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使团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陈荀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吊着多久了，可能过了一天，也可能过了两天。
边上两道高瓦数的强光一直对着他的头照射着，让他即使闭着眼，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根本无法看清教室外的天色。
身上的伤口依旧传递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如海浪一般拍打着他的神经。
然而他已无力发出呻吟，超频过后的大脑在灯光的长时间照射下，温度一直居高不下。
巴顿那个王八蛋说的没错，一个简简单单的没有觉睡，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困倦就像一张巨手，不停拉扯着他的意识往下坠去，而强烈的灯光照射却死死地吊着他的意识，两者就像在名为沉眠的永恒深渊两端拔河较力，而陈荀，则是它们手中的绳索。
边上似乎还有巴顿安排着的人员，每当陈荀撑不住快要睡着时，便会有人发出一些刺耳的噪音，然后再给他两个巴掌。
就在陈荀又一次快要顶着眼前的一片白茫茫睡过去的时候，随着一阵脚步声的靠近，一阵手指被折断的剧痛再次从手上传来，强烈的痛感刺激下，他的意识再次短暂地清醒过来。
“怎么样？想好怎么跟我求饶了吗？”
耳边传来巴顿那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魔般的低语，带着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
陈荀勉强抬起头，睁开眼，对着巴顿艰难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已经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你熬。”巴顿微笑着说道，随后转身离去。
“啊，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不过我想你自己也应该有所察觉……”走到一半的巴顿突然转过身，对着陈荀说道：“这两盏灯也是一件炼金武装，它们会关闭你大脑的防御机制……也就是说，只要被它们照着，你永远也不会陷入昏迷。”
“所以，不要期待自己会陷入昏迷来躲避折磨，好好享受这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吧。”
……
上京首都机场。
t3楼的国际出发贵宾厅内，一名胡子拉碴，穿着花衬衫和沙滩裤的中年人正品尝着手中的咖啡。
在他的身旁，蓝琪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皱着眉头问道：“老师，陈荀他怎么会跑到国外去啊？而且资料上显示他还加入了那个什么雇佣兵团队。”
被蓝琪称为老师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这不很明显嘛，第四天灾表面上是来协助暮光教派来抢夺那个星界旅行者，结果摸了会鱼就不见了踪影，明显是冲着你的小发小来的。接受暮光教派的雇佣不过是顺手为之拿来当个幌子罢了。”
“可他们不惜冒着被东夏通缉剿灭的风险来走陈荀干嘛？他除了是个被观察者外也没啥特殊的啊。”蓝琪疑惑道。
“就因为他是被观察者。”中年人像一个瘫痪在沙发的残疾人一般，懒洋洋地说道：
“这件事还未扩散出去，所以你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全世界最大的情报组织格赫罗斯之眼发布了一则消息，消息的内容只有四个字——被观察者。”
“为了这四个字，格赫罗斯之眼付出了几十条预言系的升华者的性命作为代价。而从那之后，被观察者就成了各个国家和组织眼中的香饽饽，至于为什么，你暂时还不必知道缘由。”
“原来是这样……所以在得知陈荀还活着的消息后，上语就立刻派老师你去把陈荀带回来。”蓝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难得有公费出国玩一趟的好事，老师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带上了你们，怎么样？待你们不薄吧？”中年人得意洋洋道。
“你明明就是缺个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人吧！”
蓝琪毫不领情地说道，随后她指着对面沙发上的另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怒道：
“可为什么要把这货也带上啊？！”
“喂喂，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的沙发上，阿旺扣着鼻子，义正严词道：
“陈狗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我跟着导师一起去接他有什么问题吗？”
“用你的屁股想想，第四天灾大费周折地带走陈荀，肯定不会轻易放人，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打起来，我还能给老师提供掩护和遮蔽行踪，你这刚觉醒的新人有什么用？”
蓝琪斜着眼说道。
阿旺大怒，一个鹞子翻身从沙发上蹦起来，摆了个咏春的姿势：“陈狗怕你我可不怕你，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杭城劲夫！”
沙发上的中年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制止了两人的打闹：“你俩消停会吧，要打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打，我给你们准备武器，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接着他又说道：“不过小蓝琪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这趟之所以是公费旅游，是因为我只是负责去谈判和带人回来，第四天灾肯放人最好，要是他们宁愿撕破脸也不肯放人，要打也是有上面的大佬接手，我又不是舒星海那种战斗型的。”
“王鸿捷是我新收的学生，新人嘛总得关照一下，况且他跟蓝琪你还有那个叫陈荀的小子都是老相识，所以才带上他。”
闻言，蓝琪和阿旺各自哼了一声，抱着手坐回沙发上。
……
蓝琪一行人乘坐着飞机，经过十个小时的旅途后，飞机在巴黎的机场缓缓降落。
三人取了行李，靠着有限的英文词汇量勉强来到了中转柜台处。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快步走上前来，热情地握住走在最前方的中年人的手，大声笑着道：
“bonjour！欢迎来到浪漫的光之城，罗教授。这两位一定是您的高徒吧？”
“哈哈，称不上高徒，请问您怎么称呼？”
花衬衫沙滩裤太阳镜，完全一幅游客打扮的中年人同样热情地回道。
“鄙姓王，单名一个华字，叫我王胖子就行，东夏驻法兰奇大使馆的随员，负责安排并全程随行你们这次行动。”
胖子一边引领着众人往中转通道内走去，一边笑意吟吟地说道：“诸位旅途劳顿了，科嘉西岛虽然不远，但从巴黎坐飞机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还请各位辛苦辛苦，再坚持一下。等公事办完了，我再请大家好好享受一下巴黎的浪漫风情。”
