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十四布局引君

    “怎、怎么会？”揽芳看着临江城的一片乱象，看着她那曾经受万人敬仰的神殿一间间倒塌，那些曾经貌若虔诚的信男信女，一个个脸上带着疯狂、怨毒、快意……那份浓郁得都要溢出来的恶意，简直比魔族还魔族。

    “怎么不会？”那道声音阴魂不散，他阴恻恻道，“这才是真实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们自私，愚蠢，目光短浅……当需要你的时候，他们将你捧得上了天，恨不得匍匐在地亲吻你的脚尖！而他们一旦发现你没用了，便会立刻揭下那副谄媚的嘴脸，换上冷漠与鄙夷，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你的神殿，不就是这样被推倒了吗？”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揽芳能感受到她的信仰之力在快速地流失。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也就仅仅过了两三个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以称得上是天翻地覆。

    真奇怪，她感觉自己有些发冷，可她明明身为神女，根本不惧寒暑，那这份冷意是从何而来？

    ——是心底蔓延出来的冷，是失望到了极点蜕变成绝望，再由绝望一点一点蚕食整颗滚烫的心，然后逐渐扩大、蔓延……最后，整个躯壳都被冰冷的绝望封冻，连热血也凝滞。

    所以说，人性这种东西真的经不起试探，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是试探出的究竟是光辉熠熠的金子，还是肮脏阴暗的恶兽。

    其实，入魔是个渐变的过程，绝非一蹴而就。至少对于揽芳来说是如此，也或许是因为她的神心太过纯粹，被污染起来也就格外困难。

    不过不管入不入魔，反正揽芳已经对人极度失望了，她在一点点地向魔族靠拢，对于入魔甚至持一种期待的态度：

    ——做神做了这么久，都已经腻了，入了魔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对于那道声音，揽芳也不怎么排斥了，毕竟这可是引领她走上“正路”的“前辈”啊！她甚至开始主动找对方说话，对于他的样貌抱有极其强烈的好奇心。

    他也不忸怩，直接告诉她，他是他们那一代魔族中相貌最俊美的，比起神族的端方君子，他更多了独属于魔族的邪肆与不羁，看起来一副洒脱豪放的江湖浪子形貌。

    “只可惜啊，若非当时年少轻狂、识人不清，被弄成了这副鬼样子，现在我怎么也能混他个魔尊当当，左拥右抱，挥斥方遒，那该有多么自在！”

    “可是……那个将你害成了这样的家伙到底是谁啊？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揽芳撅了撅嘴，“倘若你告诉了我，我便可以为你复仇，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哈哈哈……”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把揽芳笑得简直要恼了，才停下来，“就凭你？不是我看轻你。像你这点修为到了他面前，连人家半分衣袖都近不了！”

    “想让我复生得循序渐进，你须得听我的话，方有一线生机。”

    “首先，便是要将我这玉棺打开。”

    他们得弄出点大阵仗，引得天上的那位能打开玉棺的——也就是天族四殿下，下来除祟。

    虽说揽芳有些不服气，还有些不理解，她很奇怪为什么他那么笃定一定能将天族四殿下引来，但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一步一步按着他说的来。

    对于临江城的人，揽芳并没有分毫的怜悯，她想着既然那些人所求的不过就是长生不老、青春常驻之类的，那么作为他们曾经的神女，她便勉为其难为他们完成这一最后的心愿吧。

    泥人很好，他们不会苍老，也不会伤痛，岁岁年年皆是一副样子，只不过这泥人若想保有那些人生来原本的样子却是不行。后来揽芳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将他们原本的皮子剥下来，安到泥人的身上，不就成了！

    反正她所知晓的泥人之法中记载，若要将生魂注入泥人之中，需使其临死前受尽折磨，死后魂魄方为最虚弱，便于困其于泥壳之中。剥皮之痛总应该算得上折磨了吧？这样做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因而她就这样施行了她的方法，成功炮制了不少泥人。值得一提的是，揽芳还有些孩子般“爱玩”的心性：

    ——她不喜欢用术法直接达成她的办法，她喜欢隔几天做几个泥人，看着城中那些人时时刻刻处于一种恐慌之中，略施小术变个化身“剥皮怪”威胁他们，几天吃一张人皮，从长得好看的开始。

    像猫捉老鼠一般，她狩猎着城中的人，还很恶趣味地在抹掉他们死亡的记忆时，让他们记住了曾有一个剥皮怪要吃人皮，临江城危在旦夕时，是揽芳娘娘凭一己之力救了他们。

    其实不管揽芳再怎么否认，她始终对于临江城人忘恩负义、将她的神庙逐一推倒这件事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因而，她才会在人们的记忆深处埋下一段她救了整座临江城的记忆。

    青木的出现是个意外，其实，揽芳并没有想把青木扯进来。那时的她还没有完全入魔，她的心底还保留着对青木的感情，虽然很淡，却聊胜于无。

    正是这点微末的难得的感情，令她有一丝良心发现，进而她选择了花大量魔力造一个剥皮怪，引开青木，以自我牺牲的方式令青木以为自己已经除了邪祟，这样便可以将他支走。

    支走了青木，她终于又可以安安心心地接着完成自己的事了。当宛若新生的泥人新鲜出炉，心里满是对揽芳神女的敬仰，于是平地起神殿，他们怀着感激与愧疚的心态，一铲一锹的将他们曾经推倒的揽芳殿一间又一间地重新建了起来，大街小巷地宣扬着揽芳的事迹，那一段时间，揽芳神女的威望达到了最高。

    可是，有什么用呢？揽芳面无表情地想，她的神庙被推倒过，她的塑像上裂痕还在，难道如今的几声赞美便能抹去曾经的伤害吗？现在他们成了泥人，而她入了魔，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些人的信仰了，无论因是什么，果已经酿成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后来，又过了一年，她终于等到了四殿下的到来，虽然他并非孤身一人，里面还有着她的旧爱，但没有关系，她已经完全入了魔，什么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