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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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巷口，灯光暗下来。
这地方偏僻清净，杨璟经常过来抽烟。现在走来，手里的烟盒又被拿得紧了些。
小山二十出头，没上大学，染着金黄的头发，个子跟杨璟齐平，一米七三，看着吊儿郎当。
杨璟到巷子的时候，他正低头看手机，耳畔传来乱七八糟的短视频音乐。
杨璟到小山身边站定，“难听，关了。”
音乐戛然而止，小山抬头，冲她咧了咧嘴角：“杨姐，你来了。”
手心里的烟盒铺平递到小山面前，对方从里面抽出一根，杨璟也抽出一根。
左手放着打火机，她拿起，按出火苗，往小山那边凑了下。
小山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愣了半秒，连忙低头过来接火。
烟雾在两人头顶上空笼罩起一层转瞬即逝的云。
杨璟说：“那天晚上怎么回事。”
小山吐出一口烟，“我当时留在楼下开车，听斧头说，他们好像找错了人。龙哥啥话都不说就要闯进去，那人要拦还被龙哥打了几下。”
“打架，”杨璟平淡道，“谁赢了。”
小山：“斧头说是龙哥，说对面就是个毛头小子，顿得很。话说清楚，龙哥他们准备走，他非要把人拦着，说他们私闯民宅，让赔钱。”
杨璟问，“钱赔了么。”
“毕竟龙哥理亏，干我们这行闹进局子也不行，就想着息事宁人，问他要多少钱，他却反问龙哥问杨姐你欠了多少钱。”
“龙哥一听觉得怪，于是又说要进屋搜房子，那小子说搜要加钱。一群人进去搜啥也没找着，最后只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明白。
杨璟直接打断小山的话：“他给我抵了多少债。”
小山：“五千。”
杨璟：“一千分之一。”
小山：“什么？”
最后一口烟抽完，杨璟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踩碎。
“没什么。”
她专注地盯地面，空气安静了两三秒。
小山吸了一口气，“杨姐，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杨璟没抬头看他，嗯了一声。
“知道了，你走吧。”
小山放下手里的烟，手一抖，烟灰落在裤脚，灰色一块很显眼。
他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从杨璟听到“五千”两个字之后。
于是什么都顾不上，慌乱道：“那我先走了……”
急切的脚步由近至远，小山很快离开。
杨璟却迟迟没动，她低头看够了，就抬眼，继续从口袋里掏烟抽。
第二根过半，夏夜的热风开始肆虐。
混着巷口刻意压低的脚步，以及人的呼吸。
杨璟警觉地看过去：“谁。”
无人应答。
她将剩下的烟挂在嘴边，没有太多犹豫，迈开腿径直朝声音的位置走。
她走的太快，而巷子太长。
陈尧半个身子埋在黑夜中，路灯打出他鼻侧的阴影，是极为流畅优越的曲线。
他站在巷子的另一角，两人在黑夜的虚空对视，却都认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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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ne酒吧。
“表哥，你不是在吗。”
玻璃门推开，小山走到吧台坐下，还有的惊魂未定：“随便给我来点什么，要冰的。”
徐嘉远从吧台拿了杯冰水推过去：“咋，见鬼了。”
一口气干了大半杯，才勉强把小山的舌头捋顺。
“我刚去见杨姐了。”
“知道。”徐嘉远点点头，“她跟你说什么了。”
小山：“就是问那天晚上的事，那个小子怎么讹的龙哥，我就简单说了说。然后杨姐就变得很恐怖。”
酒吧吵闹，小山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徐嘉远笑了：“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小山眉头皱在一起，“你不懂，虽然杨姐什么都没做，但是我感觉我要是多在那里呆上一秒，我就……”
徐嘉远：“你就怎么。”
“我就……我就……”
年轻人压着眼皮想了半天的词汇，最后说，“我就会死。”
“至于么，”徐嘉远笑得很没良心，“就你这胆子还催债呢，要是遇见的每一个债主都跟杨璟一个德行，你还干不干了。”
“这不一样！”小山拿起杯子将剩下的水喝完，伸出手在吧台上敲了敲，“有没有烟啊。”
徐嘉远嗯了一声，探手从柜台拿烟盒，耳边小山的声音又响起。
“表哥，你说杨姐看着不好赌，过得也不算失败，怎么会欠这么大一笔债？”
徐嘉远的手一顿，“不知道。”
小山依然纳闷，“而且明明有钱，给你投资了这么多家酒吧，还雇了我，却一分都不还……”
“表哥你跟杨姐关系那么好，你也不知道吗？”
烟被取出，徐嘉远找了个打火机一起塞到他手里。
“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你只要知道，欠钱的事不是她的责任，她没必要还，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也不能问。”
