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Ch173. Hey Hey You You
“埃米亚先生, 你说,地球是个怎样的星球呢?”
“……关于这个,你们不是有资料的吗。”
“有当然有, 但肯定没有作为地球人的你更了解,说说~就说说啦~!”
“……”
“算了,星球机密,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记得地球上出面处理全球事务的组织是叫做联合国对吧,但之前我们不小心伤到的平民好像只属于美国——所以其实我们没必要去找联合国, 只需要去找美国政府就够了……是这样吗?太好了, 这样一来外交礼仪和规格完全可以下调一个等级。”
靠在飞船舷窗上望着外面星空发呆的士郎抬头瞥了她一眼:“我劝你们最好小心对待那个国家。虽然这么说有点恶心,但它是目前地球秩序实际上的主导者, 排名第一的超级国家, 联合国的事务如果它坚决反对就无法进行。”
“啊?可它又不是你们星球上最大的国家啊?”
“经济,军事势力的第一——公主殿下, 这些东西您总该能理解吧?”
完全没听出青年不耐烦声音下隐隐约约的暴躁, 乌赛星的公主欢呼雀跃:“哼, 埃米亚先生,我已经看透你了!就算你故作冷淡的样子,果然也没有对我置之不理嘛!”
“…………”
少女甜美的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心动, 但士郎现在只想一头撞死在飞船的舷窗上。
……
平定一场内乱要不了两天, 处理之后的手尾却花费了二十天。
明明前一天还在街上处理流氓斗殴的小事,下一刻就变身成了平定宇宙战争的星际警察, 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妙不可言。
抱着效率至高的想法,士郎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乌赛星交战的双方全都打到趴下,于是战争理所当然地戛然而止, 总耗时一天又十七小时零三分钟。
乌赛星是一个单一种族的星球, 整颗行星即为一整个国家。宇宙中这样的星球占了绝大多数, 像地球那样一个不大的星球上居然有几百个国家整天为了各式各样的原因打出狗脑子的才是其中异类。
乌赛星与宇宙的联系极为紧密,甚至直接使用宇宙的通用货币。和“宇宙中的乡巴佬”、“自我隔绝的土帽”地球相比,他们不仅清楚绿灯军团的存在,收集了本星域每一个拥有智慧生命的星球资料,甚至还对绿灯军团的律令如数家珍。
于是乌赛星的王室决定借用绿灯军团的力量来解决发生在自己星球上的叛乱。虽说是利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未必是一件坏事,这至少意味着乌赛星的人承认绿灯执法的合法性和正义性,士郎跑过来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是谁赋予你这种权力”诸如此类的问题。
绿灯军团有这样两条律令:一是“在对方未对其采取生命和自由造成威胁时,不对其采取负面措施”;还有一条为“不干涉任一星球的文化、政治制度和其居民的集体意愿”——当初若没有在欧阿之书中读到这两条,士郎绝对不会同意加入绿灯。
在得知这两条律令的前提下,乌赛星的王室认为自己具有法理的崇高性和深厚的民众基础,只要不主动对绿灯侠动手,欧阿派来的绿灯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站在反叛军一边。至于在战争中被波及的乌赛平民,那也是没办法的——或者谁都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未必不曾在他们的心中浮现过这样一个想法:若没有这些无辜受害的平民,欧阿怎么会派灯侠来管乌赛星的内政?
可惜熟读律令的并不只有乌赛星的王室,如果当初没有去时钟塔,士郎的大学志愿会填写政法系。
一到达乌赛星,士郎就用绿灯戒把自己化妆成了一名乌赛星平民,稍作打听便发现尽管平民们对反叛军的印象更差,但他们的王室也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得民心。
“国王压榨我们是为了让他的后代一直能当国王。可是那个奇修亚,一得势就忘了自己原来也是个矿工,不把我们当成同胞对待,王族至少还遵守点规矩呢!”
