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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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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溪眼底浮起淡淡的厌恶。

    她并不想见萧长卿。

    但不等她回绝,萧长卿已闯入院中,眉眼之间,难掩担忧。

    兰溪面色微变。

    扫了一眼一旁竖立的萧信,指了指那床底的位置,“你先藏起来——”

    萧信脖子一梗,“凭什么要躲!老子行得端坐得正,老子——”

    兰溪不耐地飞了一个眼刀子过去。

    “床底还是水牢,你自己选。”

    殿外,萧长卿那熟悉又遥远的声音,从窗棱透进来。

    “冒昧前来,倒惹你烦闷了。只是心里实在放不下,不亲眼看到你安好,日夜难眠。”

    “前些日子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竟昏迷三日……”

    “如今可好些了?”

    屋内。

    萧信撇撇嘴。

    看着窗扉外,那道清冷如松柏的身影,眼底滑过莫名之色,“本王这位皇兄,对你倒有几分真心。”

    同为男子,自然能听出同性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来这趟京城倒是来对了。

    传言,果然有误。

    男子向来都很简单。

    心里装着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的。

    那所谓的平民女子,应该是放出来的噱头。

    不过,知道了真相,他眼里并无多少喜悦之色。

    皇位你都多走了,如今,本王看上的人你也要夺走?

    天下好事全让他赶上了吗?

    他不同意!

    萧信正要插嘴,兰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床底的位置。

    萧信表情僵在脸上。

    兰溪端起那案桌上的茶盏,晃了晃其中的茶水。

    水流波动的声音,暗示着水牢在等着他。

    萧信一腔冲动,皆被这水牢的威胁给按下。

    他无奈,重重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朝那床底走去。

    雕花的床板,带着沉香木特有的馥雅清香,床单幔帐上,也皆是绣满花叶枝蔓。

    萧信嫌弃地撇了撇嘴,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硬着头皮躺进了床底。

    想他萧信本是天皇贵胄,本该一生荣宠,衣食无忧,却被兰氏算计,赶到漠北。

    在那黄沙弥漫的苦寒之地,洗筋伐髓,苦练杀敌本领。

    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生天,有了几分威名。

    可前脚还未踏进京城,后脚就被兰溪这女人给捉住,先是水牢三日伺候,还嫌不够,如今还被逼着钻进床板子里……

    只有那人人喊打的采花贼才会钻进这玩意底下!

    若让兵营中的将士,知道他如今这模样,他这一世英名,算是彻底给毁了!

    想到这儿,萧信忍不住,又往床底板的深处钻了几寸。

    若让萧长卿那厮看见。

    这皇位……他也没脸抢了……

    ……

    萧长卿听到了屋内细碎的动静。

    但并未往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想。

    他停在廊上的脚步,略微踯躅。

    “若不便见客,朕也不进去了。”

    “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太医院提,朕的私库里有许多早年搜寻的珍稀药物,你是知道的,还有这些医师。”

    “宫里的太医虽然医术尚可,但用药治疗时,难免过于保守。”

    “朕在京中的宅子里,养有许多民间的名医,若你需要,朕命他们进宫为你诊治。”

    兰溪躺在榻上,眼皮沉沉地垂落着。

    刚才同萧信的一顿周旋,已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此刻,听着窗外传来的,萧长卿那饱含关心的话。

    她心中只余冷笑。

    可唇角动了动,连那冷笑的弧度都没撑起来。

    适逢小产,本就虚弱不堪。

    为了寻找妹妹,夜入深山险境,从狼群里死里逃生。

    又通宵达旦地跟着萧信寻找妹妹的踪迹。

    最后得知妹妹失踪,心情骤然沉落。

    大悲大怒之间,昏迷过去。

    若非宫中的太医有些真本事在身,她只怕……这一觉醒不过来了!

    好不容易得来一场重生,一切能重头再来,她怎甘心就这么病死过去?

    兰溪复又打起精神。

    让自己情绪平复了些。

    同那廊外的萧长卿应付着。

    “珍惜的药物,哀家这里也有,若陛下真的有心,不如将那半颗太岁,也跟哀家送来?”

