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020王老先生
推开二楼的某个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红色的世界,充满了浓浓的少女情怀,一切都是这么熟悉,这梦幻般的色彩仿佛永不退色,历久弥新,深深扎在记忆之中。
回想当年,这是他父亲亲手为她打造的梦幻世界,跟她说她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每天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整座古宅什么都变了,唯独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三十年后,旧地重游,王雪莉百感交集,现在的她活在风口浪尖上,是否还能重温当年温馨的回忆?
她走进房间,虽然房间没开窗户,但是闻不到一点怪味,所有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王雪莉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想起当年离开的原因,还是把眼泪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不能否认自己当年所做的决定是错误的,一旦哭了,眼泪就证明她做错了!
“我们每天都打扫这个房间,希望有一天小姐回来了,就能马上住……”老管家的叹息声在她身后响起。
王雪莉转过头对老管家说了声“谢谢!”
此刻,她只能用这句话来表达对老管家的谢意,如果说多了,她不能保证不哭,她不想她多年经营起来的强悍外表一下子崩塌了。
傍晚,雷声大作,狂风呼啸,滂沱大雨开始在山中肆虐,雨柱漫天飞舞,像成千上万支利箭飞速射向大地,势不可挡,威力无穷,仿佛想洗尽这座古宅的颓废与悲哀。
整座古宅里面的装潢布局并不奢华,有可能是它的主人年事已高,长期卧病在床,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为它打扮修饰,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残旧衰败。
这里只有一管家、一女佣、一厨师、一司机,仆人人数稀缺,平常服侍四位主人就已经用尽他们的时间,因此对宅内陈列摆设的物品大多无暇顾及,更别提擦拭保养,可惜那些物品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发旧的气息。
古朴典雅的饭厅里,摆放着一张可以容纳二十几人共同用餐的长方形餐桌,桌上有鲜花与烛台。
空荡荡的饭厅里只坐着六个人,王雪莉一家四口依次坐在一边,对面坐着朱莉亚母子,厨师推着餐车,女佣为众人一一端上精致可口的食物。
看着这些美味的食物,日伟的口水都流下来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准备开动。
日阳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让他注意点,示意王雪莉那边还没动呢,他们还是克制一点好。
与此同时,日阳感觉坐在对面的张文翰总是色眯眯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非常不自在,不禁打了个冷颤。
日海对食物倒是没什么兴趣,反而对桌上的红酒两眼放光,但是他没有像日伟那样心急,慢悠悠地端起酒杯,装模作样地晃着杯里的红酒,不着痕迹地品评。
如果好喝,他准备趁人不备时偷偷倒点带走,怀中随身携带的四方形酒瓶已经放在餐桌上时刻准备着。
朱莉亚见王雪莉没动刀叉的意思,笑着说:“雪莉啊,不合胃口吗?那也是,你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乡野粗食的,怎么能合你的心意呢?不过这味道还是很好的,咱们家的厨子手艺不错呢!哎呀!这个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们可要常回来看看啊!”
“姐,我也想常回来啊,可是咱们家跃荣可是大忙人呢,这次是特地推掉工作陪我回娘家的,再说了,有姐在这里照顾我爸,我有什么不放心呢?”
王雪莉时时炫耀他的老公,让朱莉亚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深吸一口气说:“我哪能跟你这位正牌大小姐比呢?你毕竟是舅舅亲生的,也许你这一回来,他老人家的病,就突然好了呢?”
朱莉亚明显是在说反话,她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他们父女之间的事,王雪莉也不是糊涂的人,怎么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反讥道:“我还真想我爸能长命百岁,要是真的挂了,这么大一座宅子变卖起来也不好处理呢?”
