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片
房内的窗帘大开着，灯光和月光齐齐照进来，将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滚难安的宋知清面庞映得更为清隽。
她反复刷着页面，却还是没能等到叶以舟通过她的好友验证。
她瞄眼左上方的时间，不住咬咬唇瓣。
“啧，”她放了手机平躺在床上，望着没开灯的房内光亮依旧的天花板，呆滞着目光长叹口气，“为什么……”
如此轻声反问自己，一个翻身将边上半身娃娃抱紧的宋知清怒言：“为什么！”
过后，又只剩下无助。
“为什么，”她再度长出口气，将脸靠在娃娃上，“为什么会是叶以舟。”会是她的那个听众小哥。
所谓的尴尬，简直无声间默默翻了好几倍。
即使已经过了几小时，但自从在问他人拿了叶以舟联系方式，知道他名字起的宋知清，一颗心脏便无法按捺冷静下来。
最主要的是，在今天傍晚将所有拍摄结束了的她，还明确知道了一件事。
叫汤圆的那只猫，并不是制作方用来拍摄的猫咪。
汤圆，就只是叶以舟养着的私有宠物。
“所以……”
她捂脸，耳根烧红。
所以她当时，只是一个几次阻止汤圆去见它心心念念的主人的——毫不知情、并且闯祸了的外人。
越想，越叹息着想逃离这个星球的宋知清颇觉自己快要羞恼炸了。
叮咚。
好巧不巧，她的好友验证在这会儿被叶以舟通了过。
刹那，从床上弹坐起来的宋知清身子左右摇摆不定，视线落在那个实为烫手山芋的手机上。
“怎、怎么办？”她蹙眉，言语如心跳般慌乱不定。
一众燃着的仙女棒里，叶以舟安静倚在角落，轻鼓着腮帮盯着手机屏幕看，脑里有点乱糟糟。
他不像大虎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拍广告mv，以闲人身份跟着来的他整日都空闲无比。
这么好几个小时才通过宋知清的好友验证，他纯粹只是在纠结些有的没的。
好半天，在他长舒口气准备放弃等待时，屏幕上方忽显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
抬手欲抓头发的动作被卡在一半，叶以舟不自觉屏住呼吸，盯紧了备注和此话不断变化的聊天框。
宋知清唇心紧抿，打了字又删掉，一句开场白酝酿好半天。
你好，我是——
以舟同学，对不——
叶先生，抱歉，我——
几番尝试下来，都没找到什么顺口话的宋知清干脆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抱着身旁的毛绒玩偶便下床去了阳台。
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见下面欢闹的一众人。
算上练习和采访的时间，前后拍摄共五天。
不长，也不短。
夜风徐徐，撩拨心弦。
宋知清望着下面的仙女棒、篝火，以及说笑的人们，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敏感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不少。
她手撑在栏杆，下巴搁在玩偶脑袋上方，莫名开始怀念撸猫时的酥爽感。
有史以来，没养过猫的宋知清昨日还是生平第一次和猫咪睡觉。
甚至于，她抱猫都比较少。
汤圆也是她见过的，最乖的一只猫。
不自觉笑眯起眼眸的她怔楞一瞬，即刻回神，有点羞赧刚才笑得跟个痴汉一样的自己。
下意识摸摸面庞，四下瞄眼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宋知清余角随即瞥到一个快速将自己藏进柱后的人影。
灯光虽璀璨，但毕竟是夜晚。
她盯着那处看了会儿，对那人的闪躲有些哑然。
眉心微拢间，她咽咽口水，默默退回房去。
捏了手机想给经纪人发条信息刹那，手机显示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点开，是叶以舟发来的：抱歉抱歉，刚才是我。
暗自松了口气，宋知清用指尖扣扣手机边角，看着上方不断跳转的备注和“对方正在输入中……”无声。
好一会儿，她才看到叶以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抱歉，刚才发现你在看这边，就下意识朝你那边看了眼。然后在那秒，你就看过来了，然后我就下意识躲了下，呃，然后——
她划着叶以舟冗长的解释，看着他话里诸多的“然后”一词好笑。
看起来挺高冷的叶以舟，或许没有那么的难以近人吧。
想了想，她打字：没事。
同时，她瞥眼沙发上堆叠整齐的男式休闲外套，键盘敲得快速：之前的事不好意思了，你的外套我已经洗过了，到时候给你。
准备等会儿拿去给他的宋知清发送这句话之后，并无觉得有何异意地歪了歪脑袋，转身再去了阳台看看。
