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十二入魔赌约
揽芳说罢，伸手冲着那张人皮招了一招，那人皮竟极顺从地滴溜溜一转后向她飞去，很快揽芳小姑娘白净的手上便多了一张滑腻的皮子，配上她那堪称天真的笑，简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皓玉虽然心里早有揽芳不对劲的感觉，但当他真的看到小姑娘手中托着皮子心里还是大为震撼，此等画面之违和感惟有亲眼目睹方可领会。
“不，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青木一脸难以置信，“芳芳可是感天地而生的神女啊！她怎么会和邪祟扯上关系？！”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你不是她，你是邪祟变的，对不对！”青木浑身都在颤抖，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了些许的哭腔，死死盯着眼前的揽芳，试图从她身上找到她并非揽芳的佐证。
“蠢！”揽芳白了他一眼，耸耸肩道，“我当然是揽芳了，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我么？”
“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揽芳玉手轻抚过朱唇，慢慢地笑了，“当然是因为你呀，我曾经的——好，夫，君！”
“做神有什么好的？空有无尽的岁月，却要守着清规戒律，饱尝寂寞之苦。”
“可入了魔就不一样了啊，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下之大，我何处去不得！”
“哦，对了，你们知道这玉棺下的累累白骨都是谁的吗？”揽芳恶劣的笑了笑，眼中的红光兴奋地跳了跳，“——那是整座临江城人的尸骨！”
“太残忍了！他们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敖逸听得目中有火欲喷薄而出，高声质问道。
“他们啊……他们当然没做错什么，我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他们好！”揽芳轻笑着，“做人需尝尽生老病死之苦，历尽六道轮回之劫，想一想就很痛苦呢。作为他们的守护神，虽然他们渐渐忘了我，但我也想帮他们少吃一点苦头呀，这可怎么办呢？”揽芳状若苦恼的想了想，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一拍，“你们说巧不巧，正好冥哥哥——也就是我手中的这张人皮同我说他有法子帮我。至于具体是什么方法，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
“入魔者一般都是有着极强烈的怨恨与不甘，神心动摇，方可被心魔诱惑侵蚀，堕入魔障。”皓玉道，“而你方才所讲绝非你入魔之诱因，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最终弃神从魔？难道青木的离开对你的影响真的如此之大吗？”
“你很敏锐啊，听说你是青丘狐族的二殿下？不愧是九尾玲珑心。”揽芳有些讶异地看着皓玉，“你说得不错，我那前夫君的离开虽然令我痛苦，却并不足以让我入魔。若是区区一个情感上的失意便能让我入魔，那么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岂不是都归了我魔族？”
“真正令我入魔的不是别的，而是我对那些凡人的，失望。”
故事还得从青木与揽芳彻底分别的那时候说起。
在青木离开后，揽芳又陷入了孤独寂寥的境地。事实上，早在青木成为神君四处下界除祟之后，孤独与寂寥便又一次裹住了她，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重新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时候她都忍不住会想，自己是不是注定便要这样活下去。然而想着自己是守护整座临江城的神女，城中的人都还需要她的保护，她就觉得这番寂寥是值得的。
虽说对青木，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的意难平，那一天由她亲口道出分别，随后心头还是有一阵撕裂般的阵痛，毕竟几百年的感情不是说笑的，青木陪伴了她太久太久，是她漫长无聊的神生里出现的第一抹光彩。不过作为神女，她自认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岁月轮转，那个人在心上残留下的伤疤与回忆终究还是会淡去。
君去矣，妾大梦三日，与君作别，斩断前缘。
但揽芳万万没想到，这糟心事只是个开始。
一次意外，揽芳不小心陷入了这个石窟，在临江城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知晓这里有个奇怪的石窟。仗着自己有神力，她好奇之下便往前探了去。
