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字
才进酒吧，宋知清便不小心和一人撞了上。
一时间，她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多为书籍。
她看着那被口罩和鸭舌帽包裹严实的男生一怔，继而点点头：“抱歉。”
叶以舟扫了眼那女生，目光下意识落在她的唇，过长的刘海触得他的眼睛有些痒痒的。
他摇摇头，正准备帮她把东西捡起来，酒吧内便三蹦过来一人搂住了他脖子。
温二一头黄色小卷毛，和叶以舟的黑色顺毛乖乖头正好成了反比，将他衬得更为像不良少年了几分。
“哟，你小子最近热度挺高啊。”说到后面，他还朝叶以舟耳边吹了声口哨，黑色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叶以舟浅浅瞥了他一眼，随即弯腰帮宋知清捡东西。
宋知清则闻声蹙了秀眉。
温老板身边的这个男生……
她蹲身捡着自己的东西，时不时偷瞄眼一身黑打扮的叶以舟，感觉这人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发楞间，手机响起。
当即便和闻声看过来的叶以舟撞上目光的宋知清心脏不由一紧，殷红的薄唇也跟着微张张。
她起身看着屏幕正中心的来电显示人，一双柳眉拢得更为紧了几分。
她弟这会儿不该在学校学习吗，怎么有空给她打电话？
在宋知清有下步动作之前，温二恍然大悟般眼前一亮：“哇哦，这不是我们知清小姐姐吗，怎么到了也不进去，搁这儿和叶同学一起吹冷风呢？”
叶同学？
脑里三个字刚展开，温二就长臂一挥，欲搭宋知清的肩膀说话。
“温老板，”宋知清下意识后缩想躲开他，“你等……”
话未完全出口，温二手才堪堪能够虚环住宋知清，叶以舟便抬手拎了他衣袖将他的手撇了远。
这瞬间来的突然，导致还没反应过来的宋知清，仍保持着退步的动作，往她身后的叶以舟怀里退去。
但许是叶以舟太高了，手也长，并用不着躲闪。他快速完成了那动作后，便即刻迈步走了，没让宋知清碰到一下。
慢了半拍才回神的宋知清先是朝一脸懵圈的温二看过去眼，再是朝叶以舟本人看过去。
只见，那男生什么都没说，无声帮自己解围后便打算离开这里。
“哎？”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宋知清往前半步，字眼脱口而出，“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以舟闻声慢了脚步，从门外透进来的微风徐徐吹得他发丝轻飘动，挺拔的身姿莫名让宋知清觉得他有着几分清冷的孤寂。
侧眸，叶以舟浅浅扫了眼门口一席白裙的宋知清，喉头似常年落了灰，难以启用。
短暂的沉默后，他什么话都没说，也根本说不了什么。
那一眼，算作是他的回应，如墨般的瞳孔略微转转，收回视线继续转身远去。
宋知清奇怪看了叶以舟戴着的黑色无线耳机会儿，后觉他有点高冷的同时摸了摸脑袋上的丸子头：“嘶——因为戴着耳机，所以以为自己听错了吗。”竟然就只是安安静静看了她一眼。
早知道就不问了。
好尴尬。
温二双手环胸倚在边上，一样看了叶以舟的背影几秒，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指尖轻敲几下自己手臂。
“这小子，依旧是老样子啊。”
半感慨似说着，他不住摇头轻笑，抬手摸了下耳垂处的黑钉。
老样子？
宋知清朝抬步准备去吧台监督调酒师工作的温二看去，下意识跟着他走了过去：“温老板，他……”
说到一半，宋知清又将未尽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看样子，温二应该是和刚才那个男生认识的。
所以要是她问些什么，到时候被温二添油加醋着传到那男生本人面前去就不好了。
不过……貌似她刚才已经当着他本人面问过一遍了。
“小姐姐？”温二打了个响指，“大好时光，别关顾发呆啊。”
随即回神的宋知清，赶紧抱着手中的书本过了去：“抱歉。”
宋知清刚高考完不久，是个准大学生，也是个小众歌手，签的公司平时比较放养她。
空闲的时候，她便过来这家酒吧唱两首歌，积累演出经验的同时放松下自己的心情，过的佛系且随性。
温二是这家酒吧新上任的老板，和宋知清认识两年多了。
人挺好的，就是性子太过大咧了些，有时候聊嗨了会忍不住直接和她称兄道弟。
就比如刚才。
“小姐姐，你真要搬家啊？”快到吧台时，温二跟前台要了杯可乐和酒，顺嘴提了句。
刚才短暂将目光放到别处去的宋知清正欲开口，却才回头，便一眼瞥到了温二邻边几个座位上的叶以舟。
当即，她下意识合了唇。
温二以为酒吧吵闹她没听见，将酒保递过来的可乐推到自己边上些位置的同时，又抿口威士忌重复了遍。
“我说，小姐姐，你真要搬家呐？”
接后，未等宋知清回答些什么，温二便抖着脚自顾自道：“我说，我爹这酒吧开了多长时间，你也就来了多长时间吧。这么个十几年过去的，你怎么突然就要搬家了？”
宋知清莫名被他说的有些脸红，无措中，她赶紧上前坐到了温二边上的位置，放了书不自觉小声道：“因为我爸妈工作的原因，外加我要上大学了啊。”
说着，她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扫眼旁边不远处叶以舟的那个方向，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才算是松口气：“我明早就要走了。这是我之前问伯父借的书，你帮……”
温二听了，朝她扬起个似有若无的笑：“明早——那不就表示还有时间？你自己去还，那老家伙成天就念叨你，不喜欢看见我。”