于是在战场上救助一名逃难的平民的时候,士郎“顺理成章”被杀红了眼的反叛军和王室的激光炮同时击中。
被正当防卫击落了几架飞船,铐走了一大批作战人员,反叛军和王室登时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于是“十分委屈地”派了更多人来袭击士郎——尽管他们采用的说法是“请他不要插手”——但这自然而然为士郎提供了更加正当的理由。
一路平推把两方都拍在地上之后,没有平民再受到生命威胁,士郎觉得现在终于有空可以来好好谈谈了。
遗憾的是,事情比想的更加复杂。像美式漫画中,一方坏事做绝背上所有的锅,一方清白无暇如白莲的情况并不符合现实。
乌赛星人的外表与人类大体相似,只是身体后方有一对蜻蜓似的翼翅,头顶生有一堆蜗牛一般感知信息的触角。他们也可以通过食物摄取能量,但是转化效率很低,必须通过一种叫做“光石”的矿物才能吸收能量维持生存,不然就会饿死。
光石只生长在乌赛星上,不仅能维持乌赛星人的生存所需,还能使他们的个体能力更加强大。所有光石的产出都被王室所垄断,负责开采光石的矿工和平民却只能分得勉强足够他们日常生存所需的部分,再加上乌赛星其他的出产与星际交易得到的高科技设备一味向王室富集,乌赛星的一小撮人愈强,剩余的多数愈弱。
当然若是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发生起义,因为光石对于乌赛星人以外的宇宙种族并无用处,人们虽不能达成光石自由,但其他的物资还算富余,至少大部分人仍能活得下去。
掀起叛乱的奇修亚是一名矿工,他搞事的起因非常老套,无非是矿山的负责人欺上瞒下,克扣了本应发放给他们的光石,矿工们无法活下去,一经煽动便揭竿而起。矿区本就有丰富的光石储备,加上奇修亚天赋非凡,反抗军很快就和王室打得难解难分。
矿工们的诉求原本非常简单,可惜奇修亚本人却是个野心家。
一开始他的确借助人们对王室的不满吸引到了不少追随者,尤其是城市平民中小有资产的那部分,但很快大多数沉默的人们都用雪亮的目光从奇修亚的言行中敏锐地发现,奇修亚其实并不打算把乌赛星人从资源短缺中解放出来,只是想要让自己成为下一个乌赛王室。
按照规定绿灯不能干涉乌赛星的内政,士郎谨慎地踩在了律令的边缘,将王室和反叛军一起踢出了棋盘,把选择权交还给乌赛星的人民。作为绿灯,士郎只打算做一个见证,保证乌赛星民众做出的选择不会被外力干涉。
从诞生以来只经历过两个体制的变幻,没有斗争的历史,也没有邻国的经验可以吸取,花费了三天的时间讨论,乌赛星的民众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让王室回来——这简直毫不令人意外——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王室能够修改法律,平时将光石多分给他们一些。
这样天真的诉求,又不曾真正流过血,放在地球上必然会遭遇凄惨的失败。好在乌赛星人的秉性与人类不尽相同,且只要绿灯存在一天,王室就不至于反悔答应民众的条件。
然而乌赛星的王室却出乎意料地拒绝做出哪怕如此微小的让步。
面对哗然的平民代表和打算按照绿灯的律令行事的士郎,乌赛星王室这一代唯一的公主主动站到他们面前给出了解释:
光石既然是乌赛星的独产,那么有限的光石总会消耗完毕,乌赛人又凭什么能够存续千年?
在众人错愕的神情中她有点骄傲地说,乌赛王室有将恒星的能量转化为光石矿脉的方法,只是需要有能力强大的乌赛人自愿作为转化站。虽然不致于使人死去,但一旦转化开始就要一刻不停地忍受剧烈的痛苦,直到有下一个人来接替。千年以来乌赛王室都自愿承担这项工作,所以这些光石是王室完成这项工作所必需的,因此不可能让出。
平民代表们和围在王宫外等待结果的乌赛星民众一阵沉默。
错解了这股沉默的含义,这位按照地球语名字叫做安娜的公主悲哀又自豪地表示,希望大家忍耐一下,尽管光石供给紧张,但或许将来王室就能找到更好的转化方式了,现在就只让王室来独自承担这项沉重的责任吧。
实在看不下去的士郎咳嗽了一声:“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一开始不将这件事告知你们的人民?”
