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针对
“消毒可能有点疼，”方星抓着宋知清的手背，另只手用镊子夹着沾了酒精的棉花，忧心忡忡，“实在痛的话，你可以掐我。”
说着，他又小心瞥了眼秀眉微蹙的宋知清，下意识咽咽口水，二次补充强调，“真的。”
被这声拽回神，宋知清转眸与满目担忧的方星对上目光，接后露出个打趣的笑：“没事，我小时候经常受伤，不怕疼。”
自己没听出来的蹩脚理由送进方星耳内，不由又加深了几分他内心涌起的怒火。
捏着钳子的手兀自用力，他望着面前皮肤白皙，身形小巧的宋知清，对叶以舟的愤慨噌噌往上涨。
早知道，他就应该多打他一拳。
“那小子性格确实有点古怪。”话语出口，他倏地一愣，给宋知清准备消毒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
选择性的沉默中，他抿唇轻轻试探碰了碰宋知清疮痍满是的手心，两道浓眉皱得更深，视线小心紧盯视野内的一方手心。
“疼吗？”他问。
老半天，上方都没有传来回答声。
疑惑中，他抬头，瞥见的便是宋知清一张憋着笑意的脸庞。
几秒，于方星淡淡的无奈注视里，她笑言：“还行。”
午后阳光自背对窗户的宋知清身后洒进来。
方星望着沐浴在橙色光芒里笑得灿烂的女孩，忽的心跳漏了拍。
作为艺人的她五官生得极其好看，隽秀间带着明艳，携带侵略性的美中又有着出淤泥而不染，与娱乐圈这种大染缸完全不相符的清冷气质。
同一时间，就隔着一墙的叶以舟被教练拽着力气颇大的上药，每个动作都像是瞅准了要将疼痛扩散至最大才去做的。
“你呀，才来name就给我犯事儿？”他气得语调高扬，拿着镊子当细棍，抬手欲敲面前人的脑袋。
不过想了想，在强迫自己深呼吸几口后，他还是稍稍冷静了一点。
被如此呵斥着的叶以舟左眼微眯起表示疼痛，手上抱着个手机在打字的速度分毫不减。
把键盘当钢琴弹，一如往常那般的倔强脾气，臭着个脸就是不认输也不服软。
教练言笑晏晏，手上力度却蓦然增大：“今天的训练……”
话音未落，他便见与自己面对面相坐的叶以舟后仰捂着淤青的唇角，双目狠瞪着他抢过了镊子。
切出相机，动作笨拙地一点点擦着肿起的腮帮和还在溢血的唇角。
伴着刺刺的疼痛，叶以舟盯着自己手里的白色酒精棉，亲眼看着它沾染上不少鲜红。
怔楞着停手，他望向手机摄像头，默声与里头那个自己安静对视。
在心中隐有想法之前，教练先步开口替他陈述事实：“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须臾，他身上多了叶以舟的愤恨斜睨。
耸耸肩，拿过边上的水仰头喝了口，“你瞪我也没用，你心里也肯定是这么想的。”他就只是说了句大实话罢了。
顿了顿，他又自顾自叹口气：“还好你没还手跟小星打起来，不然你俩肯定要按部内规定被严罚。”
消毒的动作慢慢减缓。
屏幕上方跳出的消息没一会儿便是折叠的十几条。
同时另边。
宋知清拿起叮咚作响的手机，慢慢抽回手，“我没事的小星同学，待会儿我自己上药就好，你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话落，她朝他露出个看上去挺轻松的笑。
方星没理，更拽紧了些她的手，温言嘱咐：“别动，要是留疤可就不好了，你可是要上台表演……被万千观众看着的人。”
中间悄然停顿的那瞬里，方星的心脏莫名感觉痒痒的，似被谁轻抚过，连带着紧绷的唇角弧度也变得柔和几分。
望着宋知清低头单手打字的缓慢认真样，他本轻拢起的眉梢须臾舒展，眸中流转的温润愈加明显，藏起的好感皆随着落在宋知清身上的灼热眼神透漏出来。
不过在面前人抬起脑袋的那刻，他又很好将它压回了心间。
对视片刻，宋知清干巴巴移开目光，接后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医务室的空位——应该还有吧？”
她抓着后脖颈慢慢垂下脑袋，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
“有啊，怎么了？”方星问。
话语出口，面前宋知清便抿了抿红唇，用了点力气准备从他那把手抽回来。
不料还没来得及做，门外就进来了挂彩道道的宋浩然和叶以舟。
互相搀扶着对方走进医务室的二人，在并肩进门之时，因为谁都不肯让谁，又差点打起来。
