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幽暗的深牢中透不过半点光芒，无尽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让人难以喘息。
叶向阳早已不知被囚禁在这里有多久，数百年还是数千年。
在这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中，时间早已没有意义。
活着不如死亡……
脆弱的睫羽轻轻晃动，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眸，像是月光下深邃的幽潭，勾人心弦，美得让人惊艳。
只可惜，这双眼睛美则美，却没有半点光彩，宛若一个精致的宝石，没有半点灵动，让人不由心生惋惜。
叶向阳随意地看向四周，眼前一片黑暗。
被剥夺了声音、视觉，拥有的只是无尽地黑夜与孤寂。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又或者他早就疯了。
片刻，他厌倦地闭上眼睛。
大脑昏昏沉沉，所剩无几的神智像是风中的一条丝线，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断。
既然这般痛苦，那为什么不去死了？
一个魅惑的声音出现在昏昏成成的大脑中，身后似乎有一个人环抱着他的脖颈，暧昧地吹着暖气。
为什么……
因为他不甘心，
他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叶向阳猛的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瘆人的猩红，幽深的眼睛深处席卷着风暴，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妖族叶家乃是妖尊四大家臣之一，位高权重，他是叶家家主嫡子，本应该佩金带紫，百般宠爱。
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囚禁在这幽牢中数千年！
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粗大的铁链重重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重疯狂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铁链的声音渐渐平静，唯有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顺着那声音向上看，鲜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肌肤缓缓滑落，一滴一滴坠落在冰冷的玄铁地上。
“公子。”
幽牢的深处突然传来恭敬的声音。
陌生罕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叶向阳努力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想透过厚重的大门看见身后那人。
陌生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他轻轻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宛若脆弱的蝶羽，他努力地回想。
回忆凝固在脑海深处，一片空白，能够想起的唯有一片沉压压的黑暗。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叶向阳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向前挺，渴望离脚步声近一点再近一点。
声音在门前停住，叶向阳向前的身子也被身上沉重的铁链束缚，无法向前半步。
他沮丧地低下头，柔顺的发丝顺着脸颊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失落。
“叶家主，动手吧。”
门外响起清脆的男声，宛若圆润的玉石坠落在盘中，好听极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攒起眉峰细细回想，“叶家主”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将凝固的记忆勾出一点丝线。
那是他的父亲……
“是，公子。”
叶向阳的心尖一颤，浑噩的大脑拒绝深思他们对话之间的意思，可那几个字像是恶魔的低语回荡在他的耳边。
那个人在说什么，动手吧，又什么意思……
他的心中仿佛掉落了一根细针，扎得他生疼，更甚者，那针顺着他的血液流转到他的全身，每一处肌肉都传来刺痛，疼得让人难以呼吸。
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道中的光芒并不算明亮，昏黄色甚至有些幽暗的光芒从外面照了进来。
纵使这样的光芒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刺眼，难以接受。
叶向阳有些不舒服地眯缝着眼睛，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向外面的人。
父亲口中的公子并没有进来，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倒映在门边。
他不过轻轻一扫，便再难以移开视线，紧紧追随着从门外走来的男人。
男人身着奢华的玄衣，走到他的身边，长袖一挥，空中蓦然出现一盏酒盏。
澄澈的酒水在杯中流转，倒映出一双冰冷的眼眸，不带半点感情，仿佛面对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又像是路边的蝼蚁，不值入眼。
心脏隐隐发出刺痛，像是死囚迎来他命定的结局。
他垂下眼眸，不再看男人一眼，沙哑地说道：“这里面有毒是吗？”
“对。”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他微微晃动酒杯，酒水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流转，在幽暗的光芒下显露出异样的光芒。
释然与不忿，解脱与不甘……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他的心中，像是细密的蛛网将他缠绕，一点点收缩压榨。
“父亲，为什么……”
叶向阳抬起头，悲痛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张严肃的面容。
“你知道又能做些什么呢？”
叶父轻飘飘地说道，沉稳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将手中的酒盏递送在叶向阳的嘴边。
叶向阳一楞，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像是脱水的鱼躺在沙地上，无力挣扎。
纵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涟涟的眼眸依然紧紧盯着叶父。