“那样一定会引起恐慌!”公主理所当然地回答。
士郎缓慢移动视线,扫了一圈王宫内外的乌赛星人。“那你看他们现在有恐慌吗?据我所知,乌赛星的平民已经为供给不足的光石痛苦了数百年,光石只能勉强供应他们的日常所需,甚至早就有人因此病死,焦虑和饥饿现在甚至已经引发了叛乱,你现在反倒说这种事不该告诉民众?你从来没有走出王宫了解过其他乌赛星人的生活吧。”
他平静又不客气的语气让安娜背后的翅膀变得晶亮——这是乌赛星人情绪激动的表现。
“绿灯侠,你根本不懂那是多么巨大的牺牲!转化光石的痛苦并非一般人能够忍耐,就算告诉大家这件事,人们也不会理解我们!既然我身为王室成员,享有那么多的光石,就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让大家不用为这件事担忧——”
这听上去倒颇有些古老的贵族风范。
一直老神在在坐在那边旁听这出大戏的反叛军首领奇修亚响亮地发出一记嘘声。
在安娜愤怒地瞪过来的时候他一边忍笑一边摆手:“您继续。”
安娜看上去也很打算同他理论些什么,士郎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她,左右环视着认真聆听他们开会的乌赛平民。
“这是王室给出的说法,大家都听到了。需要去确认一下这件事的真假吗?”
除了几位平民代表以外,哗啦啦一下一瞬间又站出来五十几个乌赛人,甚至还包括奇修亚在内,全都打算亲眼看一看转化仪式的模样还有光石储量的资料。安娜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踏入王宫的深处。
“真可恶,怎么有你这种绿灯!你把我们乌赛星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在那之前,乌赛星的事已经被你们自己搞得一团糟了。”士郎并不会因为她是女性就给她留面子,他亮出了手上的戒指:“欧阿全程都能监听到我的处理过程,守护者们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证明我没有违反律令。”
“绿灯侠卫宫士郎,处理流程一切符合条例,没有检测到违规行为。”绿灯戒指恰到好处响起的声音和守护者冒出的蓝色脑袋投影就更令人尴尬了。
安娜又气又急,翅膀都快要脱落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都愿意牺牲一切了,结局却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王室的威信扫地,民众又不能理解王室的职责,乌赛星人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士郎看了她一眼,倒也认可她的部分精神,没忍心说出更刻薄的话,只是稍微软化了一下语气,询问她:“为什么目前为止负责出面的王室成员只有你一个,国王人呢?”
“父亲大人被奇修亚打伤了,正在治疗。我是下一代接替父亲转化光石的人,当然应该由我出面。”安娜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
“但我听说你还有兄弟?”
“哥哥们的修炼资质都没有我好,”安娜咬牙,“而且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士郎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像利剑一般直刺人心:“那么其他王室成员光石的配给也和你一样吗?——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其他王室成员的配给,和乌赛星的平民们一样吗?”
听到他这么说,所有民众发出一阵鼓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这个——”安娜迟疑了一瞬,但她的表情已经充分表明了答案:“虽然没有我多,可是为了防止我出事,哥哥们作为替补,也被按照我的方向培养……”
她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其实王室成员谁都不愿意承担转化光石的任务吧,包括你在内,”士郎看着安娜,“你不过是一直在催眠自己这是和权力对等的义务。”
“我说了我是自愿的!为了大家不被光石的真相所困扰,我才做出牺牲,希望大家能一无所知地幸福生活着……这正是我作为乌赛星公主的荣耀和职责,不容许你们玷污!”安娜狠狠地蹬着士郎,见他不为所动,又转向民众投以求助的眼神,可除了少数的人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大多数人都一脸冷漠,并没有被她的真情剖白所打动。
乌赛星的公主一阵颓然,她情不自禁地想,父亲说的是对的,民众根本不能理解王室的职责是怎样的沉重,这件事果然得自己来做才行。
士郎摇了摇头,平静地指出:“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把它称作牺牲和责任呢?”