“好说好说，公事要紧，咱们赶紧先把正事解决了。”
一听有人请客，罗教授顿时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应承道。
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众人登上了前往科嘉西岛的飞机。
当众人降落在科嘉西这座法兰奇最大的岛屿上后，罗教授跟着王华勾肩搭背地坐上一辆雷诺trafic，已然一幅好兄弟的模样。
看了一眼后座上正兴奋地跟王华低声讨论着法兰奇美女的教授，还有还未从旅途的瞌睡中清醒过来的阿旺，蓝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来的路上她通过平板电脑翻阅了这座岛上的雇佣兵训练基地的资料，这座没有名字的基地作为现世里最大的雇佣兵训练营，死亡率和质量都遥遥领先。每一期学员在一千人左右，但往往最后只有几百人能四肢健全地走出这座基地，而三年前的那一期新兵训练，甚至只有不到二十个人活下来。
蓝琪关闭了手中平板电脑的电源，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就自家狗子那小身板，搞不好一进训练营就……呸呸呸，乌鸦嘴！
蓝琪甩了甩脑袋，赶紧把不好的想法忘在脑后。
“怎么，担心你的小伙伴？”后排的罗教授通过车窗的反光看到蓝琪的脸色，笑着说道：“放心啦，第四天灾可舍不得你的小伙伴就这样挂在这座基地里，肯定做了隐秘的安全措施的，不然他们图什么？”
“可是……这种训练一定很辛苦吧？就狗子……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怎么熬得住这种特种兵一样的训练。”
听到自家教授的宽慰，蓝琪一颗心放下了许多，但仍然皱着眉头。
“话不能这么说。”罗教授摇摇头，“苦？这世上谁不苦？升华者时刻面临着各种死亡的威胁，无论是从幻梦境中逃出来的各种仆从种族，还是来自各个亚空间的怪物，亦或是暮光教派银色议会拜荒者这些邪教的侵扰袭击，甚至是各个国家之间明里暗里的斗争……有哪个升华者能幸福安稳地过完一生的？即便是我这种不用上前线的学者，说不定哪天出门就被拜荒者砍了头拿去祭祀自然了。没有人是温室里的花朵，磨难和死亡是每一个升华者必经的路途，你已经觉醒了好几年了，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蓝琪低下头沉默不语。
道理谁都知道，但真当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往往很难想通。
“师姐你就放心吧，就陈狗那八字，我老妈早算过了，比孙悟空的金箍棒还硬。”
一旁的阿旺打着哈欠说道。
看着阿旺一脸心大的样子，蓝琪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砸过去，气呼呼地说道：“就你妈那招摇撞骗的半吊子水平，她还说我活不过二十八岁呢！想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又没招她惹她，哪有这样咒人的……”
说到这个，阿旺也颇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哎呀，我妈这个人，情商是有点低啦……”
见自己爱徒的注意力被转移，罗教授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热切地跟王华讨论起法兰奇美女的开放程度到底有多高。
……
半个多小时后，雷诺trafic缓缓在一座被重兵把守的森严基地前停了下来。
基地门口，两名持着hk416突击步枪的武装人员迅速走上前，将枪口对准下车的众人，用法语大声说着什么。
面对站岗的警卫的盘问，王华赶紧掏出自己大使馆的证件递过去，然后熟练地用法语和对方交涉起来。
检查完手中的证件后，两名武装人员又跟王华交谈了几句，随后其中一人拿起肩膀上的对讲机，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王华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天热出的汗，转过身来对着蓝琪一行人说道：“没事，正常的盘问，我跟他们说了我们早有联系并预约过，待会就会有人来领我们进去。”
一旁的阿旺拍拍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吓死爹了，刚刚看他们冲上来的样子，我还以为一言不合就要被就地枪决了。”
“瞧你这点出息。”蓝琪鄙视道：“他们要是真敢光天化日之下枪杀东夏公民，第二天这里就会被东夏军队端平。”
阿旺涨红了脸，不服气道：“你懂个屁！命是自己的！这些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看着眼前又开始吵闹起来的两个学生，罗教授不禁开始有些后悔，自从收了这个新学生后，就没一天安宁日子，这俩人见面就是拌嘴……
没过多久，基地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剃着平头，身材健硕，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白人大汉带着两名随行士官大步走了出来。
“我是这一期的新兵教官，巴顿。”巴顿对着前来的众人颔首道：“听说你们要找我们新兵营里的人？”
在王华将巴顿的话翻译给不懂法语的众人后，罗教授点点头，上前和巴顿握了握手，说道：
“你好，我是东夏上京语言大学的教授，罗自明。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找一个名叫陈荀的人。”
“一个叫陈荀的新兵吗……”巴顿饶有兴趣地说道：“我们这里的确有一个叫陈荀的东夏人，一个挺有意思的小伙子……不过据我所知，他是第四天灾的人，并非是你们东夏送来这里的，想要带走他，手续怕是不合适吧？”
“当然。”罗自明笑道，“只要确认你们基地里的陈荀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我们立即就会联系第四天灾进行洽谈，只要洽谈完成，就会立即带人走。不过首先，我们得先确认对方的身份。”
巴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会。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对着众人勾勾手，说道：“行，那你们跟我来吧。”
说罢，他转身向基地内走去，身后的蓝琪等人则赶紧跟上。
“没想到这大个子看着吓人，还挺好说话的。”阿旺低声跟蓝琪说着悄悄话。
“你能再怂一点吗？我们这次过来可是肩负着国家任务的，后面有整个东夏撑腰，可以说代表着东夏的大使团，他难道还敢拒绝不成。”蓝琪斜了一眼阿旺。
“……”
“啊对了。”走在前面的巴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边走边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说道：
“那个叫陈荀的新兵，正在上课之中，可能形象不是很好。”
他对着为首的罗自明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希望各位待会不要太过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