一听这话,朱莉亚脸都绿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座古宅的继承人不是她,虽然王雪莉三十年没回来了,可她终究是老头子唯一的女儿,所以王雪莉有权处理老头子身后财产,万一老头子走了,又没立遗嘱将财产分给他们母子,真到了那时候,他们母子还真无容身之所。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门外传来,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被老管家推进了饭厅,推至餐桌的主位,看来这位老人应该是这座古宅的主人,王雪莉的父亲——王振宇。
王振宇老先生出生在一个世代经商的家族,上辈的人为其积蓄了丰厚的财富。
小时候,他就对古代历史产生浓厚的兴趣,由于家境殷实造就了他霸道强硬又特立独行的性格,从不接受被安排好的人生之路,成年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踏上考古冒险之路,成了现在考古界的权威。
被他的团队发掘的古迹不计其数,世界各地几乎都有他到访的踪迹,直到与心爱的妻子定居在钾城的古宅之后,才开始用从家族那里继承来的遗产投资经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在经商方面展现了非凡的才能,短短几年间,他的资产就翻了数百倍,富甲一方。
再看看王雪莉,她能经营一个建材帝国,一定是遗传了她父亲家族优良的经商基因。
老人面容憔悴,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是永远无法安睡的证明,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睡衣,睡衣的领口折得整整齐齐,右腿上打着石膏,正耷拉着脑袋,看着桌上的晚餐。
老管家俯下身,在王振宇耳边说:“老爷,小姐回来了!”
见他没反应,老管家又重复一遍:“老爷,小姐回来了!”
“谁?”王振宇声音苍老,沙哑地说,“是朱莉亚吗?她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这个我早已经知道了,我是有些犯糊涂,很多事不记得,但是这个我记得啊。”
“不是表小姐,是小姐,您的女儿回来了!”老管家连忙解释,并引导他,“老爷,您看这是小姐一家!小姐带着姑爷和孩子们来看您了!”
王振宇抬起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王雪莉,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这不可能啊!你怎么可能会有丈夫和孩子?”
老爷子一上来就语出惊人,惊得日海差点把刚喝下的酒喷口而出,他们三人本来就是租来的,根本不是王雪莉的家人,被老爷子一语点破,各个心里都想大赞老爷子慧眼识英,但又不敢声张,只能在心里憋着笑。
而朱莉亚母子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王振宇近年来记忆力越来越差,刚刚发生的事就给忘了,但俗话不是说:人越老越能记得住很早以前的事,看来老爷子对三十年前的心结还耿耿于怀,这对父女互掐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这句话无疑对女人来说是最恶毒的诅咒,同时也深深刺中王雪莉尘封多年的伤痛。
原本想控制自己的脾气,所以从父亲一进门就一直低着头不语,不想惹他生气,其实这些年来,也一直想念着他,没想到三十年过去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真不愧是生王雪莉的人,一样的尖酸刻薄,一样的令人难以忍受。
这让王雪莉努力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放下手中的刀叉,故意“吭吭”作响,传达愤怒的抗议,但还是强忍着怒气说:“您是在为您当年所说的话感到不敢置信吗?看到我们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您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吗?”
王振宇连连摇头,仍固执地反驳:“不!不!一切都是假相,一切都是浮云!你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想着回来吗?不过,你别想得太美,当年跟着这个男人私奔的时候,就断了后路,出去了就别想回来,我可不收留你!”
日海无缘无故遭受老爷子的白眼,心里那个冤啊,但是总算明白王雪莉离家三十年的原因,这种为爱牺牲的精神值得令人钦佩,人往往在爱情与亲情面前难以抉择,不仅苦了自己,也苦了她老爹。
王雪莉租夫租子并不是回来讨她老爹开心的,而是故意来气她老爹,无论她有多少财富,也敌不过一个完整的家。
要是被她老爹知道她丧偶又丧女的,还不被讥讽一顿,她那老爹可不是省油的灯。
“您放心!我不会在此久留!如果不是齐叔说您不行了,那口气眼看就捣不上来了,急忙叫我回来给您送终,我还真不想回来……现在看来,您中气十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我们明天一早就下山。”王雪莉不甘示弱,还以唇枪舌剑。
空气中的水蒸汽瞬间凝结,在他们父女强大的气场作用下,让人觉得等会就要飘下雪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么多年的积怨不可能一时消融,反而更深了。
“小姐!你刚回来,起码也要住上几天啊……”老管家想劝王雪莉留下,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老爷拍桌子的声音。
“阿齐……你太多事了……是谁叫你打电话给这个不孝女的?我这把老骨头没那么快进棺材,想我死没那么容易。”王振宇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老管家说。
可怜的老管家夹在这对父女中间左右为难:“老爷,我打电话请小姐回来是因为您伤得那么重,我害怕……”
王振宇摆摆手没让老管家说下去,神情疲惫地说:“我累了!推我回房!这些人没走之前,别叫我出来。”
老管家无奈地送他回房,而被他们父女刀光剑影后的饭厅变得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没有胃口吃饭,很快就散了,各自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