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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如此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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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世的画面,当年当月当日的情景,如水中的波纹一般,渐渐溃散……

    兰溪眸光定住,凝在目前。

    颤抖着手,接过那簪子。

    冰冷的簪头,如前世一般,抵住她的掌心。

    兰溪的声音,沙哑如钟。

    “这簪子,可有什么秘密?”

    兰衡指了指那凤羽上的红点。

    “你按一下。”

    兰溪瞳孔微缩。

    上一世。

    那簪子凤羽之上,也有这样的一个红点。

    她端详过千次百次,绝不会记错。

    所以,上一世的簪子,和这一世的这把簪子……是同一个!

    而这簪子的主人,是父亲。

    原来金銮殿前,这簪子之所以落入她手,并非是意外,而是父亲临终之前的最后遗言。

    兰溪颤抖着,取下发上的金簪,用簪尖,扎向那凤羽上凹进去的红点。

    那簪子似有生命一般,瞬间变成两半,又自动卡扣,拼接,最后变成一枚银色的令牌,只有指节的大小,正中心,是刚才那枚红点,此刻,红点变成字迹,一个个小小的“令”字居于正中。

    兰衡感慨道:“这种失传的机关术,据说是战国时代,墨子一门留下的宝贝。”

    “机关术早已失传,这令牌的年岁,也有近千年了。”

    “你知道这东西是谁留下来的吗?”

    兰溪茫然地抬头。

    “是你母亲。”

    兰衡提起亡妻,眼底带着怀念和爱意。

    “每次你和絮儿问你关于你母亲的事,我都搪塞而过。”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言。”

    “你母亲姓王,非本朝世家,而是前朝……”

    顿了顿,兰衡说出事实。

    “前朝皇室血脉。”

    “王,也不是姓氏之中的王。”

    “而是亡命的亡。”

    “前朝城破,皇子皇孙被萧氏一把大火屠尽。唯有你母亲的祖母,也就是前朝最小的那位九公主,假扮成宫女,逃出生天。”

    “离开京城后,九公主隐姓埋名在江南,改付姓为亡姓,但唯恐被察觉出端倪,又给自己找了条血缘关系,说自己是清河王氏的庶脉。”

    “之后,便借在江南繁衍生息。”

    “子嗣只经商,不当官,唯恐泄露真实身份,引来杀身之祸。”

    “但国破家亡的恨意,岂是随着时间能消灭的?”

    “你母亲欲嫁我之时,全族反对,她的亲生父母,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母更是以死相逼。”

    “毕竟若非我兰氏相助,萧氏也得不了天下。前朝的悲剧,我兰氏,有很大的责任。”

    “后来……你母亲以死相逼,判出王氏,以孤女身份,前来寻我,问我是否还愿意娶她为妻。”

    “我十六抬大轿,九十九抬聘礼,百里红妆,将她娶回兰府,并承诺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直到……”

    “你妹妹出生不久,你母亲突然接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的家信。”

    “信中的内容不详,你母亲也从未让我看过。”

    “只是读完信后,你母亲便忧思成疾,无法开导。”

    “身体更是与日俱下,溃不成军,短短三月,便撒手人寰。”

    “她存世的最后一夜,将这簪子递给我,告诉我这簪子的秘密,让我将这簪子一定要留给你,以作你最后的退路。”

    ……

    兰溪手指紧握成全,那不足指节大小的令牌,硌着她的掌心和肌肤,冰凉入骨。

    “这簪子,有什么秘密?”

