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毛厂长看着身旁一大群工人，人人都是义愤填膺，纷纷嚷道：

    “毛厂长，拖欠几个月的工资，啥时候给我们呀！”

    他心里也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按照常理来说，工人上班，厂里按时发工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他们向阳毛巾厂生产出的产品，已经好几个月都卖不出去了，你说说，这锅里没米，这不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吗？他这光杆司令做梦也想把拖欠工人几个月工资及时发到他们手里呢，可是想法很理想，现实却是一地鸡毛呢。

    他低着头，耳旁不时传来一阵工人们愤怒的责问声，一跺脚，一咬牙，他对着生产副厂长周小敏大声嚷道：

    “周厂长，你去厂里通知中层以上领导，立马来我办公室，我们紧急召开个会？”

    周小敏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乌压压一片的讨薪工友们，一边大声答道：

    “好，毛厂长，我就这去通知！”

    毛厂长看着急匆匆而去的周小敏背影，略有所思，随即斩钉截铁地对大家伙说：

    “明天一早，我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工人们看了一眼满头白发，一身疲惫的毛厂长，一股莫名的同情心油然而生，他们没有再胡闹，而是纷纷离开了。

    毛厂长这次紧急会议，商榷的结果就是用他们向阳毛巾厂自己生产的产品，按照成本价，抵扣拖欠工人的工资，虽然觉得这个法子不太合理，但是在向阳毛巾厂即将破产的边沿，资金来源基本没有的极其困难时刻，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二天，大家伙来到厂里，听到了这个哭笑不得的消息，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是给总比不给强，这东西有了，好歹还能换几个钱，补贴一下家用呢，我们的工人就是这么可爱，心里也没那么高深的啥主义，啥思想？他们想到的唯一思路就是；“我们干活了，就得给发工资！这一基本做人的原则。

    于是，在向阳这个小小县城里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毛巾厂工人或者家属，骑着三轮车，到处吆喝卖他们自己生产的毛巾，床单、被罩啥的，当然价格可是比人家商场里卖的低的多呢，并且是送货上门呀。

    郭梅香这几天也不敢闲着，这不，每天一大早，就骑上三轮车，穿行在县城大姐小巷里，给女儿李珺发的这些东西起劲地吆喝着，可惜，销售结果，并不理想，一连几天的忙活，也卖不了几条毛巾呢，并且价格极不稳定，一天一个价，她也知道，小县城也就四条街，转来转去，见到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再说，谁家没事，买那么多毛巾干嘛呀？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这小地方的购买力成问题呢，李珺面对着这一尴尬场景，对郭梅香说：

    “妈！你甭去卖了，我看，也没不出去呢？算了，留着自己家用吧！”

    “你这丫头，你发的这些东西，够咱家使用一辈子的呢？哎，谁能想到，你们发工资是发东西呢。这幸好是毛巾，若是你爸爸的工资发的是煤炭，难不成，咱家还要上街卖煤去！”

    郭梅香这番突发奇想，逗得李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郭梅香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儿一下子就下岗了，这今后的日子可咋过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懊悔起来：

    “哎，都是妈不好，若是当年听你的话，让你再复习一年，说不定你就是大学生了呢，这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事业单位上班，那多好呀！”

    李珺看了一眼郭梅香，心里也是一酸：

    “妈，你甭担心，我还年轻，只要自己肯吃苦，就能养活我自己，大不了，我就和美丽一起南下广州打工去？”

    “你说啥，你要去打工呀！”郭梅香一脸惊讶地问。

    “是呀，林美丽和李二毛都商量好了，二毛说我们三人一起去广州找他表哥去，那边工作都找好了呢，听说是一家现代化的服装加工厂，活不累，还挣得多呢？”

    “不行，你哪里都不能去，一个姑娘家家的，外面多乱呀，若是出个啥事，叫我和你爸爸可咋活？”

    “妈，不是我一个人，是我和林美丽，对了还有李二毛呢，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再说，人家二毛表哥都在那边服装厂干了多年了，你担心个啥呀？”

    “那也不行，反正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待在妈妈身边，你放心，爸爸妈妈养活你！”

    “哎呀，我的好妈妈，你还能养活我一辈子呀！”

    “养活你一辈子也不太现实，但是在你出嫁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咱不出去打工！你闲了，也可以帮我干干农活！”

    “妈，我可不想一辈子修地球呢！”李珺气嘟嘟地说。

    此时，突然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郭梅香和李珺互相看了一眼，暂时不再争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