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55
剑未到, 剑刃上季寒素的血如一道血色的剑气先一步劈在了鬼王的身上，顿时鬼王身上的黑雾仿佛被滚水烫到了一般翻滚起来，鬼王痛得一抖, 探到季寒素眼前的利爪随之顿了一顿。就是这一顿, 剑刃从鬼王的左肩一直划到右胁, 在鬼王浑身翻滚的阴气浓云中，割出了一道口子。
鬼王一声厉叫，爪子还是朝着季寒素挥了一下，让季寒素左眼一片鲜红, 但也仅止于此。
季寒素依稀听到让人牙酸的唧咯声, 仿佛是某种力量从鬼王的体内延伸出, 意图掰开鬼王自己的身体。季寒素提着剑朝前单脚蹦了一步，正要乘胜追击, 柳洛易伸手拍出两张用餐巾纸加他的鲜血紧急画出符咒！季寒素躲闪不及, 被打了个正着, 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了地上。
又是两张符咒拍在鬼王身上，柳洛易摇晃了两下, 也昏了过去。
但鬼王依旧不好过, 那道他身上的口子，就像是用墨水在餐巾纸上划了一道, 不止有那一道痕迹，它还在向四周扩散。口子周围全都是细细密密的树状痕迹, 仿佛要把他的鬼体切割成无数碎块。
鬼王收敛起了鬼相，但那道伤口依旧伴随着他, 他不得不向柳洛易爬去, 伏在柳洛易的身边, 亲吻他的嘴唇。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们还要秀恩爱？”小胖子咧嘴。
季寒素抹了一把唇边的鲜血：“他们不是秀恩爱，鬼王阴气缺失，他是在吸阴气。”
“为了吸阴气，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待柳小弟，不知廉耻！”这次说话的是个青年道姑。
季寒素又道：“他为了自救而已，跟柳小弟亲吻就如人工呼吸，和廉耻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季寒素！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站公理。”季寒素捂着手腕上的伤口，敛眉道，“冯处长，你把人叫上来吧，现在已经安全了。”
冯处长是个躺在废墟里，仰头看天的中年人，不仔细看真以为是早就凉了：“已经叫了，正在上来。你们都别动弹就死不了。”
“动弹不了了。”季寒素缩在一堆瓦砾里头，他血流的太多了。
现在唯一能动的就是那位原主的师父方鼎了，老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给季寒素嘴里塞了一颗药。
“你到底是谁？！”鬼王曲垣稳住了伤势，至少表面上看来正常了，但他这一动，顿时又有一道鲜红的裂痕在他的身体上浮现。他是鬼，没有血肉，鲜红的是季寒素的血，可他却能感觉到身体仿佛被切断的痛苦。
“季寒素。”
“你请的是谁？！”
“人家不稀罕搭理你这个败类。”
“你！”曲垣的脾气不好，一被气到，裂痕越发的清晰了，他不敢再说话，闭目压制伤口。
“你小子什么时候修了请神？”方鼎凑近了观察季寒素的灵光，虽然近看“神降”的光芒更刺激，但也能看清楚，这灵魂波动是季寒素本人没错了——本地天道参与作假。
“想不明白，想找答案就修了。”
“你请下来的是谁？好厉害的将军煞，连你的血都带上煞气了。”若非如此，刚才鬼王也不会被烫那一下。
“将军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说让我叫他真武将军便好了。”季寒素说得面不改色。
真武将军是季寒素所在的那个世界，五品武官的其中一个军职，季寒素当真武将军的时间不短，
【我的将军啊，你忽悠人的功力越发见长。】
【也多亏了原主本来就是个面瘫，换一个就没这么好过关了。】
“鬼王也是将军，他怎么就没有这什么将军煞啊？”小胖子的耳朵可是真的灵，季寒素跟方鼎普普通通的对话也都被他听在了耳朵里，不过他这回他也没大声嚷嚷，而是主动过去问小蔚。
“曲垣已经死了，将军煞成了鬼煞怨气。”方鼎直接回答了小胖子，他又回过头来看季寒素，“你发了天心势，天道认可，你所行确为正道。”
“方道长你这说的什么话？”
“老头你晕了吗？”
“他是正道，难道我们是邪道吗？”
现场一团乱的时候，一群手持武器的军人出现了。季寒素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军人们的身上，【武器我都不认识了，装备好了太多。那个军靴一定舒服，这木仓可是真科幻。这时候有大船和大飞机了吗？】他越说，眼睛也越亮。
