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庙宇声烦
再说祁域。
他顶着大雨,拖着仿佛大战一晚上而被掏空的身体,晃晃悠悠走在泥泞的路上。
一路的风景倒是山清水秀,清水、孤山、茂林,但他就是没遇到人。
这让祁域有些心慌,饥寒交迫下遇不到人,自己可能真要死了。
大雨滂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
祁域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身体无力,感觉地很软,像棉花一样,很想躺下去美美睡一觉。
但他知道这是错觉,因为缺乏营养,身体机能开始减小能量消耗,能量只供给主要的器官。
四肢无力、头晕眼花、幻觉等这些症状,是死亡的开始。
只要自己一倒地,在这荒郊野外,只能听天由命。
挺过去就活下来,挺不过去就死。
他这副身躯怎么可能挺得过去,祁域想也不想直接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感瞬间让他清醒了几分。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前方出现一抹模糊的红黄色,伴随着淡淡的、微弱的亮光。
祁域心神一震,脚步不由加快。
有亮光说明有人家,自己有救了!
祁域凭借一股怕死的意念,拖动着身体慢慢靠近亮光,模糊视线中的颜色才露出真面目。
那是一个破败的小庙,四四方方,不算很大,由黄石红门搭建而成。
四周各种杂草丛生,有小腿般高,藤蔓交错在一起布满庙墙,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庙给包住,墙角是大片大片浓郁的黑青苔。
整座庙坐落在一个山脚下,宽道旁,应该是给路过的行人歇脚的。
祁域简略观察了一下庙的四周,一步一步哆嗦着身体走进去。
刚一进去,没有雨水的击打,祁域瞬间感觉暖和了不少。
前方,神像落满了灰尘,蛛网密布,不过神像下方的贡台倒是干净,应该是最近被人打扫过。
两支红蜡烛燃烧了三分之一左右,四周有十数根燃烧完的烛根。
中间有一个香炉,有十五根新的竹立香,基本已经燃烧大半。
这些对于祁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贡台上摆放的贡品,水果、糕点、熟食、酒水等等。
“庙中神,我已经快要死了,吃贡品实在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惦记在心上。以后我若是荣华富贵,再来补偿今日之错。”
祁域不是宗教主义者,也是无神主义者。
但他感觉还是要开口声明,给神像拜一拜,做人要有礼貌。
就像吃别人的、用别人的东西,应该得先跟主人说一下。
说完,祁域直接扑了上去,拿起贡品直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幸运的是,这些贡品放置没多久,最长的也只有一天左右,所有东西都是能吃的。
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脏乱差,他快要饿死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祁域再次猛地将食物咽下去,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吃下去的东西随着胃酸一股脑涌至喉咙。
胃反现象!
因为长时间未吃东西,猛地吃这么多,胃承受不住,也消化不了,便会将吃进去的东西返回来。
祁域捂着嘴,死死的憋着,将食物再次咽回去,哪怕胃痛的受不了,也不能将食物吐出来。
他要是再不进点食补充能量,可就真的要饿死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一点胃反又算得了什么。
拿起旁边装酒的碗,虽然酒上落了点灰,但至少还算干净。
祁域一口饮下,干辣的酒水将反出的食物带回胃里,他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
而且在酒精的作用下,身体也开始暖和不少。
酒劲上来,身体一个哆嗦,祁域感觉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十分舒畅。
舒服!
祁域吃掉剩下的食物,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七八分饱,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贡台上的食物,剩下的食物放置了很久,早已经不能吃了。
不过他也不贪心,此时心满意足,拍了拍肚子。
这一顿支撑他活一天,没什么大问题。
除非他花一天时间连个人都遇不到,那可能会出大问题。
吃饱喝足的祁域也算是恢复了点体力,开始仔细打量这座庙。
神像做工十分简陋,只能大约看出是一位老者石像,剩下的便看不出来。
不只是神像上有蜘蛛网,庙四周角落都布满了蛛网,有大有小。
再看灰尘厚度与分布,神像正前方灰尘基本没有,但此外其他地方都布满了厚厚一层。
祁域得出这座庙很少有人来,应该是间山神庙,实在是破败了点。
“虽然破败不堪,好在还有几块木材能够生火取暖。”
祁域走到庙门前,看着外面天昏沉一片,乌云密布。
“看来是要在这里露宿一晚了。”
将庙门关上,他将零散的木头全部堆放到大门正中央,搭好篝火。
接着从贡台上拿下一碗酒,撒在木头上,接着取下一根蜡烛引燃。
只见嘭的一声。
火势瞬间爆发,吓得他连连后退,见生起火,祁域才将蜡烛放了回去。
明灭摇曳的火光,映照在曲腿而坐的祁域脸上,他身体开始升起阵阵白气。
那是附着在身体上的水分,因为温度升高开始蒸发。
但他此时的注意力没在这。
此时祁域面目充满忧愁,视线穿过庙宇窗棂,望着那顺着庙檐流落,形成的一道道雨珠帘,心中思绪止不住的翻涌出来。
‘也不知道母亲大人是否已经知道我死了,或许还不知道,正生着的气吧。或许已经知道了,正在痛哭吧。
唉,一语成谶,天命无常,自己还真的走在了母亲前面。’
祁域知道母亲大人对自己多加苛责,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爱之深,才责之切。
想起母亲大人,祁域也不禁想起父亲大人,脸上浮出一抹幸福开心的笑容。
‘都说严父慈母,怎么自己就反过来了呢。’
前生祁域每次被母亲骂完后,父亲就会偷偷拿出私房钱,给他买糖买玩具,或者带他出去玩。
父亲大人明明是个童心未泯,特别爱玩的男人,却总是在祁域面前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父爱如山的样子。
想着想着,祁域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完。
‘咦,我为什么会哭呢?自己终于能够摆脱父母了,我应该高兴才对。
母亲大人处处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但生活中的事几乎都是她操心,对自己最不好了。
父亲大人虽然总是在自己被骂后做那些事,但全都是给自己的,糖是他爱吃的,玩具是他喜欢的,出去玩是他想去的地方。’
人只有真正失去后,才明白那些心安理得得到的,才是人生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少年多年不识愁滋味,一朝意外识尽滋味愁。
天渐渐暗淡下来。
祁域在万千浓郁的思念中,在酒劲慢慢作用下,不知不觉间倒地而睡。
此时他破烂的衣物下,是一具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没人疼爱,无人关怀。
一场凉雨笼庙宇,一篝柴火照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