安娜呆住了。
正当鼓噪的民众们纷纷要求王室列出每年详细的光石支出和用途明细,安娜疲于应对的时候,前去查看转化仪式的平民们回来了。
几位代表留下来大声肯定了安娜的说法,剩余的人回到人群,和朋友亲人们描述自己所见的一切。
混乱的议论大约持续了三个小时。看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士郎用绿灯在天空中做出一个巨大的手势,沸腾的民众们很快安静了下来,来自欧阿的这名绿灯的处事方式显然已经获取了他们的部分信任。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问道。
民众们有些不好意思地互相推搡。
安娜自暴自弃地坐在一边:“绿灯,你看看这有什么用?让大家知道了光石的真相,也什么都不能改变。能一力承担起乌赛人命运的只有王室。”
士郎用灯戒抄起一个绿色的扩音喇叭放在半空:“乌赛星的人民,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人群沉默了一瞬,立刻走出来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如果能获得充足的光石配给让我修炼,我愿意承担这项义务。”
奇修亚再也没忍住,当场发出爆笑,在安娜万分震惊的眼神中,士郎缓缓地鼓了鼓掌。
走出来的三个人中年长的男性是王室护卫队的成员,剩下的一男一女则是乌赛星最大的学府的学生,之前在奇修亚的叛乱中他们并未参与,只是沉默地旁观,然而当士郎邀请他们前往王宫内部确认王室说法的真伪,他们却主动跟随前去参观甚至亲自体验了转化仪式。认识他们的民众说两个学生的天赋都很优秀,只是缺乏光石的供应,好比公主的能力是500,他们与其他人的能力差距只能拉到50比10的程度。
奇修亚不甘示弱,表示自己也愿意服役十年,偿还在战争中伤害平民的罪过——当然,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带头反抗王室有任何错误。
就好像公主所说的令人发疯的痛苦和孤独,对这些主动站出来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一样。其中那名年轻的学府女性更是平静地对安娜说:“你只是陶醉于自我牺牲的荣誉感罢了,我们不需要那种感情驱动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些站出来的还只是王宫附近的人,等到反应过来,又有十几个人举手,扩展到整颗乌赛星只会更多。
士郎让民众们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既然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王室,而光石扔在王室头上,确实有许多遭到了浪费——可要是让有天赋、有责任心、并不在意这点代价的平民来做,又该怎么确定谁有这个资格呢?乌赛星以后的事务由谁处理?
至于奇修亚的“补偿条款”,士郎压根没理他:“哪有那么美的事,你的服役得是无偿的。”
这所有的一切对乌赛星的人来说都是新奇的,并且因为有维护宇宙秩序的绿灯存在,他们即使走了歪路也有容错的余地。
民众从王宫离去的时候,安娜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一夜之间,整个国家和人民都变成了她所不认识的陌生模样。她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位置,对一切都感到无所适从。
“为什么伤心呢,公主?”士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把她掉下来的翅膀还给了她。
“你现在是自由的。”
……
童话中,解决了巫婆的王子和公主就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超级英雄的漫画里,解决了独/裁者,解放了的人民也就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但即使乌赛星人的秉性与地球人完全不同,士郎也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不是没有想过中途溜出去到地球传一次信,但宇宙间的距离过于遥远,而很快就发生了一次针对安娜的暗杀。
刺客是王室的其他成员所派——他们试图把公主死亡的罪名反过来扣到乌赛星的平民头上,利用王室还未在民众心中完全消退的权威,将他们打成“暴民”,把法理从平民那里抢夺过来以瞒骗绿灯。
如果有人熟读人类史,就会发现这种事并不稀奇,甚至常见合理得很。就算安娜确实被从小灌输了转化光石是王室的责任,让她认为自己的牺牲是出自本心,可若是想起号称为了乌赛星的延续考虑的王室在镇/压反抗军时却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人民,以及安娜的兄弟们光吃不干的吸血虫行为,便不会以为乌赛星的王室真有安娜说的那么高洁大义。