【都有，不过，如果你替代的时间再迟一两年，大概这些大船和大飞机的形象也要彻底不同了。】
【什么意思？】
【灵气复苏的灵异世界，武器装备的科技树也要重新点了。】
【要做跟神仙法宝一样的大船和大飞机吗？】季寒素觉得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让人有些联想困难。正好这时候有医疗人员在军人之后跟了上来，为他处理伤口，季寒素眼睛一闭，干脆装作晕倒——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家伙，但是他信这些军人，不会在他失去反抗能力的手要他的命【给我详细的世界记忆吧。】
【go！】
这个世界的原剧情是从2000年开始的，主角柳洛易在之前的十八年人生中都是个孤儿，但是2000年除夕之前，突然有个律师找上门来，要将他父母的遗产交托给他。柳洛易懵逼之下还是趁着年假去看了一下这对父母的遗产，那竟然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
道观里供奉的不是他已知的神仙，而是一位将军。不过柳洛易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他以为这个将军大概是当地的城隍之类的神仙。
他在道观内住了一夜，梦到了有什么东西纠缠他，一位骑着黑马的古代将军跑了出来把纠缠他的东西砍死了。柳洛易醒来，从衣饰上看，那位将军正是道观里供奉的这个。
从此，柳洛易的人生就展开了不同的篇章。
不过也不只是他不同了，2000年之后，整个世界都逐渐开始不同，先是各种灵异目击事件增多，后来出现了能飞上十几层楼的巨鸡和在马路上撞飞卡车的巨型黄鼠狼，紧跟着大白天在电视节目直播的时候发生厉鬼索命……
灵气复苏的时代，传说和真实的界限被打破了。
曾经隐入暗处的奇人也重新崭露头角，国家“有关部门”的冯处长专管这些奇人——在灵气复苏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不过危害小得多。
柳洛易在灵异的道路上认识了很多朋友，也越来越了解这位将军的情况。将军名叫曲垣，这座庙宇与其说是供奉他，不如说是镇压他。
柳洛易更是找打了他被父母送走的真相，原来他是个阴之子，亲鬼神，本该活不过周岁，父母为了保住他，给他结了一门阴婚。
谁知道却让被镇压的鬼王曲垣钻了空子，将八字换成了他的。为了从曲垣那里保护柳洛易，家人才将他送走，不与他联系。直到他的双亲去世，才被人重新找上门来。
种种曲折之后，柳洛易还是与鬼王在一起了。
至于季寒素，前期的时候，他帮助了柳洛易很多，还曾经与柳洛易有些暧昧。但后来柳洛易还是选择了鬼王，季寒素嫉恨之下，设下圈套，要将鬼王送入无间地狱，然后当然是被正义的人们反杀。
至于现在的情况，则是季寒素从头到尾都没对柳洛易产生什么别样的心思，他为人正直端方，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与鬼王对着干，也彻底出于公心。
所以，这个世界与原剧情最大的区别，就在结尾这里。原剧情的季寒素因爱生恨变得疯狂，在城市里设下的拘魂阵，用活人生魂为材料意图将鬼王拉下地狱。但原主没那么干，他找了个本来就废弃村落，花费两年，用他自己的血液与魂魄为材料，设置的拘魂阵。
【这个世界的原剧情，感觉……和现在的情况发展没什么区别。】季寒素从没对柳洛易动情，那些暧昧的剧情不见了，他跟鬼王争风吃醋的剧情也不见了。
【这种偏移还算是大的，有些世界里，甚至世界发展与原剧情完全相同，偏移的世界线不在剧情上，而是在角色的感情上。】
【有点深奥。】季寒素发出一声感慨。
【你现在在军医院里，可以醒了。】
【好。】
季寒素不止在军医院里，他还被贴着符咒的拘束带捆绑在了床上，且他一睁眼，床边上两个持枪的士兵就立刻紧盯住了他。
季寒素眨眨眼，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竺昭昭【季大将军，你现在已经不是老干部了。】
【哎呀~好玩吗~】
两位兵哥当然是用面无表情来回应他，季寒素看着他们目露慈祥的笑容——没办法，忍不住，他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自己出色的后辈一样。
两分钟后，冯处长来了，两人敬礼离开。