宋浩然往前，叶以舟便往前；叶以舟往后，宋浩然便往后。
在门框怒瞪眼半天，明里暗里接着较劲的俩人中的叶以舟，忽被后头慢步过来的教练猛踹了脚后背踢进医务室去。
“堵坏了拿你工资赔！”
叶以舟狼狈扶着腰和墙，回头的那眼里饱含了太多情绪。
不用说也明了他在想些什么的教练抱臂冷哼：“谁叫你刚不好好训练，而是跑去跟人打架去了？！我说没说了打架的话要按部内规定严惩的？！”
叶以舟气得勾勾左唇冷哼，快速捏捏拳头正准备比手语之前的刹那，教练不加掩饰的愤怒又即刻诉诸于口。
“你还想还嘴是吧！那条规定是为谁出的你比我还清楚！”
“是是是，”方星在边上拖着音调，悠悠拉开窗帘，让宋知清也能看清门那处的几人，“我们舟哥可比我们俱乐部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条规定，毕竟这条规定半成多都是用来束缚他的嘛。”
恰到好处的暗里嘲讽，再加之点到为止的明里揭老底，都让叶以舟颇觉自己被针对了。
思绪未止，便被边上飞起扑过去的宋浩然打了断，“放开我姐！”
“宋浩然！”呵止出声的是宋知清，“你再这样乱来小心我告诉爸妈！”
被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叶以舟眨巴眨巴眼，在彼时的混乱状况中，慢慢在心里重复了遍捕捉到的关键词语——
我姐、告诉爸妈。
咽咽口水，喉结上下轻滚一遍，他微眯起眼眸，瞥向努力在拉架的宋知清，又接着缓缓在心里念了声他俩的名字。
宋知清、宋浩然——
都姓宋。
而且貌似之前，宋浩然除了喊宋知清名字，基本也喊的都是“姐姐”二字。
突地，倒吸口凉气后觉回神的叶以舟顶顶腮帮，内心的烦躁和狂热猛往上升了好几倍。
他双手叉腰，做着深呼吸往边上白墙靠去，双手掩面扶额。
所以说，他俩真的只是明面上所说的姐姐和弟弟，以及他之前看着他俩的“情侣照”哭，外加别的一些暗里较劲的什么，都是因为他太迟钝了……
吗。
默声加重些的深呼吸里，叶以舟攥紧拳头，再度咽了咽口水，闷气更甚地回想宋浩然今天对宋知清说的那些冒犯至极的话，太阳穴不住突突。
静看了和宋知清一样在拉架的教练，无名火已蔓至胸口的叶以舟，须臾上前一手拽了二人，直接将人扒拉出了门外。
再在场人士齐刷刷的懵圈视线里，他又回身，将杵在原地发愣的教练也跟拎小鸡仔一样扔了出去，而后直接锁上了门。
安静的医务室内，除了在里厅正在睡觉打呼的医生，就只剩下宋知清和他。
类似的场景又在彼时上演，惹得宋知清正了正身，跟着紧张起来。
叶以舟坐下在她身边，替代方星的位置安静用镊子夹着换了新的棉花球，然后重新沾了药水看向面前眼睛跟猫一样睁的大大的女孩，另只手乖巧摊平着，等待她的伸手。
几秒，他始终微歪着脑袋注视她，表情淡然，像是对这赔罪的方式有些理所当然的气壮。
“没、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完全无意识的，宋知清的话语被这炽热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催得有些结巴。
别开视线准备起身下床时，叶以舟干脆自己动作，径自抓过她相较之下显得无比小巧的手。
涂了药水的那块肌肤因本就擦伤了而不怎么好看。
被他这么认真端详着上药，宋知清的脸庞不由又红了几度，就连耳廓也泛着浅淡的粉红色。
叶以舟的动作很轻，轻到触感有些刺痒。
宋知清放于身侧的手暗暗攥了紧，被夹于手心的床单变得皱巴巴的，一如她正层层泛起涟漪的心湖那般。
整个过程，叶以舟都没说话。
自然垂下的刘海让他偏了偏脑袋。
宋知清将面前人的侧脸完好收于眼内，目光一点点顺着他红肿的唇角移到他青筋明显的手背，心跳明显不同于被方星上药时候的平稳。
她捂捂胸腔内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眨眨眼干干开口想收回手。
“还是我自己……”
没料到一往后撤便轻松脱身的宋知清，力度没控稳地直往后摔去。
顿觉后脑勺就要开花，下意识抬了胳膊想用自身手臂缓冲的她，在下秒又被叶以舟一拉，稳稳坐回了刚才位置。
这动作之后，叶以舟歪着脑袋抬眸安静瞥她，手上悠悠拿着镊子换药，眼底轻起的波澜看得宋知清一阵恍惚。
她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