    太岁一词,屋内屋外,皆沉默了。

    当年。

    萧长卿不顾自己的生死与危难,将先帝为他寻了半生的太岁,送给兰溪,救了兰父一命。

    二人的因缘际会,也由此起。

    兜兜转转,二人翻脸成仇。

    如今再提起太岁,彼此心中,皆是一阵恍惚。

    “算了。”

    兰溪摆摆手。

    心里疲惫至极。

    “你不来打扰哀家,便是最大的帮助了。”

    “陛下想尽孝心,如今也尽到了。”

    “哀家还活着,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前朝事多,何必因一弱质女流,耽误了天下大事。”

    “您请吧,哀家就不送了。”

    兰溪下完逐客令后,从榻上起身,撑着腮雪的手,想往里间走去,躺床上歇会儿。

    可双脚刚一落地,便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双膝一软,天旋地转。

    她惊呼一声,右手无力的,想抓着那案桌。

    可手从红木桌案上脱落,顺带带翻了那案桌之上,琳琅满目的瓷器。

    瓷片破碎声,尖锐又刺耳。

    那绵延不绝的碎裂声中,穿插着宫女的惊呼声。

    “娘娘!您小心!”

    “娘娘——”

    砰——

    门被撞开。

    素来温和守礼的萧长卿,不顾身份地冲了进来。

    他目染担忧,面色发青,唇边,带着唏嘘微起的胡渣。

    兰溪昏迷了多久,他便有多久未入睡。

    憔悴又狼狈。

    “娘娘!您醒醒!”

    歪在腮雪身上的兰溪,觉得自己好似那波浪澎湃的大海中,那随时会被倾覆的小舟。

    天旋地转,入目皆白。

    她整个人瘫在腮雪身上,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消失了。

    好像,又要撑不住了……

    兰溪狠狠咬了一口下唇。

    殷红的血,滴在惨白的下巴上,为她增添几分脆弱的妖冶,病态到极致的艳丽。

    唇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得到了一瞬的清醒。

    但并未维持多久。

    那眩晕感,又逼得她双目发昏,不能视物。

    直到——

    一股清冷的,带着龙涎冰片樟木的香味,渗进她鼻尖。

    接着,覆上她的唇。

    细软的帕子上,是专门调制的药香。

    抵在她的鼻尖。

    垂在她的唇边。

    男子的声音温和似水般轻柔,好似能解人烦忧。

    在兰溪耳边缓缓流过。

    “是朕自己配置的药香。”

    “朕这几个月睡眠不好,夜夜难免,但前朝政务繁忙,又不能不处理,便从书中找来这味古方。”

    “提神醒脑,用来解乏效果不错。”

    “但药物终究是药物,若不恢复作息,将身体调理好,神丹妙药也不管用。”

    “你想要权势,朕给你,你想垂帘听政,朕也可以跟朝臣们商议,你想护着兰家,朕也不拦着。”

    “何必……要用自己的身子做赌注,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啪——

    因那药香,暂得了几分清醒的兰溪,猛地伸出手,用最后的力气,将那丝帕打飞在地。

    她撑着腮雪的胳膊,唇边的血渍,渐渐凝固。

    “轮得到你来装好人?”

    “哀家这副身子,之所以如此不堪,也有你萧长卿的几分功劳啊。”

    “那碗打胎药,可是您亲自派人替换的。”

    “怎么,您觉得打掉自己的种太过愧疚,太过丧尽天良,这会儿过来赎罪来了?”

    “萧长卿,今生今世,想让哀家原谅……”

    “做梦!”

    兰溪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

    “你们有孩子了?!”

    恼怒闷沉的男声,终于憋不住了。

    萧信一个轱辘从床底下翻出来。

    他双目瞪的极圆,几乎成了虎目,那含威带煞的双眸,落在萧长卿身上时,完全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不可置信地开口怒骂:“你这混账!”

    萧信一拳揍过去。

    “你还算个男人吗?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们之间可有什么名分!谁给你熊心豹子胆,让你敢对她下手的!”

    “你若敢作敢当,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你都他娘的干的什么窝囊事?亲手将孩子打掉?”

    “老子亲手将你脖子捏断!看你如何继续当这人面兽心的混账!”

    “你现在这德行,还不如当年那个痴呆不全的傻子呢!起码还有几分人性!”