而对此全然无知的乌赛星民众们也很苦恼,到底想要建立怎样的国家制度呢?他们完全没有经验,又不能全盘照抄邻居,他们的邻居星球的组织结构类似于蚁群,并不能够参考。
于是他们又跑来请求绿灯的协助。而既然这是乌赛星民众的请求,征得了守护者的同意后,士郎从绿灯戒连通的欧阿中央主脑记录的星际历史中翻出了几种适合乌赛星民众的选择,翻译成地球人熟悉的制度,大体接近于三种:总统制、议会制和民/主集/中制。
平民们分为几派争执不休,若换作地球,各类群魔乱舞的事件就要发生,好在乌赛星人缺乏光石,大都弱小,又是初次上阵,只顾得上动口不动手。奇修亚试图兴风作浪,只靠着嘴皮子就煽动了一批人决定选举他为新任总统,但因为过往的罪行,被士郎动用了绿灯的执法权直接封号。
接下来是扯皮、扯皮、无尽的扯皮。
士郎不得不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解答民众的疑问和镇/压王室的反扑上,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安娜公主的心理问题:
短短几天内,这名公主经历了理想被质疑、被自己的人民抛弃、被亲人背叛一系列打击,陷入了对人生的重度怀疑,虽然她几次大叫着“不要管我”、“你明明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帮我”掉了一地翅膀,士郎又不能真的放着她不管。
每天好说歹说,好不容易让她想开了一点,表示自己没有看不起她,最后彻底拯救了这位公主的居然是乌赛星民众们的集体决议:他们最终选择了成立议会,撤销其他王室成员的称号和权力,没收九成财产。但是感念王室过去的牺牲,额外允许老国王保留原先的待遇(反正他快死了),安娜保留公主的头衔和父女两人的财产——就连这也占据了乌赛星现有财富的三分之一。安娜的后代能否继承她的地位,则由之后的民众表决决定。
而且由于新手上阵,为了防止乌赛星出乱子,几名愿意担当“人柱力”角色的新议员也确实需要安娜的存在,毕竟她受到的是正统的王室继承人教育。
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从此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有了人生目标,她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充满骄傲的安娜公主,并且适时地想起了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在她身边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欧阿派来的绿灯侠。
士郎非常不想看到的某种可能性最后还是发生了:这位公主喜欢上了士郎,并且开始向他求婚,乌赛星的人民居然也对此喜闻乐见。就算士郎再三宣称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安娜也依旧认为这只是借口,否则他明明觉得她之前做错了,之后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
——就算真的有喜欢的人,也可以撬嘛。恋爱这种事,各凭本事。只要锄头挥得勤,没有墙脚挖不穿。
士郎很想告诉这位公主“是你见过的超级英雄太少了”,在乌赛星的民众走完表决流程之后,他化成一道绿光立刻离开,然而安娜马上就追了上来,祭出了“为之前乌赛王室对地球人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道歉”的无敌理由。
所以士郎不得不带她前往白宫,跟现任的脑子不太灵光的美国总统表示“你好我是新任的地球绿灯”,并且向他引见安娜“这位是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业主代表”。但这些不过都是小问题。
他该怎么回到地球跟杰森解释自己莫名失踪了二十一天杳无音讯,结果居然拐了一个外星公主回来?哦,还没算上之前没解决的马甲问题。
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士郎的心里的小人已经变成脖子被吊在绳上的玩偶了。
……不过,卫宫士郎向来是个行动派。
想到就做,想跑就跑,行动先于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士郎已经操纵着绿灯戒从飞船里溜了出来,化成一道流光飞向地球。
……
相隔半个多月再回来,哥谭的风景似乎已经变得有点陌生。
此前被飞船砸断的布朗大桥正在缓慢修缮,着火的公寓楼原址变成了一块白地。
士郎找了个无人的小巷降落到地面,摘下了手上的绿灯戒指,掏出手机发了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单词:我回来了。