后背一阵发凉，小山打了个哆嗦。
“杨姐这么神秘，你不知道她底细，不怕她坑你吗。”
徐嘉远白她一眼：“她要坑我，还给我投资酒吧，脑子锈了。”
打火机里窜出火苗，徐嘉远抽出一根烟撩了下，从身侧拿出水壶又给杯子里添了点水。
“总之，关于杨璟的事，你以后就别问了。”
小山低低哦了一声。
“那她……”
徐嘉远直接打断，转了话锋：“她人呢，聊完怎么不回来。”
小山摇摇头：“估计在巷子里吧。”
徐嘉远侧身走，从吧台里走出来，“我去看一下，你喝完赶紧走，别露出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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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杨璟的作风，跟陈尧的见面实在不该。
所以，短暂的对视之后，她利落的回头。
即使认出来，却依然没有想要同他讲话的打算。
“杨璟。”
脚步停顿，她从未对他讲过自己姓名。
回头，目光再次扫向陈尧。
他朝自己走过来，脚步很稳，个子高，和那晚一样的脸，甚至穿了同样的衣服。
但气氛，心境全部都不同。
杨璟没耐心：“干什么。”
陈尧走到她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半米。
他站定，静静问：“那晚，你为什么走。”
杨璟抬手，将嘴上的烟拿出来，弹到他身后的墙上。
碰撞的瞬间有细碎的火星溅开，陈尧没动，他的眼睛就像焊在她身上一样。
细碎刘海打出的阴影遮挡他的眼神，杨璟垂下眼，懒得看。
“有事。”
陈尧：“什么事。逃债吗。”
杨璟忽然抬起眼。
“你很爱管闲事，是么。”
眸底泛着寒意，明是夜晚，可那目光还是让他一怔。
陈尧：“我——”
杨璟伸出手：“手机。”
他有些迷茫，还是把手机递给她。
杨璟拿过来，点亮，又递过去：“解锁。”
他输了密码，手机再次被抽回。
就看见她点开微信，打开了收款码，拿自己手机扫了下。
一分钟后，手机被塞回来，陈尧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五千转账，欲言又止。
“我不要，这件事情已经——”
他意欲辩解，杨璟懒得理他，直截了当地说：“你觉得你那些小聪明是在帮我，我倒是觉得你脑子有病。”
陈尧吸了口气：“我只是——”
杨璟：“只是什么。想了解我，想帮忙，想认识我？”
陈尧点头：“不行吗。”
杨璟嗤了一声。
“你真觉得我能看上你？”
“那一晚只是玩玩而已，竟然没成就等于没发生，之后我们不认识，也没见过。”
陈尧肩膀轻轻晃了下，但表情如常。
杨璟继续说：“还有，给你一个忠告。”
“喝不了酒就别喝酒，没有烟瘾就别学着抽，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少去多管闲事。”
她话音刚落，就要转身离开。
巷子内光线昏暗，她动作干脆，丝毫不在乎他是否辩解。
手一直紧攥着，攥成拳，藏着力气，压着情绪。
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松开。
他将冲动投入，甚至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力道从那双干净的手传递过来，坚实有力。
杨璟脚步停顿，眉头皱起：“我让你——”
本就靠墙站立，陈尧扯过她的手腕直接带着她的身子朝后抵，直到她整个人靠在墙边，笼罩在他的禁锢中。
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直接融化进一个强硬的吻里。
他没有什么吻技，只是将自己的嘴唇贴过来。
两人的鼻息都有很淡的烟草味，只传递了一瞬，她便将他推开。
杨璟的力气很大，又或是陈尧根本没打算箍住她。
他很轻易被推开，然后。
啪——
他挨了她的巴掌。
杨璟：“滚。”
巷口，徐嘉远刚好赶来，看到了这一切。
他看到陈尧在原地愣住，又看到杨璟冷着脸走过来。
一切的发生如同不休的闹剧，谁都知道这一幕不该是结局。
果不其然，陈尧动了下。
他转过身，看着杨璟离开的背影，扯着声音喊。
“陈尧！”
杨璟一顿。
身后的少年没有放弃呼喊。
“我叫陈尧！尧天舜日的尧！你记住我的名字，我们不是陌生人！”
只是一瞬间的愣怔，杨璟继续往前走，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
徐嘉远跟着她离开巷子，陈尧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不停地喊自己的名字，却没有追上来。
到了酒吧，徐嘉远摸了摸鼻子，试探地开口问。
“不说说？”
杨璟睨了他一眼：“说什么。”
徐嘉远：“巷子里那为你痴狂的小狗，怎么回事啊。”
杨璟抿了抿唇。
声音有些低，但很坚定。
“不用管。”
徐嘉远：“什么不用管，我看他不是那晚上的大学生么。”
“就是不用管。”杨璟再一次重复，语气不好，“小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