    刚才那一拳,被萧长卿偏头躲过。

    萧信怒意不减,一边骂着,又是一拳挥了出去。

    这回,眼看要落在萧长卿面上时,被兰溪呵斥住。

    “住手!”

    兰溪强撑着,艰难地开口,“哀家和他之前的事,哀家自有分寸,不必外人插手。”

    “外人?!”

    萧信气笑了,指着萧长卿的鼻子,骂道。

    “你告诉老子,谁算内人?这个打掉自己种的畜生算内人吗?”

    “兰溪啊兰溪,枉老子以为你是个杀伐果断敢爱敢恨的,跟其他闺阁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你竟也是个没种的!”

    啪。

    话刚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不是兰溪打得。

    因为她已无半丝力气。

    这巴掌,是腮雪抽的。

    以下犯上,以奴婢之躯敢对王爷动手,那是凌迟处死的死罪。

    可腮雪通通不在意了。

    她指着萧长卿和萧信,骂出了心中所骂之话。

    “你们两人,谁又比谁高贵!”

    “枢北王,您是什么身份,我们娘娘是什么身份?娘娘做事,你有何资格说三道四插嘴插舌!”

    “您想要耍威风,请您回您的漠北耍威风去。”

    “这里是芝兰殿,是皇城,是我们娘娘的私寝里,娘娘不传召,你有资格开口放屁吗!”

    萧信气急,“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在他面前说教!

    腮雪惨然一笑,“对!”

    “奴婢确实算不得什么东西。”

    “可奴婢就算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芝兰殿里的破烂东西,代表的是芝兰殿,代表的是太后娘娘!”

    “王爷您如此轻慢,可是对太后不尊,对皇室不满,对朝堂有异议?”

    “您配吗?”

    萧信噎住。

    “好你个伶牙利嘴的丫头,本王……”

    腮雪没再理他,而是将怒火,又对准了萧长卿。

    “陛下费尽心思……不还是为了讨我们娘娘开心吗?”

    “可你知道跟你有关的,让我们娘娘最舒坦的举动是什么吗?”

    萧长卿眉头微皱,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那胆大包天的丫头笑的畅快。

    “那就是滚出芝兰殿!”

    “咱们主子一日不见您,便能舒坦一日。十日不见您,便能舒坦十日,一辈子跟您老死不相往来,便能长命百岁!”

    “陛下您既然真心为我们主子好,那就麻溜的带着你的东西,带着你的人,从芝兰殿门口滚回去!”

    一番泼辣的骂,让萧长卿和萧信迟迟无法回神。

    腮雪却畅快极了。

    “今日奴婢也豁出了,就算这条命不要了,也要将你们赶出去,给主子留条活路!”

    语罢,一手抓起旁边的扫帚,另一只手腾出来,抓过那博物架上的杂物。

    似老百姓砸游街的昏君一般,腮雪手中所掠过之物,皆不要命地摔在萧长卿和萧信脸上。

    “有多远滚多远,我们芝兰殿不欢迎你们!”

    “对!这里不欢迎你们!”

    清脆的童声,从门外传来。

    顺着那话音,一个穿着宝蓝色小袄子的少年,手中抱着书册,双眸喷火,快步走进来。

    正是已被圣旨明文定下身份的萧钰然。

    萧钰然到了芝兰殿,跟着几位博学的大师傅求教,才明白从前的自己,所做的学问漏洞百出。

    那之后,就算搬到了芝兰殿,也极少出门,日日醉心于书册之间,纠研学问。

    三日前,得知兰溪昏迷回宫,他心中也很是担忧。

    毕竟,他是她名义上的继子,且她对他,用心照料,无一处错漏,新帝登记,又为他请封了官职和爵位。

    这份恩情,是再造之恩,是值得他用往后余生,肝脑涂地效忠的恩情。

    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他这几日,深知自己愚钝,在医术上帮不了什么忙,便将自己缩成透明人一般,不打扰凝霜姐姐她们为母后求医。

    可没想到,母后刚清醒过来,他都没来得及传召觐见,这些人便围堵过来要在芝兰殿闹事?

    真当他们芝兰殿没有男人吗?

    他虽年少,但也能撑起半个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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