他在原地徘徊了几步,最终还是决定前往萨尔瓦托咖啡店完成之前未完成的约定。不知道那个小孩有没有把他的花送到……
这样想着,士郎还是决定再去买一束一样的花来送给杰森。不管那个孩子有没有把花送到杰森手里,礼物总得亲手送上才更有意义。
然而当初他买花的时候是提前了一天预订的,今天到达地球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店员很遗憾地告知他,那种名贵品种的玫瑰已经卖完了。
站在三门大桥上,士郎低头看着绿灯戒投影出的一束一模一样的玫瑰陷入苦恼——虽然绿色的玫瑰大概比红色的玫瑰更讨杰森喜欢,但是灯戒的投影是不是有点敷衍……
“埃米亚先生,这束玫瑰是送给我的吗?”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士郎背后响了起来,绿色的玫瑰像遭了黄色的蜜蜂,闪了几下瞬间从士郎手上枯萎了。
士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过身公事公办地说:“公主殿下,你好。关于地球和乌赛星的外交事务稍后我会带你去白宫处理,现在请允许我先处理一点私人事务。”
“不用,我知道白宫在哪里……”安娜开心地操纵着手上的掌上电脑,它似乎已经自动切入了地球的互联网,源源不断地收集着地球的讯息向她汇报,就算士郎没有戴上绿灯戒也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大概她主动将乌赛星的语言翻译成了英语。路过的行人纷纷向她背后的翅翼和头上的触角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美国在大街上进行行为艺术的人多得是,他们也只以为这个姑娘在进行什么cosplay。
“我刚刚看到了,按照地球的习惯,送花是求爱的意思吧?你为什么要害羞呢?”
士郎深吸了一口气:“我……”
“哦,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吗?”
又一个声音在士郎背后响了起来,而相比乌赛翻译机的糟糕英语,这个声音简直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在他们身后大桥的跨梁上,坐着一个黑发青年的身影,看上去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
见他们终于将注意力投向自己,他轻轻巧巧地跳下来,走到安娜的面前,弯腰凑到近前细细打量着她。
安娜不太喜欢这个地球人的眼神,在乌赛星,大多数人都谦虚而有礼仪……呃,也许除了奇修亚这个例外。
她警惕地扑到士郎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没错!埃米亚先生的女朋友就是我!”
士郎盯着手上那只胳膊的眼神如同看着扼紧自己咽喉的绞索,但常年吸收大量光石修炼的公主力量异常强大,不用灯戒的情况下士郎哪怕使用魔术也没办法挣脱她。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杰森一伸手堵住了士郎试图解释的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轻飘飘地丢过来一个眼神,用那种坏男孩坏女孩特有的骄矜神情抬起了下巴:“我不喜欢你的新女朋友,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你觉得我怎么样?”
安娜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你是雄性……”她首先指出了最明显的破绽。
“没关系,他是泛性恋。”杰森慢条斯理地说。
“……等等,你这是污蔑,”士郎决定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一下,“我不否认会对人类女性以外的对象感兴趣,但我拒绝被和康斯坦丁相提并论,我认为充其量我只是个双性恋而已。”
安娜困惑地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因为乌赛语里没有这两个词,翻译机卡了壳:“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杰森毫不在意,甚至游刃有余地冲她挑眉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就算你和他处于热恋,也可以现在分手嘛。恋爱这种事,无非各凭本事。只要锄头挥得勤,没有墙脚挖不穿。”
安娜立刻提起了全身警惕,意识到了面前敌人的棘手:“但你不可能比得过我!”
“哦,为什么比不过?”杰森挺了挺腰:“首先,你胸就没我大。”
士郎的脸刷地红了。
安娜看着对面地球青年壮实的胸肌,咽了口口水:“可你没我强!”