宋知清下意识咬了唇瓣，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睨他，温和纯净的杏眼里装了几分怀疑。
“真的？”
温二嗤笑想反讥的前刻，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和他一起回过头的宋知清，便看见了不知何时过来的叶以舟。
叶以舟只摘了鸭舌帽，口罩还牢实包住了他的脸，因刘海许久没打理所以眼睛也没露出多少。
不过宋知清看着这样的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
他好像是……
才燃起的思绪，刹那便被叶以舟扫过来的视线阻了灭。
在宋知清有所反应之前，叶以舟先朝她轻点下头算是打招呼，望向她的目光有些淡淡的。
依旧无话。
温二捏着手中的玻璃杯轻轻晃了两下，而后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叶以舟朝他也点点头，而后就转身走了。
“他……”
宋知清欲言又止，差点将对叶以舟的好奇又要脱口而出。
“他——”温二仿佛听到了宋知清的那一声，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搭在吧台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桌面，“挺帅吧？”
在他打趣的笑里，宋知清又看到他朝叶以舟离去的方向缓抬了下颌，接后开口。
“叶以舟。”
他叫，叶以舟。
有所耳闻。
那不是宋知清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直到站上舞台，坐在珍爱的钢琴前，宋知清脑海还在忍不住回索那简单排列的三个字。
叶、以、舟……
她记得她弟弟，好像曾对自己念叨过来着。
不过貌似不是“叶以舟”那三个字，而是“叶舟”，也一直是“叶舟”。
她清楚记得自己听过他的名字，但忘了是在哪里听过。
亦或是“见”。
思绪才沉，音乐便起，将她拉回神。
在少人的角落坐着发呆的叶以舟，无止蔓延开的默声烦躁，被悄然四起的舒缓前奏慢慢包围了住。
待女孩开口的一瞬，他下意识往舞台那边看了去，眸中千百种思绪流转。
「亲爱的你躲在哪里发呆/有什么心事还无法释怀/我们总把人生想得太坏/像旁人不允许我们的怪/每一片与众不同的云彩/都需要找到天空去存在」
她……不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女生吗？
——换风格了？
叶以舟揉了把黑发，一溜的顺毛里瞬时多了几撮突出的。
不过在他坐直身抖了抖脑袋之时，那些稍微突出几秒的发丝又都乖乖归进了大部队里。
他蹙眉，自认自己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有点差。
叶以舟正要起身回老位置，嘴里叼着电子烟的温二便悠悠过了来，眼睛看向台上温声唱着舒缓慢歌的宋知清。
“原来知清小姐姐今天穿白裙子是因为这个啊。”
叶以舟路过温二那边的时候，脚步慢了慢，朝他打了个手语，并挑挑眉：什么意思？
温二再陶醉吸了口电子烟，随即在抬手摘了他一边口罩的须臾，将烟圈一口气吐在了他脸上。
“大好时光……你就只记住了她声音？”古里古怪的语气，阴恻恻的意味不明。
叶以舟嫌恶地后退半步，将那口罩直接扔进边上垃圾桶的同时，兀自转身准备自己去找答案。
转身离去之际，他又听到后头的温二语气轻佻道：“她要搬家了，这是咱们知清小姐姐最后一次在这的演出。”
说着，他忍不住哀叹地瘪瘪嘴：“啧啧，到时还得多请个歌手来，又得多一笔支出呐。”而且这时不时放出来撑台子做牌面的歌手，可有钱也挺不好找。
叶以舟皱皱眉，未等温二再继续说些什么便继续前行去了老位置。
宋知清对于手下的琴键，玩的可谓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闭着眼睛也可以准确无误地敲出每一个音符。
弹钢琴这件事对于她而言，完完全全是一种享受。
听着台下随着她的慢唱喊出她的名字，宋知清不由睁眸往下扫了眼。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她便注意到了一如既往坐在老位置上看她表演的叶以舟，以及他一如既往戴着的耳机。
所以她不仅听过他的名字，也都一直见过他？
璀璨的灯光时不时会映在叶以舟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上。
鼻骨英挺且生的灵巧，棱角清晰但没那么锐利，虽是单眼皮可眼睛真的很大，仿若每一组成都无觉间最充分发挥着他的少年气。
眼波流转间，似乎都是与单纯面容不符的绝对魅惑。
宋知清这次看着他，终是没忍住笑了笑。
她的这位老观众，虽然她每次来他都会在，但宋知清同样注意到，他也每次都会戴着耳机。
乃至于她还挺好奇，“看”她表演的叶以舟，到底是在“听”谁唱歌。
噗，真是奇奇怪怪的人，搞不懂。
微笑间，歌唱继续。
「好担心没人懂你的无奈/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我猜你一定也会想念我/也怕我失落在茫茫人海/没关系只要你肯回头望/会发现我一直都在」
无人知晓，人潮拥挤的酒吧内，被热闹包围的叶以舟耳畔刹那安静，眼角被催得湿漉、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