她当然也看到了那些壁画，同皓玉一般，最初有些羞涩，还以为是什么有怪癖的人或神做的腌臜画，但定睛一看这里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她也同样感受到了那画上的奇诡怖惧。她又往里深入，到了玉棺所在处，那时候玉棺之下还并没有累累白骨，鬼火也尚未生出，然而玉棺却隐隐透着光，那诡异的氛围也没比现在好多少。
她看到玉棺后的画，也是觉得有些作呕，便也没再多看，目光转到玉棺，发现玉棺很是华美，与这个奇诡怪异的石窟显得格格不入。她忍不住上前，轻抚过玉棺，却不料有一道很好听却透着些森森鬼气的有些飘忽的男声在她脑海中响起，周遭却没有人。
“这么久了，可算是来了个活的！”
揽芳吓了一跳，勉强稳了稳心神，心中暗道自己是神女，克一切宵小邪祟，方才叱喝道：
“何方邪祟，胆敢在本神女面前装神弄鬼！”
“神女？就这点道行还敢喝问我？”那道声音不屑道，“想当年我挥一挥手就能让你神魂俱灭，若非他……哼，我又怎会被困于此，还被你这个小姑娘呼来喝去。”
“……他？他是谁？”很好，揽芳的关注点成功地被带偏了。
“他啊……你应该看到那石窟里的画了吧？”
“看到了……难不成是你画的？！”揽芳惊了。
“自然。那画的是真事。”那声音哼笑了一声，“背生双翼的就是我，而额生双角的则是他。我们本为恋人，我爱他爱得发了狂，我一度以为我们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他顿了顿，随后声音冷了下来，“我这么爱他，他却为了他所谓的事业抛弃了我，还连带地将我剜瞳、剥皮、剔骨，然后，一把火焚了我剩下躯骸，只是为了不让我复生。你看见那口棺材了吗？那就是我被剥下的皮沉睡的地方。”
“可笑他聪明一世，却也没想到，我的魔魂竟能侥幸逃脱。”他阴冷道。
“魔魂……你是魔？！”揽芳一惊。
“是神如何？是魔又如何？”他冷笑道，“神魔善恶当真如此泾渭分明吗？凭什么生而为魔便要被你们这些所谓的神君神女追杀致死？”
“有些神狠起来，可是比我们魔还要残忍得多。”
“话说回来，小姑娘，你好像也是受过情伤啊。说什么为了你好，我看那小子分明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这么说来，我与你真可谓是同病相怜呐。”
“你……你竟能看破我的记忆？！”揽芳发现自己今天似乎一直处于一个吃惊的状态……
“就你这点修为，我一看便破。”他不屑道，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他这么无情无义，你有没有想过要复仇？我嘛，可以勉为其难，帮一帮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蛊惑。
“我从未想过要复仇，人各有志，他渴望自由与更好的生活，而我囿于责任苦守临江，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揽芳沉默了一下，扬着头笑得洒脱，“况且是我主动提出的分离，这么看来是我不要他！”
“……你还真是看得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我一向洒脱。”揽芳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责任’，其实根本不值得你被困于此千百年？”他又换了个话题。
“怎么会？临江城的人可全都是我的信徒！我是神女嘛，当然得护着我的信徒了！”揽芳拍了拍胸脯，一脸理所当然，仿佛他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
“是么，”他哼笑了一声，“他们信奉你，只不过是因为你能带给他们想要的，而一旦你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呵，人是这个世上最懂得利己与取舍的了，到那时，他们便会像舍弃一件旧衣服一般，将你狠狠丢在脑后，看都不看你一眼！”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惊雷一般在揽芳的脑中炸响，将揽芳骇了一跳。
“……我不信，我的信徒不可能像你说的这般朝三暮四！他们很可爱，供奉着我塑像的揽芳殿遍布临江城，人们每天都给我摆上新鲜的瓜果，香火袅袅不绝。我能感觉到这份信仰之力是多么的纯粹，他们绝对是世上最好的信徒！”揽芳坚定道。
“既然你这么相信他们，那么，你敢不敢与我打一个赌？”他带着点蛊惑轻轻道，像一只引诱猎物入网的静静等待的蜘蛛。
“赌什么？”
“就赌，倘若临江城里的人知晓你的神力不足以满足他们的愿望后，他们究竟是会继续供奉你呢，还是会将你的神殿推倒，重新换一个新的、强大的、能满足他们愿望的神呢？”他轻叹着。
“好，我跟你赌！赌注是什么？”
“赌注嘛，倘若结果是前者，那么我将认你为主，供你驱使。若是后者嘛，”他顿了顿，随后轻笑着道，“那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吧。”
“另外，在此期间，你要配合我，不准擅自行动。当然，我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让你做的事啊，特别简单。”
“期限是——一年！”
“好，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