任由大虎跟个慈祥父亲般揉着自己发尾玩，有些无奈合群的叶以舟抱着手机，模样乖巧地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打：好。
“好不容易肯出来玩，不吃点烤肉什么的吗？”大虎将粗壮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举着一堆好吃的，嘴角亮着闪闪的油光问身边的叶以舟。
闻声，叶以舟抬眸瞥了眼那堆山珍海味，兀自摇摇头表示不要。
刷新许久，和宋知清的聊天记录就只停留在他的单字“好”上。
无端郁闷起来的叶以舟眨巴眨巴眼，抓过边上的啤酒仰面便闷头喝起来，喉结上下大弧度滚动。
因喝的急，有些许酒液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滑落到脖颈，触觉冰凉。
大虎望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眉梢微耸，看上去挺欣慰。
“镜姐姐，”他拍拍一口气喝完一杯啤酒，正在用衣袖擦唇心的叶以舟脊背，不住调侃，“才十七岁就敢喝酒了哈——你十六岁solo赢我们k大队长的时候可都没这么过。”
后半句话音量倏地抬高，拍着叶以舟脊背的力度也跟着悄然增大。
斜睨他一眼的叶以舟轻咳两声，捂着胸口朝他摆摆手，忍着胸腔和喉咙的不适，伸手想去抓旁边的矿泉水。
手虚虚握住瓶身那刻，听觉如亮起的眼眸般猛地放大。
虽然只是很轻的一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转头瞬间，他和人群之中拎着纸袋的宋知清默声对视。
“叶以舟。”她浅勾唇角再叫了他一声，攥紧纸袋的手微微用力，心如擂鼓。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知道对方身份后，和叶以舟在酒吧之外的地方见面。
更何况这次见面下，背负的是一重浓烈的尴尬。
虽然她只叫了叶以舟的名字，但她发现，不止是叶以舟身边的大虎，就连远在几米开外的方星和崔安两人都朝她这边不约而同投来了目光。
宋知清低头，撩了把额角碎发抬步往前，行路时悄然做着深呼吸缓解心中的紧张。
没关系的，只是还个衣服而已，没事的，叶以舟又不会吃了她。
再说，她还认真把外套手洗了好几遍，且喷上清新怡人的香水仔细表歉了。
正欲开口，宋知清便看到面前用一双圆溜的黑眸瞥着自己的叶以舟，猛低头打了喷嚏。
接后，又是一个喷嚏、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掩鼻的手，隐约冒出鲜红。
方星怀里的汤圆挣扎着，朝叶以舟飞奔过来，炸毛匐身趴于他跟前嘴里不止发出警告的低呜声，几次对宋知清哈气着警示她远离。
本想还了衣服，好好道个歉便回去睡觉的宋知清蒙了。
被此时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计划的措手不及。
大虎抓住叶以舟肩膀，眼神担忧地望着他，嘴上话语飞快。
“崔安！他包里的第三格！”
接后，是也反应过来后，行动比说话快的方星：“我房近！我去拿！”
慌乱中，宋知清不自觉后退两步，目光害怕地落在鼻血狂流不止、喷嚏丝毫不停的叶以舟身上。
他弯着腰，看着挺痛苦的样子。
她好像，无意间做了件错事。
隐隐约约知道问题应该出在自己身上的宋知清，眼眶红红，眸中凝满了泪水。
场面有些许的慌乱，暂时无人注意到她。
炸毛的汤圆低吼持续，从原先的软萌乖巧样变成了将她视为敌人的怒火中烧样。
点滴积压在一起，让她的自责更甚。
转身想逃离此处那瞬，她的手腕隔着长外套被人捉住。
回头，是寥寥干净衣袖的叶以舟。
他抓着宋知清，捂着鼻和唇，打着喷嚏对她使劲摇摇头。
动作间，叶以舟眼角通红。
有是因为香水过敏，也有是难以言说的不安和烦闷。
宋知清站在原地，往下瞥着叶以舟特地隔了自己外套抓住她手腕，品着不想弄脏她手的细节，鼻酸被催得愈发厉害。
她哽咽无比地，瘪着嘴巴巴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叶以舟手上稍增力，再度对她摇摇头，蓬松的头发跟颗蒲公英似。
见此，宋知清有些悲伤地出言：“你别、别摇了，我怕你头晕的厉害。”
噗嗤一声。
边上的大虎笑得直不起腰来。
掩住自己狼狈模样的叶以舟听了，也哭笑不得地跟着勾勾唇，一双大眼睛里装着难盖的亮晶晶。
虽然挺逊，但其实还不赖。
喝高兴了的导演，迷迷糊糊地高举相机，招呼着要给大家拍照留念。
“三、二！”在这一秒，即刻便按下了暂停键的他大笑着，又兴奋拍了几张。
须臾，哭泣的宋知清，和眼泪鼻血一大把的叶以舟正好被定格进画面里。
边上是大笑不止的大虎和平淡准备矿泉水的崔安。
再远几步的，是气喘吁吁从自己房间拿了过敏药回来的方星。
一切皆潦草，也皆刚好。
少年人的青春，总是如此这般撞在时光的不经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