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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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走后,桑白一个人在甲板上安静地看完日出才下船。
知道陆慎同意她拍长缨这个角色,整个团队的人都高兴坏了。
柚子还嚷着要请客。
桑白自然没让,带她们去吃了海鲜,只让柚子请了甜品。
在香港停留两天拍完广告后,桑白踏上了返回南城的飞机。
落地后,她给陆慎发了条微信。
桑桑子:【我回南城啦,等你回来。[抱住]jpg】
陆慎收到消息时,谈判已经持续了八个小时,在关键的核心技术转让条目上双方都不肯轻易退让。
他揉了揉眉心,一低头恰好看见微信弹出的消息,
看到“等你”两个字时,他表情不自觉柔软下来。
她以往的行程报备,从来不会期待他回去。
陆慎唇角浮起个弧度,手指敲了敲桌子:“休息半小时。”
说完这句话,也没等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径自出了会议室。
一出机场,桑白就被南城凛冽的大风欢迎了。
跟香港的湿润不同,尽管是阴天,南城的风也是干燥的。
桑白哀嚎:“一回来就被冻成狗。”
她裹着披肩,刚被麦子塞进车里,就收到了陆慎打来的视频。
她怔了下立刻接起来。
视频画面里,出现陆慎轮廓分明的五官。
几天未见,他似乎瘦了点,眉眼间难掩倦色。
桑白莫名有点心疼:“你别总是工作起来太拼命啊,要注意休息。”
陆慎轻闭了下眼,点点头,很随意地问:“回南城了?”
桑白“嗯”了声。
这四年里,他们从没打过视频,都是发文字消息或者助理打电话告诉桑白什么时候去哪儿,这还是第一次。
最开始的问候结束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桑白看着镜头里的陆慎。
他极其上镜,一双标准眼长得恰到好处,睫毛长而密,隔着镜头都能看到。
就这么安静地互相看了会儿。
桑白突然觉得脸开始发烫。
她率先开口:“你大概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慎嗓音有点干:“起码还要半个月。”
桑白“唔”了声,小声,“那我等你呀。”
她平常撒娇时好听的话信手拈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陆慎很低地笑了声:“嗯,等着我。”
挂掉电话,桑白用手在脸前扇风。
麦子坐在前头副驾上,看见桑白从脸到脖子一路都是红的。
她惊了:“桑桑你脖子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
柚子大惊小怪地看她一眼:“发个鬼的烧,她刚跟陆总打完电话,害羞呢。”
柚子不像麦子天天跟着桑白,也没觉得这行为奇怪。
跟男朋友打完电话害羞不很正常。
麦子像是震住了:“害羞?”
她扭头看着桑白,不敢置信——不是都在一起四年了也没见她在陆慎眼前害羞过啊?怎么突然害羞了?
桑白嘴硬:“你别听她瞎说,我明明是热的。”
她故作姿态地扯了扯衣领,“太热了,开个窗吗?”
麦子:“……?”
刚才到底是谁说自己快被冻成狗的?
回到涑水公馆放好东西,桑白带着礼物,回了趟家里的别墅。
自从开始做这行,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已经半年多没回去过了。
她一进门,看见桑弘头发比上次又多白了一小片,赵雪巧脸上皱纹又深了几道,眼泪差点就没绷住。
“爸妈,我回来了。”
桑弘和赵雪巧笑开了花,接过她手里的一堆东西。
赵雪巧嗔怪:“你说你这孩子每次回来都买一堆花钱的东西,怎么说你都不管用。”
桑弘笑呵呵的:“孩子愿意买让她买,别总说她,她这是尽孝心呢,你不乐意要我要。”
赵雪巧不愿意了:“死老头,我说我不要了?”