到了外头，年纪小的那个忍不住说：“这人真邪乎，笑得跟我爷爷似的，我汗毛都炸起来了。”
“别乱说话，禁止议论！”
年纪小的赶紧闭嘴，其实他也是看四下无人这才嘀咕两句，还是没头没尾的两句话，不过队长教训的也没错：“是！我错了，我回去写检讨……”
队长拍了他头盔一下：“记着就好，其实……我也瘆得慌。”
竺昭昭把两个兵哥的对话彻底复刻了过来，季寒素面无表情的看着冯处长，心里跟自家的小猪蹄诉委屈【怎么像爷爷他们就瘆呢？我多慈祥啊。】
【你多大？这个原主才二十一岁。是最年轻的一个原主了。】
【唉……】
冯处长拉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上：“寒素啊，别担心，最多两天，我们就把你放开。”
“冯处长，您放心吧，我相信祖国，一切都配合祖国的命令。你们就算是把我捆一辈子也可以，就是……我上厕所的时候得让诸位费心了？”
季寒素三世都是老死的，除了兽人那一代死得特别快，其余两辈子都经历过不能自理的阶段，尤其民国到建国的那一代，他死的时候，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一群医生护士来来去去，早就没太大羞耻心了。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冯处长觉得……怪怪的。他做好了应付季寒素各种反应的准备，但谁想到季寒素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给他的回话让他忍不住想起几十年前。
不过冯处长调整得也很快：“寒素，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冯处长，能点餐吗？”
“啊？可以可以。”
“我想吃冰激凌蛋糕。”季寒素高兴了，一脸期待的看着冯处长，他上辈子吃好喝好，要说唯一不太满足的，就是西式点心没能发展起来，很多东西吃不到。他又不能随便拿出来，否则太容易艺人怀疑。而且医院的餐厅，也不可能要求这里的大师傅比得上御厨的手艺，所以中餐点餐季寒素没啥谷欠望，那就西餐。
【你躺床上吃蛋糕……不怕长肉？】
【没事，等能起来了就健身。】
“当然可以！”冯处长就看见季寒素的眼睛都亮了，对着他笑得率直又阳光，这笑容感染力十足，冯处长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不能多吃，每天中午一块。”
“好的。”季寒素心满意足，躺那继续看着冯处长，不说话了。
他这态度变的，让冯处长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两人相顾无言了一分多钟，冯处长才重新问：“寒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冯处长，我才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国家愿意放纵曲垣呢？”
原剧情里说鬼王与柳洛易帮了很多人，展现出了他本性中的善良。
但现实中是不可能这样的，鬼王为什么是鬼王？王是需要子民的。他的子民，除了一部分与他同死的下属外，其余大多数来自于千年前一夜之间被他屠灭的一座数十万人的城市。这些被他杀害的人，都被他所束缚。
如今经历千年，曾被他束缚的鬼大多已彻底灰飞烟灭，仅剩下了不足千人也都已经化为厉鬼。直到半年前，在鬼王的配合下，这些厉鬼才被佛门大能供奉在了佛寺内，慢慢超度。
曲垣当时杀人或许可以解释成刚成厉鬼无法自控，那之后拘束这些魂魄这么多年不释放又怎么解释？
还有他跟柳洛易的爱情，他换柳洛易阴婚对象八字的时候，柳洛易还不足周岁。他一个千年老鬼对个奶娃娃一见钟情？当时的婚姻就是欺骗，如今的爱情，如何能证明是真的？
更何况，作为决策者是要把感情问题纳入考虑中，但感情因素绝对不能是决定性的因素。毕竟这个世界里，感情看不见摸不着，太虚幻。
可能是季寒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但他若是决策者，放纵鬼王，甚至给了鬼王一个官方身份的原因，只有这一个——干不掉他，若要再次封印，又因为柳洛易的存在，会带来巨大的牺牲。
冯处长给出的答案也很诚恳：“曲垣愿意与国家合作。他愿意订立契约，将身上九成的力量封印。”