“强有什么用?我和他至少是同一种族,你和他说不定有生殖隔离。”
如果不是求生欲作祟,士郎真的很想吐槽他“难道我们没有生殖隔离就能生孩子了吗?”
“他是绿灯侠,我是乌赛星的第一公主,你却只是个地球的平民。我们的经历和人生才比较相配。”
“绿灯侠?”杰森一愣,轻轻吹了声口哨,眼珠子在士郎的手上打转,“我不信,除非你把戒指借给我玩玩。”
士郎把绿灯戒像丢硬币一样滴溜溜抛向半空,还没等它落在手心,杰森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抓向绿灯戒,可惜士郎的动作比他更快,“啪”的一声,在杰森得手之前,他先一步把戒指按在了手背上。
“哼,”杰森悻悻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小气。”
“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安娜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我可是乌赛的公主,从出生起就背负了千年的历史和荣耀。和我在一起,他能和我共有乌赛星三分之一的财富,我和他的孩子也一定能被乌赛星的人民承认,成为下一任国王!按照等级,能和我平等对话的只有美国的总统,而你们的地球上却有足足六十亿人口,你只是其中一个国家的一个普通平民……”
“安娜。”士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尽管他的语气很平淡,公主却打了个颤:“对不起,我不该说地球的坏话,但我确实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杰森掏了掏耳朵:“抱歉——我不想笑,但是公主很高贵吗?你知道地球的人类有史以来砍掉了多少国王王后、王子公主的脑袋吗?事实上,现在是资本主义的时代,再烂也好过封建君主制,国王公主啦这类过时的东西早该躺进垃圾堆了。当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你才变成了配不上他的那个。公主的头衔?那可不是加分项。”
就算翻译机忠实翻译了杰森的每一个词汇,但连在一起却超出了安娜的理解以外。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告诉她,地位和权力来自于力量和义务,弱小的平民不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可也同样没有和上位者相提并论的资格。高贵的地位和头衔不应该是每个人努力的方向吗?
“对不起公主,诚如他所说,我是一个国际主义者。作为纯粹的地球平民,我和你这位乌赛公主从世界观到价值观都大相径庭。我恐怕永远都无法认同你,你也不可能理解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士郎并不觉得这是安娜本人的错,但客观事实无法更改。
“棒极了。所以这位绿灯侠,你考虑过换一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我的荣幸。”士郎对着杰森露出微笑。
安娜难以置信:“就算三观不合我们也可以磨合啊——我们认识了十几天,难道竟然还比不上你刚认识三分钟的人吗?”
士郎面不改色:“是的。”
“——你眼光有问题!”安娜气得跺脚:“你明明是个优秀的绿灯侠,为什么却是一个瞎子?!”
她身后的翅膀又扑棱棱地掉了下来。
-
杰森抱着手臂,悠闲地望向士郎:“…………好了,她跑掉了。”
“你把她气跑的,也许白宫会因此面临一些外交问题。”假话,士郎才不在乎什么外交问题。
“是·我·们·把她气跑的。”杰森加重了读音,他看起来也根本不为美国的外交操心,尤其当现任总统是个奇葩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杰森歪了歪头:“就这些?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士郎用认真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杰森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些紧张,也许是今天的发展过于离奇,他到现在还有点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你胖了。”士郎说。
“————哈???”杰森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只会叫外卖吗,冰山餐厅明明什么东西都有!”
“做绿灯的时候你的脑子被撞坏了吗?”
“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横扫全场想揍谁就谁——”杰森觉得的血压正在突突升高,而这个家伙竟然还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放在背后的手。硬了,拳头硬了。
“……对不起,我失约了。”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让杰森愣在原地,立刻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说什么。
“很高兴看到你一切都好。没有黑眼圈也没有变瘦。”
果然就算我不在,你也不会有问题。
——不,我一点都不好。
然而熟悉的气息最终还是让杰森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二十一天来的疲倦和焦虑顿时席卷而来。
“所以你失踪是去执行绿灯任务了?你什么时候成的绿灯?”
