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0498血色意志（五）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山中微风徐徐。
村民们携全家老幼陆陆续续来到广场上，就连行动不便的孟家盛也被几人抬着过来，孟业达的手臂还是吊着，身旁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搀扶着他行走。
见到自家两位少爷，孟军赶紧跑了过去。
孟家这两位少爷知道他出去找玲珑果，自己这边也有人伺候，倒没有为难他，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孟军识趣地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等到所有村民到齐，一年一度的祭祀庆典正式开始。
神台八方摆着八个火堆，烈火熊熊时，映照了夜幕中的广场异常明亮。
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走上神台，他身上穿着许多布条拼凑的彩色服饰，拄着一把漆黑的拐杖，亦步亦趋的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神台的中央，看来这位老者就是主持这场庆典的祭司。
“啊……”随着他一声高高的吟唱，所有村民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一个个晦涩难懂的音节从他们的口中发出，就像念经一般。
孟军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入乡随俗，他和孟业达也只能坐下，学着村民的样子，在心里诚心膜拜。
半晌，吟唱停止，祭司又在“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孟军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过心里猜测应该是感恩祈愿之类的话吧。
随后，一个中年男人端着一个托盘，缓缓地走上神台，托盘上摆放一个装着水的花瓶和一碗盛着土的瓷碗。
中年男人走到老祭司的身旁，默默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老祭司总算把这段拖沓冗长的祝祷词说完了，他颤颤巍巍地转身，拿过中年男人托盘上的花瓶，手中沾了一点水，手指轻弹，对着天空，对着四方，对着村民，将花瓶里的水依次洒出，预示着将山神的恩泽庇佑赐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把花瓶里的水洒完后，老祭司又端起瓷碗，举过头顶，再次高声吟唱了一段，而后，就将瓷碗摆放在神台的主位之上，供奉了起来，此举可以看出整个村子对山神的敬畏之心。
做完这一切后，老祭司显然有些疲惫，身旁的中年男人伸手就将他搀扶了下去。
随着老祭司的离开，四周静默了片刻，蓦地，一个清脆的铃铛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突兀的响起，显得尤为清晰。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铃，继而一声一声连贯了起来，仿佛有人足系铃铛，正一步一步向着众人走来。
就在众人被铃音吸引时，悠扬绵长的乐声骤然响起，并伴随着一道飘渺的人影，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落在神台的中央，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孟军忽的眼前一亮，出现在神台上的正是一名妙龄女子，身穿一条华丽轻薄的霓裳舞衣，露出两条如藕般粉嫩的手臂，脸上戴着一个艳丽夸张的面具，光从女子婀娜多姿的身段来看，那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容颜必定是绝色动人。
女子双手轻挑，脖子微仰，开始了她的表演，她足尖点地，轻盈的身姿犹如化身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雀鸟，在神台上翩翩起舞。
旋转、跳跃，灵动洒脱，那柔嫩的身段轻而易举的扭成了妖娆的姿势，优美的舞步行云流水的踩出了轻快的节奏，结合乐声一下一下挑拨着人的神经，给人一场唯美的视听盛宴。
所有人的眼镜都直了，舍不得挪开一眼，就连见过大世面的孟家两位少爷看到这女子绝美的舞姿后，也不由地心生感叹，没想到这穷乡僻壤里，能飞出一只金凤凰，完全不输那些惊才绝艳的舞姬，反而更有一种出尘脱俗之美。
看着圆台上极尽风采的女子，孟军的心渐渐激动起来，一种欣喜溢满他的眼中，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见过这一舞，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日在花海中的一抹绿色的倩影，与神台上的人慢慢重叠，一样的舞步、一样的风采，都带着魅惑心神的魔力，使人沉沦，无法自拔。
孟军非常笃定，神台上跳舞的人正是绿萝，他从绿萝的舞中看到了她肆意洒脱的性情，却有一种向往自由的哀伤悄然蔓延。
起初，孟军不懂这是何意，在与绿萝相处的几天里，他渐渐明白，绿萝很向往山外的世界，但碍于族规，她不得不留在村子里，就像是被折断双翼的雀鸟，无论如何也飞不出这大山。
虽然不知道村子里为何有这样的规定，但总有它存在的道理，对孟军而言，他无法改变现状，但他很想留下来陪着她。
这时，乐声突然变得激昂，预示着高潮的到来，绿萝伸手拽着那条带着她降临神台的绸带，整个人凌空飞起，犹如天外飞仙一般，唯美飘逸。
绿萝越转越快，身上的霓裳舞衣绚烂多姿，犹如撑开的蝉翼，可以带着她自由的飞翔。
与此同时，台下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为绿萝叫好，孟军的心也跟着震颤了一下，恍惚间，他真怕绿萝变成小鸟飞走了。
高潮过去，绿萝的旋转缓缓变慢，又一次落回舞台的中央，抬头仰望着天空，虽然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但那种落寞忧伤的情绪淡淡而开。
