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沅梦境
“阿言……阿言……对不起……”
床榻上的小孩似是进入了梦魇，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对不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刘沅抱着腿缩成一团，泪水染湿了他的衣服，他止不住地颤抖着。
突然，他的脖子被人掐住，狠狠地提起来，突如其来的光刺的他眼睛睁不开，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很短，而眼前的一幕，正是折磨了他数年的画面……
“爹！”一个模样大概四岁的小孩被他的母亲抱着，逃离了这座四合院，徒留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守在原地。
“是他派你们来的么？”那男人冷笑一声，说完这句话，反手摘下了一个黑衣人的头颅。
“师傅……”一个黑衣人小声喊了一句，却不料被那男人听到了。
他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那抹矫健的身影：“顾影，我说过，再见时，不要喊我师傅。”
顾影一愣，他似也没料到，师傅他的武功居然高到了这个份上，可想起自己的任务，他还是朝男人攻去，物是人非，谁能想到刘丞相身边的得力助手顾恒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呢？
顾影和其他几位暗卫有些吃力地与顾恒对抗，期间不断有人死亡，当他看到那几个死掉的人时，心中一惊，那些人都是间谍！师傅他还在意这个暗卫营的！
他抬头看向顾恒，很想问他为什么却被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好像是在叫他闭嘴。
顾影想起后山上注视着一切的夫人和小公子，他心中思量着如何瞒过他们救下顾恒，却被身后之人推了一把，差点撞上顾恒的剑，那气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回想起与那人相处的一幕幕，眼眶突然红了。
“日后将眼睛擦亮些，可别像今日这样着了他人的道。”顾恒冷冷瞥他一眼，一脚将人踹开，同时，他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直直插入那个间谍的心脏，也就是意图杀影顾的那个暗卫。
没了剑，他就处于下风了，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气息也逐渐不稳了起来。
顾影被他踹开，他竭力忽视心脏的绞痛，他拿起师傅赠与他的匕首，再次朝师傅攻了过去。
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视为知己，生命的朋友会背叛他吧，又或者那人从始至终都是在骗自己的……想到这里，顾影心中就愈发难受。
他想起执行任务前，他无法接受参与刺杀师傅的行动独自一人喝闷酒，被顾羽撞见了，他笑着说要打小报告，结果被自己压着灌了一壶酒的事，明明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做事也粗心大意怎么会是奸细呢？
泪水模糊顾影的视线，顾羽被一剑刺穿心脏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慌了神，直到滚烫的血液洒在他的手上，他才如梦初醒般，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那把匕首，直直地插入顾恒的心脏，顾恒那张释然的笑就这么突兀地闯入自己的眼中……
师傅……
顾影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顾恒，刚要冲上去便被拦住了，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队友死死地掐着他的手，低声道：“顾大人，不要辜负前营长的信任，夫人还在上面。”
顾影低着头，任由泪水打湿面巾，他强忍着不去看顾恒，随着队友一起，追向顾言与他生母逃离的方向。
“对不起……对不起……”后山上，刘沅被人掐着脖子，亲眼目睹顾言的悲剧，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为了讨母亲欢心，亲口说惹母亲生气的人都该死的话。
他后悔了……
“怎么？怕了？刘沅啊刘沅，你跟你那父亲果然一个德行，卑贱的命卑贱地想要讨男人欢心，你可真不愧是他的种啊！”刘夫人看着一口一个对不起的刘沅，恶毒的目光扫视着这个看着只有一岁的小孩。
她恶劣地勾了勾唇，将人扔在地上，而后翻身上马，身后的侍卫连忙将刘沅提起，一路飞奔跟着刘夫人来到了顾言生母，慕婉的逝世地，那里正上演着另一场悲剧。
小小的孩子被他的母亲压在地上，数不清的箭狠狠刺进她的身体里，鲜血溅了顾言一身……
而他就被侍卫扔在地上，站在这远方亲眼目睹顾言的悲惨人生，他记得，那时候见母亲放过那个男孩，疑惑地问了句：“母亲为何不杀他？”