照例的日常拌嘴。
桑白觉得熟悉又满足。
她走进来,客厅里电视墙上的爬山虎长得更茂密了,叶子都快爬到天花板上。
角落里也多出几盆她没见过的花,想来都是赵雪巧的杰作。
她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在沙发没什么正形地靠着喝水,听着桑弘和赵雪巧在厨房里一起跟做饭阿姨叮叮咣咣地忙碌。
休息片刻后,桑白起身来到别墅二层的尽头。
推开门。
房间窗帘拉着,光线是阴暗的。
正中间的桌上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女生笑容灿烂。
很难想象,桑柔已经离开他们快五年了。
昨天桑柔跟她说话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时间真是很残忍的东西。
她走过去,把桑柔的照片轻轻抱在怀里,眼睛酸酸的。
“姐姐,我回来了,好久没看你了,你好不好?”
“你那么厉害,肯定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的。”
“对了,我要演你的女神长缨了,替我高兴吧?我一定会好好演的……”
父母都在,怕他们难过,她不敢待太长时间,很快就出来,去浴室洗了把脸,顺便把妆卸了。
吃饭时,赵雪巧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这次回来可得多住几天。”
桑白正有此意。
《平阳公主》下个月才开机,陆慎也在出差不用她陪,难得有半个多月的假期。
她点点头:“好啊,不过你们可千万别把我喂太胖了,不然我要失业的。”
桑弘不爱听她这话:“我女儿这么漂亮,哪这么容易失业。”
桑白笑笑。
赵雪巧又没忍住问:“除了工作,也得注意人生大事儿不是,你过了年就二十五了,你跟你那个男朋友……”
她跟陆慎被拍到过很多次了,家里人也都知道,只不过都以为他们是自由恋爱。
桑白无奈看她:“妈——我们都这么忙,哪有空考虑这些。”
赵雪巧替她着急:“那他不也三十二了吗?他家里人也不催?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小不当一回事……”
桑弘附和:“对,也不是着急催你们结婚,就是找机会带他来家里坐坐。”
两人这会儿倒成了同一阵营,一唱一和的。
桑白一脸头疼,敷衍道:“再说吧。”
让陆慎登门拜访?
她压根儿没想过。
以前是觉得陆慎对她就是肤浅的外貌上的喜欢,把她当个物件,完全不认真。
虽然最近两人关系似乎亲密了点儿,但也没到见家长的地步。
再说了,她也不敢想象跟陆慎谈结婚这事儿,总觉得这人高冷到跟结婚这两个字不沾边。
饭后桑白窝在沙发上,陪父母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突然想起来,转头问:“爸,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桑弘一身轻松道:“对,怕打扰你工作,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爸爸上个月退休喽。”
桑弘是室内设计师出身,年轻时创办了弘信装修公司,一辈子时间都搭在了里头,曾经还差点破产。
好在公司转型之后利润越来越高,他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干脆就清闲退休了。
桑白愣了两秒,然后很开心地说:“太好了,您以后啊就好好陪陪我妈,带她出去玩什么的。”
桑弘一脸憧憬:“知道知道,下个月我们就跟团去欧洲十二国游,钱都交了。”
在家里躺了十几天,桑白骨头都懒了。
这天她睡完午觉,就收到了夏桐的微信,约她去酒吧庆祝。
她跟陆慎报备了声,就赴约了。
地点在两人大学时就常去的一家文艺酒吧听澜小院,古色古香,安静,很适合聊天。
桑白穿了件黑色帽衫,戴好口罩和墨镜,进了包厢。
夏桐早到了,一看见她就冲过来抱住她亲了口:“宝贝桑,想死我了。”
桑白也抱着她亲了口:“mua~”
亲完才发现角落的沙发上司禾坐在那儿正轻轻地笑。
桑白摘掉墨镜:“学长也来了?”