她仿佛认命一般，压下心中的渴望，一切归于平静。
“哄”一声，台下彻底炸开，掌声不断。
这一舞，风华绝代！
孟军愣愣地注视着神台上的人儿，这一舞过后，绿萝的身影在他心中再也抹不掉了。
一曲舞毕，绿萝从台上一跃而下，跑到侧台，脱下身上的舞衣与面具，像只欢快的精灵，蹦蹦跳跳，向着观众区跑去。
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孟军却无心观看，他一直看着侧台，当然也看到了换装后从里边出来的绿萝，不由地心跳加快。
紧接着，他看到绿萝直奔自己而来，那砰砰直跳的心，更加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喂……你看到我刚才的表演了吗？”绿萝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很……好，非常好……”孟军一时语塞，在闻到绿萝身上淡淡的清香时，大脑就已经空白了，完全找不出华丽的辞藻来赞美一番。
“呵呵……”绿萝扑哧一笑，“为了这开场舞，我练了很久，能为山神献舞，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你说是吗？”
“哦……”孟军结结巴巴地回了一个字。
看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绿萝一下子乐了，不再逼问，而是主动靠坐在孟军身旁，一起欣赏着族人为庆典精心准备的节目。
绿萝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孟军就没法欣赏了，全副心神都在密切关注着绿萝，虽然努力保持端正的坐姿，但那眼神时不时的瞟向绿萝的侧颜，双颊越发通红。
与孟军一样不淡定的还有孟家两位少爷，自从绿萝坐在孟军身旁时，他们眼底闪现出一抹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怨毒。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女眷，那皓月与星辉的差别，让他们的心里极度不平衡，他们从来没想过某一天，在他们眼里如蝼蚁一样卑贱的孟军会把他们比下去，而且差得不只一星半点，这让他们很不理解，完全是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作祟。
但碍于周围聚集的人太多，又加上是村子里的庆典，他们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将目光移开。
神台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原本安宁的村庄此时热闹非凡，村民们兴致高昂，似乎是把平日里积攒的力气，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村民们精心准备的节目表演完毕，接着就是篝火晚会，男女老少，载歌载舞，一直嗨到深夜……
几天之后，绿萝再次带着孟军去峡谷里寻找玲珑果，他们的目标是另一侧的崖壁。
通过前一次的探索，两人这回都有了一些经验，找落点，放绳子，下崖，这一切做起来都顺手多了。
绿萝这次也准备了许多物资，特别是吃食，整整两大袋的烙饼，够他们吃上十几天呢。
有了万全的准备，两人的进度也加快了不少，七天之后，他们基本上把这侧的崖壁探了一遍，只是可惜，依旧没找到那稀有的玲珑果。
“你也别气馁，估计这个季节不是玲珑果出现的时候吧。”绿萝也只能这样勉强安慰孟军。
孟军微微一笑，没说话，可眼底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看着孟军这个样子，绿萝的心也跟着渐渐沉了下去，不由地开口询问：“你……你跟你母亲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孟军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还没出生，父亲就不在了，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为了我，她卖身为奴，终得一身痨病……如果没有我，她一定不会过得那么辛苦，是我连累了她……”
对母亲的愧疚，让孟军的心被刀扎一样疼，他很想给母亲一个安稳的晚年，可惜他没那么大的本事，挣不来赎身的钱，那至少也要治好母亲的病，他把一切希望压在了玲珑果上，可是……似乎老天爷也不眷顾他们母子。
听着孟军的话，绿萝在脑海里不断地勾勒出一个女子伟大光辉的形象，令她有些动容，她伸手握住了孟军的手：“我没见过我的母亲，但我知道，她如果还活着，她一定会像你的母亲一样，为我付出一切，全心全意，所以……我很羡慕你，起码，你为你的母亲拼尽了全力。”
孟军苦笑了一下，拼尽全力吗？显然还不够，他打起精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会开出彩虹花？”
绿萝摇摇头：“没有了……彩虹花只长在这条峡谷里，其他的地方没法移植栽种，不过……”
“不过什么？”孟军赶紧追问。
“你可以等待下一个花期……”
“下一个花期……”孟军呢喃了一声，为今之计，只能等待奇迹的发生，虽然希望还是渺茫，但总比没有好。
可孟军心里还是隐隐的担心，担心他母亲的病等不到下一个花期……
之后，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回村子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孟军跟着村医学习医术，整理草药，因着两位少爷住在大长老家里，绿萝也回到了村医家里居住。
于是，两人天天腻在一起，如胶似漆，彼此的感情迅速升温。
孟军为人勤劳，干活麻利，村医家里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惹得村医成天心情愉悦，越看这小伙子越顺眼。
孟军务实这点，绿萝自然看在眼里，她也喜欢这样的性子，踏实安稳，给人一种十足的安全感，比起满嘴花言巧语的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