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恩怨不同算
苏修竹生辰这日落大雪了,正是年头,府上的大红灯笼颜色被积雪又染深了几分,深红的纸一点点蔓延。
“生辰快乐!”
好几道熟悉的声音一起喊出来。
哪怕昨日已经知道了,今日一早推开门,苏修竹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先是惊讶一笑,随即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红,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寒冬的天气落下温热的泪,感觉实在难以忽视。
可恩拿手帕给苏修竹擦去眼泪,捧上自己准备好的里礼物,那套银针。
“你医术那么好,我寻思别的东西你都有,这银针就算有也不嫌多就准备的这个。”
苏修竹刚擦去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上来,她几乎不怎么哭,可今天就像三岁小孩一样,一个劲的掉眼泪。
“谢谢。”
沐慎也拿着东西来了,一把短匕首,比起说是武器,更像装饰品,小巧的适合放在手里把玩。
可恩从他手里接过来,和自己的礼物放在一起塞到苏修竹怀里。
夜时薄让人抬了个大箱子,苏修竹正欲掀开,他按住苏修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能否你一人时再看?”
苏修竹睫毛上还带着泪珠隐隐颤动着,她绚烂一笑答应:“好。”
冬雪映衬下,那笑容格外明亮。
明川明芹都带着些小玩意,心意已到,大家都知道。
笙笙蒙着面纱露面了,她熬夜绣了个香囊给苏修竹,微微欠身:“奴家身上没什么东西,只能绣些小玩意。”
香囊上是两只展翅的玄鸟,栩栩如生,浅浅的栀子花香甜而不腻,苏修竹握着道谢:“无妨,我很喜欢。”
等到众人用过午膳纷纷散去,苏修竹才走到可恩身边低声道:“谢谢你,可恩。”
若不是可恩提起这事,或许今年也同往年似的,平淡的度过一天。
“嗯。”
可恩目光掠过墙头。
已经过了半天了,苏修竹生日这么大的日子,他也该来了吧。
直到临近傍晚,可恩终于听到了她等了一天的消息。
“大小姐,清月阁阁主求见。”
苏修竹摇头:“你告诉他,今日不便。”
她不想让夜时薄再花费多余的心思顾及曲禾。
但是几个护卫哪里拦得住清月阁阁主。
曲禾已经翻过墙头了。
他看起来有些着急:“修竹,你不见我?”
苏修竹退了两步,又恢复清冷的模样,“你我本就是因医术结缘的普通关系罢了,别浪费时间。”
“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哪怕是朋友也好,我们…”曲禾很真诚。
“你们什么啊?”
熟悉又诡谲的女声再次伏在曲禾耳边,他近乎僵硬的转过身,和可恩含着戏谑之意的眸子对视上。
苏修竹刚刚还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心悦的神色:“可恩。”
曲禾似乎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复生花被夺走的恨意和见证可恩当时杀伐果断的寒意包围着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他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可恩站在月光下,自由的张开双臂,月光从身后争先恐后倾泻下来,她告诉曲禾:“我是修竹的护卫呀。”
曲禾猛地转回去,晃着苏修竹的肩膀,不敢置信的问:“修竹,你去摘复生花了吗!”
苏修竹有些不悦的推开曲禾,“我去了,怎么了。”
她本来觉得曲禾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可这举动不由得让她心生不喜。
“你为什么要摘复生花啊,我师父,我师父那么需要复生花…”曲禾有些痛苦的蹲下身子。
苏修竹不能透露夜时薄的病,她往后避了避,不去看曲禾难受的样子,“我也想要复生花,竞争而已,你输了。”
曲禾冷声诘问:“我输了?”
他的长剑已经指向可恩了,“我与她势不两立,就是她,利用我,利用我的暗卫,夺走复生花,她却是你的护卫,你…把我当傻子吗苏修竹。”
可恩绕开曲禾,走到苏修竹身后,“话不能这么讲啊阁主大人,你敢说你没想过要利用我?”
她眼神落在曲禾腰间的玉佩道:“而且还是在我于你有恩的情况下。物竞天择,适者为生存不择手段,阁主大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混什么江湖。
况且,若不是我将纸钟楼的人击溃,你和你的暗卫恐怕早就沉睡在那个林子里了。”
曲禾的剑尖反射的寒光微微晃动。
剑无力的垂下,他问苏修竹:“我愿意出任何东西换复生花。”
苏修竹冷淡的回答:“换不了。”
曲禾质问:“为什么?”
“已经用完了。”
曲禾很痛苦,内心挣扎的发疯,可他知道,单枪匹马他不是可恩的对手,那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都足矣让他回忆起那日的画面。
苏修竹上前一步将可恩护在身后:“曲禾,看来你我二人道不同了。”
曲禾看着被挡住半个身子的可恩,他问苏修竹:“你执意护她?”