    兰衡压低声线,以绝不会被第三个听到的声音,告诉兰溪。

    “前朝虽覆灭,但前朝九公主逃离皇城之时,是带了藏宝图的。”

    “靠着图中的秘藏,九公主在南海孤岛之上,养了一支军队。”

    “皆是精兵强将,以一敌十,而且,据说他们还研制出了能瞬间灭杀百人的武器。”

    “这支军队虽只有千人,但靠着这武器,可抵十万大兵。”

    “而号令这军队的唯一方式,便是这枚令牌。”

    “且这令牌,看似是银做的,其实是稀有的矿石熬制而成。”

    “南海孤岛的军队首领,有十二位,皆被喂了断喉的毒药,每月十五那日,服用断肠草可免死,但无异于饮鸠止渴,毒素会越积越深。”

    “只有这令牌煮水,才能熬出解药,十二碗解药,彻底控制住这支军队。”

    “这是你最后的退路与底气。”

    兰衡话落,兰溪如失神一般,怔在当场。

    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那声音漂浮在空中,如游絮一般,一不小心,便会散掉。

    “母亲,留给我我的?”

    “令牌?”

    “退路?”

    ……

    所以,上一世,岳公公拿走,不是他亡母的嫁妆。

    而是她亡母留给她的最后一线希望。

    是她复仇的唯一门路。

    ……

    回宫的路上。

    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绵密,不似夏雨的畅快,反而带着秋雨的冷意,冬雨的刺骨。

    兰溪撩开帘子,任由那雨丝和冷风灌进车厢内。

    青鸾担忧不已。

    雨水湿衣,最易染风寒,主子淋雨生病了可怎么办?

    想劝,但瞧了瞧兰溪的脸色,没敢劝。

    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在马车中做个透明人。

    马车外。

    骤落的雨点打乱了行人的脚步。

    商贩纷纷支起帐篷,不再卖吃食纸笔,改卖雨披和纸伞。

    绫罗绸缎的公子和挑柴入京的山民撞了个满怀。

    一个没空问责,一个没空道歉。

    二人向背,匆匆离开,各回各家。

    兰溪借着那冷雨,得了几分清醒。

    那淬入骨髓的寒意,也缓缓,开始在四肢百骸中流动。

    本以为。

    上一世冷宫十年,岳公公是她唯一的救赎,是她的救命恩人,是让她得以苟延残喘十年的唯一帮助。

    直到死,她都对后者报着深切的感激。

    谁能想到,他竟是她身畔的最后一头毒狼。

    从头到尾,只为那一根银簪,一个令牌。

    萧烨的欺瞒与哄骗,她用十年的恨意,逼着自己慢慢接受了。

    可岳公公的欺骗,兰溪觉得,她今生今世,都无法释然。

    早该猜到的。

    在知道他是赫连家的眼线时,她就该猜到,岳公公上一世的目的不纯。

    可上一世,岳公公的表演太精彩了,太生动了,太真实了。

    她根本挑不出错漏之处!

    早该猜到的。

    深宫之中,哪里来的无缘无故的好心人!

    她就像个笑话一样。

    彻头彻尾的笑话。

    前半生,被萧烨玩弄在掌心。

    后半生,竟被一老太监夺走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退路!

    好恨啊。

    好疼啊。

    兰溪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其间撕裂般的痛意,耳畔是沥沥的雨声,是车轮碾过潮湿地面的踏踏声。

    眸底的黑暗,越积越深。

    像压抑了数月的风暴一般,只等……那崩溃的一刻。

    在这样压抑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气氛中,马车,缓缓回到芝兰殿。

    兰衡也下了车。

    他穿了黑甲铁衣,头发箍在发冠之中,脊背挺直,扮作兰家军,一同来了皇宫。

    兰溪没有回头。

    她怕自己嗜血的眸子,被父亲看到。

    她只在青鸾耳边,淡淡吩咐。

    “叫符吟霜来芝兰殿,在会客厅等候。”

    “让老爷在屏风后观察,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半刻钟之后,你将老爷送出宫外,将符吟霜带到哀家的寝宫,哀家待会儿有事要问她。”

    青鸾看着兰溪紧绷的唇线,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子,您现在要去哪儿?”

    兰溪扯出一抹笑,那笑里,藏着血意和杀意。

    “哀家,去见一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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