司禾温柔地笑笑,站起来:“不介意吧?我跟夏桐刚好在外面碰见了。”
桑白把口罩摘掉坐下:“当然不介意,还没谢谢学长在香港帮了我大忙。”
司禾帮她把口罩挂到一旁衣架上,温声:“只是个小忙,你不用过分在意。”
夏桐愉悦道:“虽然档期冲突,不能跟你合作很遗憾,但还是恭喜我宝贝拿到一个大饼。”
她叫来酒水单,桑白不敢喝酒,只点了饮料。
夏桐很是不满:“陆慎不是出国了吗?还管这么宽?又不是要灌醉你,只是小酌两杯,跟我们喝你还不放心啊?”
话一出口,司禾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
桑白面色犹豫。
夏桐开始撒娇:“宝贝桑,我都多久没跟你喝过酒了?”
夏桐性格干练,偏偏长了个洋娃娃似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声音也好听。
她撒起娇来,连女人都受不了。
桑白无奈道:“好吧,陪你喝两杯。”
陆慎还要过两天才回来,她只喝一点,应该没事。
许久没见,又喝了两杯酒,聊天气氛很是火热。
趁司禾去洗手间的功夫,桑白想了想,还是跟夏桐说了在香港见到林睿诚的事。
夏桐拿着酒杯,恍惚了一下,笑了:“说什么了?”
桑白打量着她神色:“也没说什么,就问你好不好。”
夏桐“喔”了声,抿了口酒。
桑白继续:“我说你特别好,恋爱谈的也滋润。”
夏桐挑了下眉:“你怎么不直接跟他说我怀孕了。”
桑白认真思索了下:“那他会不会以为孩子是他的?”
“……”
夏桐嘴角抽了抽,“还有,什么叫滋润?是你自己滋润吧?”
桑白:“……”
桑白脸红,“你正经一点,能不能别乱开车?
夏桐:“???”
到底是谁乱开车?
司禾推门而入,两人没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
机场的灯亮如白昼。
斜斜细雨落在陆慎黑色西装肩膀上。
他漫步走到路边,一把黑色的伞一路跟随撑在他头顶。
平鹏替他打开车门。
陆慎迈步而入。
平鹏收回伞坐到副驾,让司机开车,顺便问:“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飞回来的路上都在修改策划案,只在飞机上仓促地吃了午饭。
陆慎划开手机屏幕扫了眼刚才收到的地址。
“不用,我眯一会儿,直接去听澜小院。”
他闭上眼,向后一仰,心心念念只想尽快见到那个人。
“是。”
他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睡,平鹏不敢再打扰他。
车开得很平稳。
陆慎的确累了,很快睡过去。
机场离听澜小院足足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他可以安心睡一阵儿。
车子停在“听澜小院”招牌前时,陆慎恰好醒了。
他整理了下西装衣袖,一抬头,看见窗外熟悉的身影,顿时沉下脸。
桑白站在酒吧门口的招牌下,仰头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明亮的笑容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
夜色黑暗。
这是条鼓楼的旧街,路灯隔得远,光线也不甚明亮。
陆慎按下几分车窗,冰冷的雨落了进来,打在他手背上。
他听见她清脆柔软的声音:“我也一直期待可以再跟学长合作,《平阳公主》这部戏终于让我得偿夙愿啦。”
声音传进车里,平鹏下意识在后视镜里看了眼陆慎。
他几乎面无表情,只有下唇紧抿成一条线,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
车外的男女浑然未觉。
男人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盖到桑白头上,声音温润动听:“下雨了,小心别冻着。”
桑白没料到他这行为,连忙把帽子摘下来还回去。
偏旁边儿夏桐还在打趣:“哟,什么意思?我就冻不着是不是?”
桑白胳膊肘戳了夏桐一下,看她:“胡说什么呢。”
陆慎冷着脸推门下车。
“砰”地一声。
桑白吓了一跳,回头。
一辆劳斯莱斯光束里细雨如丝线落下。
陆慎站在车门前,慢条斯理地抬了下极细的黑色磨砂镜框,视线落在桑白身上。
他的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淡到了极点。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