“对,可恩在我身边一日,我苏府就保她一日。”
这话有些让可恩错愕,苏修竹这般重情重义让她有些愧疚。
那日她只说看见了纸钟楼,苏修竹明知她撒谎却还是站在了她这边。
可恩道:“阁主大人,现在走还来得及,大家闹得都不好看可就坏了修竹的生辰了。”
曲禾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可恩,“那日你救下的侍女,看清了你的脸。”
危险的杀意从可恩身上流露,曲禾说的是什么她自然知道,在清月阁放火时,她一时心软救下的侍女看清了她的容貌。
曲禾还在说:“她说门口画像上我找的人就是你。”
“阁主知道可真不少。”
曲禾笑了,笑的很悲凉,他扯下腰间的玉佩往地上一摔,那玉佩是可恩还给他的。
玉佩应声而碎。
“可恩,你算计的人不比我少,你比我狠多了,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棋子,你看,哪怕我知道火灾的真相了,我没有证据指认你,也不能和纸钟楼对立。”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那时救了我,那日失去复生花我回清月阁,和师父坦白了我想利用救命恩人,他说,恩怨不同算,我恨你,可师父让我先偿恩。”
可恩身体已经做好随时迎击的准备了,曲禾却欲转身离开,他说:“那我就提醒你一句,陌老二没死。”
那仗剑江湖的身影落寞的离开了,留下沉寂的院子和沉默的二人。
隔了不知多一会,苏修竹才轻轻开口:“可恩?”
仿佛刚回过神来,可恩突然有些不敢看苏修竹那么真挚的眼睛,“对不起。”
曲禾和苏修竹因为她闹僵了,没有当初设局的快感,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苏修竹抱了抱可恩:“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很好的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拿走了所有复生花,你应该自豪。”
可恩鼻子吸了吸,“陌老二没死,我好像把你卷进大麻烦了。”
“我从小就在大麻烦里,况且和纸钟楼对立,明面暗面又有什么区别。”苏修竹拍拍可恩,“你没有害我的心思我知道,所以你没必要对我感到歉意。”
“…你别安慰我了。”可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苏修竹,为了最后那点面子她极力憋着泪不让它从眼眶跌落,“你这么说我都要哭了。”
抬起袖子用力抹了抹眼睛,眼里的水分被凉风一吹感触明显。
苏修竹笑她:“行了,咱俩今天都哭过了,坐下来好好说说吧。”
可恩叫来笙笙,三个女人坐在一间屋子里烤火。
笙笙摘了面纱,伏在地上双手交叠,认认真真跪拜了苏修竹:“奴家见过苏大小姐,多谢苏大小姐庇护之恩。”
苏修竹扶起笙笙,“不必言谢,你将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就行。”
笙笙看了看可恩,点点头,“想买奴家的是陌老二…”
可恩和苏修竹神色皆是一动,可恩告诉笙笙:“陌老二被我烧了,没死成。”
笙笙眼中划过可惜:“他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恩人,苏大小姐你们有所不知,这陌老二在家中有一妻,还有三个女儿,却夜夜留连花婉楼,在外边养了四五个女人。”笙笙说的义愤填膺。
可恩听着描述感到反胃,唾弃道:“祸害遗千年。”
苏修竹赞同的点头。
笙笙继续说:“他前次喝大了,同奴家炫耀,说什么日后纸钟楼大业成了,赏我荣华富贵。”
苏修竹打断笙笙,神色凝重:“什么大业?”
笙笙摇摇头:“奴家不知,他提起过两三次,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奴家也不敢细问。”
苏修竹拧着眉心,大业成了,纸钟楼一个杀手楼想成什么大业。
“你先回去吧,好生歇着。”
笙笙识趣的退下,无半分多余的动作,花婉楼的姑娘,都是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
可恩指出自己想的:“大业除了那最上面的位子,还能有什么叫大业。”
苏修竹凝重的点头,“皇帝如今身弱,太子一党和三皇子一党竞争激烈,哪怕时薄不想与之纷争也不能完全避免,只怕,纸钟楼竟然掺和进了皇位里。”
可恩没见过其他皇子,只能问苏修竹:“所以纸钟楼站队了?”
“恐怕是,而且极有可能是太子那里。”
可恩不解:“纸钟楼楼主不是南王殿下的师父吗,为何要站太子一党。”
苏修竹冷笑,“你知道时薄的毒是哪来的吗?”
不等可恩回答,苏修竹咬着牙说:“就是他师父,虎毒尚且不食子,时薄自小跟着他,他还真下得去手。”
寒风济济,刮进门的凉风让可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纸钟楼楼主,不愧是干杀手这一行的,心狠手辣,她还真想见见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