“冯处长，柳洛易是阴之子，在他身边的鬼，只是每天吸他呼出来的气，就能让一个小鬼用十几日得到百年老鬼的道行。曲垣是鬼王，他成长的速度只会比这些小鬼更快。尤其他俩还是伴侣，交合之时的好处百千倍于平常。”
“这件事我们也知道，但是，这世上有能力的奇人不知凡几，他们都有危险，如果因为这个就将他们拘束起来，那是违反了我们原则的。”冯处长先给这件事定了性，之后才道，“上面已经就这件事研究了很长时间，我们的态度是接纳。”
“我能送走鬼王，甚至直接杀掉他，冯处长那天也看到了。”季寒素换了个角度。
“……”冯处长有一刹那的停顿，继而才笑眯眯的拍了拍季寒素的肩膀，“不要胡思乱想。你好好养身体吧。不过你这次干的事情太出格，等恢复之后，你要戴上电子脚镣，而且还得有人跟着你。”
“没问题。”季寒素干脆的点头答应，跟着冯处长一起转变了话题。
“你看我，忘了正事了。你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到现在你请来的神，还没离开。”冯处长现在是看着季寒素，又仿佛看着他背后的某个人。
“别担心，这是我请这位下驾的代价。”季寒素早就想好词了，“我们签好了约的，我借用这位的力量，这位借助我的眼睛，看一看当初他保护住的土地。”
“哦……”冯处长点点头，“那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感觉上是没什么不适的，但是，这位的力量太强，我的道法是用不得了，只能用他借给我的能力。短期内我无法自控，杀伤力可能会比较大。如果方便的话，还希望处长以后能介绍一些杀无赦的工作给我，也好让我尽快掌握。”
冯处长：“……”
虽然季寒素脸上带笑，说的话也很客气，但他就是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咳！那个，你可以进行一些试验吗？你放心，试验中对你的身体伤害最大的也就是抽血验血了。”
“没问题。”
冯处长松了口气，又说了些关心季寒素身体之类的话后，告辞离开了。
竺昭昭【他动心了。】
季寒素同意【绝对是动心了。】冯处长最后的笑，是保护性的笑容，他把自己的情绪遮掩了起来。
【但有个问题。】
【？】
【→_→曲垣是主角柳洛易倾心相爱的小攻，你要杀他，主角不会答应。】
【没关系。】季寒素十分的淡定【三个世界也让我发现了不少规律了，其中一个规律就是，主角的对象都很好拆，没有什么感情是注定的坚定不移的。除了你和我！】
【最后那句加的好，特此表扬。】
冯处长前脚出去，后脚两个兵哥就回来了。几个小时后，季寒素还在吃冰激凌蛋糕时，就有人进来把季寒素的束缚带解开了。之前明明说还得有两天的，不过季寒素也不会拒绝，这下他可以愉快的自己上厕所了。
又过了两天，来了两个原主认识，季寒素刚来那天也在人群里见过的“有关部门”处的同事，一个叫徐芝麻，一个叫付宅。
两人还都带着点轻伤，看见季寒素的时候明显有点害怕，但是没敌意，反而好奇还多点。
竺昭昭【还是小孩子呢。】
季寒素【还是小孩子呢。】
【别看不起人家小孩子，年龄小心思纯，不一定就业务能力差。】
【也是。】
可虽然“守卫”来了，电子脚镣戴上了，第二天，季寒素开始配合医院的相关人员进行试验了。
但说是试验，季寒素觉得更像是查体。
抽血是少不了的，不过就三个试管，季寒素上辈子去医院稍微测试的东西多点比这抽的还多。肺活量测试、CT、核磁共振等等挨着个的上机器。
稍微比较特别的，就是……让他看鬼。
季寒素被付宅推进了一个被大玻璃墙从中间隔开的房间，先走进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季寒素的眼睛在对方的白大褂上转了两圈——外表看起来跟其他大夫的衣服没什么区别，但季寒素从白衣上看见了一块一块的金光，这是符咒的颜色。
大夫拿着个方形的小手提箱，把小箱子放在地上，离开了。两分钟之后，那面玻璃墙亮起了金光，接着……啪嗒一声，手提箱原地蹦跳了一下，翻到在地了地上，砰！箱子朝下打开了，一只腐烂的青黑色手掌突然从翻到的手提箱下面伸出来，提着把手，把整个箱子又翻了过去。
在箱子被翻起的时候，一堆人的零碎散落着掉了出来！
“啊——！”这是徐芝麻的叫声，凄惨极了。
随着他的尖叫，掉在地上的零碎胡乱的组合在了一起，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朝着季寒素他们走过来，但碰到闪烁着金光的玻璃墙就惨叫一声，重新掉落成了一地的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