“就那天去救人的时候——然后立刻被不讲道理地拉去欧阿培训了。”士郎小声抱怨。
“于是你现在变成绿色了?”
“……”士郎总觉得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也只能肯定地回答。
“哇哦,我有一个绿灯侠男朋友耶,”杰森棒读道,“亲爱的,你知道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吗?”
“我当然知道。”士郎把一大束绿色的玫瑰塞到了杰森的怀里。杰森当然不会说自己喜欢什么,这是从日常的观察中士郎得到的结论。
杰森接过了花,大概觉得很有趣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它。
“说起来,另一个人呢?”他漫不经心地问,好像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另一个人?”士郎愣住了。
“我的魔术师先生啊?你把他吃掉了吗?”
士郎哼了一声:“哪有另一人啊,Saber和希洛不都是我嘛,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哦,是吗,‘我早就知道了’——”杰森眨了眨眼睛,轻声细语:“为什么你一开始要装成两个人?”
“你们超级英雄不都有两个身份吗?”士郎理直气壮,“明明是你自己擅自把我们当成了两个,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同一张脸同一个性格,认不出来怎么想都是你自己的错吧?”
“我——”杰森一噎,开始恼羞成怒,“那你之后为什么不说?!看我纠结后悔痛苦对不起谁有意思吗?”
从不能劈腿所以分手到光明正大脚踏两条船到哇竟然是双胞胎——再想下去就只能给自己的脑袋来一枪了。
“咦?我看你明明很乐在其中啊?”
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讯号,士郎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
场面一时寂静。
三秒之后,“扑通。”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你死了。”杰森冷酷地宣布。
-
在初春的哥谭湾里游泳是什么感觉?
谢邀,刚喝饱水。
太阳的热量从8分钟远的地方照射到地表,但还未被封冻了一个冬天的水体吸收。看似温暖的河水温度与隆冬腊月别无二致。
“呸。”士郎吐出一口呛进来的水,浑身湿透地扒到岸上。万万没想到,躲过了冬天的泰晤士河,他还是没能躲过春天的哥谭湾。
“太过分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会死人的!”由于水表面的张力,从几十英尺高的桥面落进水里和拍在水泥地上毫无区别。
“哦,那你死了吗?”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靴子,一副只要士郎敢继续上岸,他就踩在他的手指上把他踹下去的架势。
士郎从心地默默缩了回去。
“……我很想你。”他半个头露在水面说。
“我也很想你。”杰森也飞快地回了一句,迅速、快乐、且无情。
士郎潜回了水里,似乎打算换一个地方上岸,杰森迈着悠扬的脚步跟着水波的流向走过去,打算到他的目的地守株待兔。
在杰森的后方平静的水面,一个头悄悄地探了出来。
水纹还在向前,杰森忽然意识到不对猛然回头,就在这时,从他身旁的水面伸出的胳膊以一异常强大的力量将他拉下了水。
……
哗啦。哗啦。
哥谭湾的水拍打着堤岸。
靠在锥坡上,两个人忘情地拥吻。
揪着彼此的头发,恨不得把对方按到水里融进自己的身体。
“咳咳……唔,嗯………………”
直到绵长的亲吻结束,衣衫/不整地滚到岸上,杰森才不高兴地擦了擦嘴:“我讨厌工业废水的味道。”
“说明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努力。”
士郎伸手把杰森拉起来,结果又被他拖下来拽住抱到一起。
他们一面接吻,一面撕扯,等从荷尔蒙中清醒过来,士郎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滚到了一个小巷里。
靠在布满涂鸦的水泥墙上,T恤衫掀起了一半,杰森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夹/着士郎腰的双腿上。
他舔了舔嘴唇:“在这里?我不介意。”
“不,我介意。”回过神来,士郎一把把他撕下来扛到肩上:“让我们找个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