,桐油劈劈啪啪烧的直响,一股霉味与血腥混合在一起的臭味,实在是难闻。
密封的环境让火把一熏,血腥味益发浓重发臭,直冲鼻。
一张艳妆厚粉的脸,明晃晃写着不悦,刚画好的妆容,刚换好的衣裙,沾上了臭味,等下去见绿郎,又会被嫌弃了。
绿裳飘飘,婀娜之态至,守卫行礼。
艳姬盯着吊着双手,昏厥过去的人形物体,眼神一横。
把不满都归于眼前昏迷的人。
艳姬除了她的绿郎,任何脸在她眼里都是毫无分别的一团模糊不清,皆因她天生脸盲,看谁都傻傻分不清,所以小时候走失了就再也找不到父母,也形容不出来父母的模样。就这样流落街头,看着街上一个个分辨不出样子的人,她害怕得躲进林里。
后来被主人给捡回来,发现嗅觉异于常人,教会她靠气味辨认出分别,能把认识的人对号入座后,才不再怕看见一堆分不出模样的人。
这也让她练出了异能,只要她嗅过的味道,她就能记住那个人的气味,凭着气味能找到那个人,比猎犬更厉害的本事。
她看不清所有人那一团模糊的脸,唯有遇到了她的绿郎,她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看到了他,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俊脸。
绿郎是上天的恩赐,是注定的姻缘,因为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绿郎那张让她神魂颠倒的脸。
艳姬一想到心中最爱,脸上一霎羞红,但很快褪去,变白。
哼!打搅她去见心爱的绿郎,可恨!
银粉一扬,她直接就甩出幻粉。
两名守卫是极熟悉这位艳姬大人的秉性,在她进来时,就封住了自己的五感,躲得远远的。现在看着漫天飞舞的银粉,都很庆幸刚在做出的预防。
艳姬甩完幻粉后,无聊的瞧着手上涂着的绿蔻丹,这色可是难寻得很呢,是绿郎最喜爱的颜色,他说自己白嫩嫩的手涂上绿色,甚是好看。
听到一声声细细的喃语,艳姬才懒懒地抬眸,瞥一眼那动静,“这么快醒了?”声音却是不耐烦。
这边硕人缓缓转醒,眼前看到的是她温和笑意的阿耶,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耶,你是来接我吗?”
阿耶?这人最重要的居然不是情郎,是阿耶?艳姬白眼直翻,无趣,心里不屑的想。
“你想跟我走?好啊,你告诉我你最近的事情,我就带你走。”艳姬玩着自己的指甲问。
硕人泪眼朦胧,看见日思夜想的阿耶,她崩溃大哭。
“阿耶,女儿真是无能,没有帮你们报了血海深仇,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当年是谁要杀我们,嗷嗷,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被杀的亲人,阿耶啊……”
艳姬半边脸的肌肉都僵了,这嗷嗷几声的大哭把她给镇住了,哭成这样,还血海深仇?
硕人盯着在玩手指的阿耶,哽咽道,“阿耶,你是来骂我的吧,骂我竟这般没用,我曾经回去过那个庄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你们的尸骨,只剩一堆废土,我没记错,我没记错,我记得那个庄子前面的大槐树,还有我刻上去的人字,但是那庄子没了,找不到你们的尸骨,我挖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找到你们,女儿不孝,只能为在哪里为你们立了个无字碑。阿耶,你是觉得我无用,才什么都不留下来吗?阿耶~”泪如断线珠,声音嗷嗷嗷地哭着,发泄着十几年吞进肚子里的泪水。
闻者伤心,听着流泪,其他守卫都隐隐不忍。
听着她呼天抢地的大哭 艳姬却不胜其烦。“别嗷了,好好说话。”
“阿…耶…是,我,我,我不哭,不哭。”硕人低泣,强忍着胸口撕开的痛。
“你们的血仇,我报不了,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当年那个杀你的杀手现在武功极高,我根本打不过他,不能杀了他,又不知道背后是谁买凶杀人,我阿耶,你在地狱里问问,究竟当年是谁要杀我们。”
“够了!”越听越离谱,大声打断。
艳姬撅眉她甚讨厌这种为报血仇而自缚之人,生而为人,不为自己而活,而为报仇雪恨而累,是多么可笑可悲之事,你杀我亲人,我杀你,你亲人再来,这种无休止的仇恨,切打了个恶寒,还不如和绿郎去赏一出歌舞,浪费人间美好时光。
浮生若梦,为何不做一个美梦呢?
刚才就讨厌这女人,现在更不屑。
“说说极乐宫吧。”还是直接切入主题,再待下去,难保她会一刀解放了她这悲戚的一生。
“极乐宫极乐宫”硕人抬起头,迷茫的眼神望着前面的阿耶,晃着脑袋,梦呓般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如咒随行,如进入了梦魇。
头疼,硕人晃动脑袋,用力过猛,头歪向一边,扯动背后的伤,疼痛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伤口越疼,神智越快恢复,这是她一直保命的武器—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硕人低头,掩饰缓缓恢复清明的眼睛,装着胡乱重复念叨“极乐宫”,不让在场人发现她的异样。
快速回想,刚才迷糊中说了什么?杀手对这种迷幻粉早已免疫,但是她刚才意志动摇,一度想放弃,才会被这幻粉迷了心智。
新仇旧恨……这些种种因果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勇气。更是她在绝望中,唯一能支撑她的信仰。
不耐烦,很讨厌,不悦神色早已布满那张艳脸,手指交缠着:“是啊,极乐宫,极乐宫,告诉阿耶,你知道多少?”
硕人还是喃喃三字不再多吐一字。
“你?”不耐终于爆发。
艳姬“唰”地抽出一把短匕首,指着那个让她耐心全失的人,皱眉大怒。凸起的眉心,青筋尽显,大喝一声:
“去死!”
匕首向前一刺,就要划过硕人的喉咙。
两名守卫站的比较远,发现后,亦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叫不要。
眼看匕首尖已划上歪头暴露出来的一边脖子,立刻出现一道血痕,眼看要入肉几分时…。
一双手轻轻握住她艳姬怒意难平的手腕。
“艳姬!”
清风细雨般洗涤过的声线,让一切如郊外踏青的草地,立马把艳姬所有戾气扫得了无痕迹,化雨春风。
让暴风,平静下来了。
“绿~郎!” 娇滴滴,软糯糯的叫唤,她把匕首弃于地下,人如软玉般,柔软地一头扎紧来人的怀抱。
“啊呀~你怎么来了,这种肮脏之地,你不该来的吖!”声声带着妩媚娇气,仿佛刚才那个暴戾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硕人惊讶她的变化,更庆幸,她又再一次活下来,刚才她是怕的,后背密密麻麻的冷汗无一不在讽刺自己的怕死。回忆那次在庖厨外劝说慬的那些话,一斧头,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这种频死的感觉才是最难熬的吧,硕人嘲笑着自己。
绿郎宠溺的一笑,如清泉拂过心窝,安抚了艳姬。
绿郎抱紧怀中女子,在她耳边轻语:“那边的招了,这边可以不管了,姬姬,我们去看山去吧。”
艳姬一脸温柔,甜甜的点点头,“甚好,这人,我讨厌极了,走吧~绿郎~。” 拉着爱人的手,转身离开。
绿郎回头,看了一眼吊着的女人,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绿郎绿郎”
“好我们走。”
紧张的身体一松,无尽的热辣辣疼痛在皮肉里发酵,不断放大,身体终是太疼,冷汗在额头细细直冒,硕人在昏死前,心里闷闷的,她居然羡慕离开的两人。
“呵……”
人,陷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