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对他不辞言笑，严加管理，但纵使养个阿猫阿狗也该有点感情，他不信父亲对他会这般狠心！
许久他才听见头上传来一声叹息。
可能是认为大计已经完成，叶父难得出言说道。
“我从来都不是你父亲。”
叶父平淡的声音却像一个惊雷，在他的耳边炸裂，大脑中传来阵阵嗡鸣声。
单薄的身子在空中轻轻晃动，瘦削的像是一缕青烟，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叶向阳本以为自己会感受到心疼，却不曾想心痛到一定程度只剩下麻木与悲哀，整个胸腔沉甸甸的，像被万斤重石牢牢压住，无法翻身。
“下辈子换一个好人家吧。”
说罢，叶父端起酒杯动作轻柔地将酒杯送到叶向阳的嘴边，强迫他喝了下去。
烈酒夹杂着毒药，像是一股火从他的心中燃烧，一点点将他全身的血肉都燃烧成灰烬。
疼……
好疼……
除了疼痛他的脑海中再容不下任何念头。
细碎的□□从苍白的唇角溜出，他用力咬紧自己的嘴唇，固执地盯着叶父，想从中找到半点不忍。
可是没有……
有得只是淡漠，像是看着路边的飞虫，留不下半点印记。
一股铁锈味弥漫在他的唇齿间，他像是困兽一般发出绝望至极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叶向阳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再无半点光彩，一颗晶莹的泪珠在眼尾闪烁，最终无助地坠落在地上。
美得让人心惊。
被囚禁多年的活死人终究迎来了他的结局。
——
【你恨吗？若能重来你将如何……】
【放肆，竟有人瞒天窃命！】
好吵……
叶向阳昏昏成成，他像是一只蜉蝣随着水流浮动，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他的耳边不断说着什么，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
“叶家主不必多思，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活得更好。”
“公子多虑了，百年大计终于实现，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从今往后，我们自当扶摇而上，在无阻挡！”
百年大计是什么？
与他又有何关系！
无尽的愤恨与委屈，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太多的情绪堆积在一起，让人难以忍受。
【快醒醒，不然一切都迟了！】
好吵……
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无法动弹，沉压压的。
好累……好想休息……
分不清哪里传来的疼痛感，细细碎碎，难以忍受。
“快点追，要是让他跑了，我们都得完。”
“这么一个残废能跑在哪里，怎么连个身影都看不见，该不会追错了吧。”
【叶向阳，改命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还不快快醒来！】
耳边像是响起一道惊雷，叶向阳蓦然惊醒，漂亮的眼眸中一片茫然，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身后有声音说道。
“这是家主刚刚送来的追踪鼠，能够感受到那人的行踪，我们快追。”
“是！”
他本能地向前逃，却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爪子，白皙的毛发上沾满灰尘显得有些狼藉，他有些无措地将自己的手转过来。
只见粉嫩嫩的肉垫上布满血丝，随着他的动作绽放出一朵肉嘟嘟的梅花。
这……
叶向阳的眸孔瞬间收缩，这是他逃得最远的一次，也是他逃脱的最后一次。
这次以后，他试过重重方法都无法离开那幽牢半步！
重生的喜悦感渐渐平息，与之涌上的是挥之不去的沉重。
前世他也逃到这里，那时的他早已精疲力竭被迫化做原型，不过又跑了数百步便被那些人捉住，幽禁于深牢之中。
想及，叶向阳的眼中越发苦涩，继续向前跑也难逃被追上的命运。
重来一世又有何用！
叶向阳将自己毛绒绒的脑袋抵在有些发痛的爪子上，娇小的身子向草丛深处又瑟缩了几分。
逃无可逃、退无可退，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是！
淡蓝色的眼睛中迸射出光芒，像是出水的珍宝再难掩盖其中的光彩。
冷静。
一定要冷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放慢了几分，黑豆豆的眼珠缩成一道竖瞳，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与其仓皇逃跑被捉住，倒不如好好思索一番。
前面是不能继续逃了，他们拥有追踪鼠，更何况他这副病态的身子怎么能逃得过。
可是除了前方他别无去处，身后是无尽的追兵，右边是高耸的山脉，左边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好似已经步入绝境，寻不到半点出路。
脑海中宛若崩裂出火花，疼得让人难以忍受，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得颤抖着。
他想要试图保持冷静，可是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不管做出哪一种选择都难逃被捉住的厄运。
澄澈的眼睛中透露出绝望，叶向阳轻轻扫过眼前的景色，透露出说不出的眷恋。
如果是这样，重生又有何用？
不过是难逃一死罢了。
等等。
他的眼眸凝固在悬崖边，无法移动半分。
片刻他轻轻一笑，勾起的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
就算是死，他也想换一种方法。
下一刻他鼓足全身的力气，向着前面的悬崖冲去，白色的绒毛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迅速地向前冲去。
“快走，他在那里。”
“他要干什么，是、是跳崖吗。”
“快、阻止他！”
叶向阳努力压榨着全身所剩无几的力量，奋力向前冲去。可是纵使如此，还是被身后人不断逼近，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快捉住他，快！”
声音仿佛贴着他的耳边响起，腿已经变得酸软，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的跌倒在地上。
叶向阳用力咬紧自己的唇间，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唇齿，速度又快了几分。
“我捉住他了！”
声音未尽，叶向阳感觉到自己的后腿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他的心一颤，快得想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悬崖就在眼前，抬眼还能看见云雾的缭绕，丝丝缕缕，让人贪恋，他的眼中流露出悲愤。
就这样被捉住了吗？
纵使这样也难逃这既定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