那时候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活着，远比死了更痛苦，你说，是不是？”
母亲问自己，而自己那时候见识过许多刑法的厉害，自是不认同母亲的说法，他说：“沅儿倒不这样认为，沅儿曾见识过一种新鲜的死法，倒是远比让他们就这样苟活着来的解气。”
母亲也是那时候开始正眼瞧自己的，她笑道：“你倒是喜欢看这么些个恶心人的玩意儿，既然如此，那这个贱种就留给你玩了，先放出去养几年，等野了再拿回来训吧，省的不经折腾，没两下就死了。”
那时候的自己还小，也就只有一岁，可见识过的却远超与同龄人，为什么呢？因为母亲最爱看的就是自己露出与她一样的变态笑容，而自己却只能迎合她的爱好，像一条狗一样讨好她：“多谢母亲赏赐。”
若再来一次，自己绝不会说那些话……
“哈哈哈哈！你瞧瞧，如果你那好侍卫知道你就是仇人之子会怎么想呢？哦不对，你还亲眼见证了他的悲剧，附和着他的仇人嘲笑他们该死～那画面……想想就美好～刘沅啊刘沅，真没想到，你会与你那个父亲一样，爱上个卑贱的侍卫～你说……你那个侍卫会不会也如他父亲一样，爱上一个卑贱的侍女呢？”刘夫人笑着笑着，画面又一转，刘沅抬起头，看着周围的布施，是母亲的房间，而他则跪在母亲的面前。
光从半掩着的门缝中照射近来，堪堪停在刘沅脚边，他心中惶恐着，猛的抓住母亲的衣摆，乞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诉他……”
“嗤……”刘夫人嗤笑一声，凤眸微挑，看向刘沅身后，她慵懒的声音响起，明明悦耳的如芙蓉仙子高歌，在刘沅的耳中却如同恶魔低语：“不告诉他啊～哎呀……怎么办呢…他好像——”
“已经听到了哦～”
刘沅一愣，他猛的回头，就见顾言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一如既往地清冷，不近人情，但仍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竭力压制的恨意：“为什么……”
为什么……
刘沅张了张唇，心如刀绞，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张不了口，他松开拽着刘夫人衣摆的手，就那样瘫坐在顾言脚前。
心口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上面似的，呼吸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想去抓顾言的手，却被避开了……
是啊……都是真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逼他与自己决裂的最佳理由……？
我错了……
“阿言……”
刘沅垂下头，就那么瘫坐在顾言面前，他如今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这么坐在地上像极了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只不过要忽略他眸底那抹诡异的疯狂，他抬起头，那抹疯狂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如小狗一般即将被抛弃的眼神，他视线直直地看向顾言，瞧着那人清冷精致的容颜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阿言……对不起……”
他无法骗他，他做不到欺骗他的神明这样恶劣的事来，哪怕这仅仅是个梦：
“你……杀了我吧……”
梦而已，只不过他太贪恋阿言的气息了，在梦中迟迟不愿醒来，若那个世界没有阿言，那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让梦中的阿言亲手了解自己吧……
意想不到的是，梦中的顾言没有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思想过于龌龊，又或者自己那恶心龌龊的想法被梦境放大，阿言竟直接蹲下来，与自己平视……
刘沅呆滞了一下，直到那抹温凉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额头，他才彻底反应过来。
“阿言？”
顾言张了张唇，似在说些什么，刘沅却听不见了，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苏醒，慌慌张张地抱住顾言，极力想听清他的话，却终是徒劳。
“阿言……”
疲惫之意席卷整个意识海，刘沅渐渐没了力气，就连紧抱着顾言腰身的手都松了，他在这个带着顾言气息的怀抱中轻轻嗅了两下，如阿言这个人一样，小小年纪就一身冷气，连身上都带着冷香，只有像这样离得近了才能嗅到。
上一次闻到这冷香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小时候阿言第一次抱自己吧……那时候这冷香很淡，几乎闻不出来，那时候自己就一直想搞清楚这冷香，可偏偏就是没法再近距离接触阿言，这次倒是闻了个真切，只不过这冷香中夹杂了一丝檀香。
“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