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Ch171. 暗流
美国, 纽约长岛，世界上房产最贵的地方之一。
在林立的别墅群中，有一栋即使在富丽堂皇的富人区中也尤其宏伟的建筑。它采用了城堡的形制, 除了保留欧式贵族古堡那些赋予建筑物古典情怀的特色以外，箭塔和垛口一样不少, 厚实的要塞城墙上仿佛架起魔导炮就随时可以上演一场幻想传说中龙与骑士的战争。
从某种角度来说, 它足够美轮美奂, 却不够精致, 耸立在那里的姿态如暴雨前压顶的乌云一般磅礴。
这天上午,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微卷，具有显著高加索人种特征的年轻人手里夹着一台轻薄的笔记本从无人驾驶的轿车上走下, 踏入了这座气势惊人的城堡。
空荡荡的建筑物内无人应门, 镶着铜钉与铁链的城堡门却自动向上拔起，年轻人对眼前的一幕毫不惊异, 踏着沉稳而迅捷的步伐一路前进, 城堡的门扉在前方引路一般为他依次洞开, 又在他经过后无声地顺次阖上。
他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目的地。在那里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房，其间矗立着无数两人多高的服务器和计算机, 然而透过透明的玻璃，机房内忙忙碌碌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人偶。
——之所以不说是机器，大概由于年轻人自己也姑且能算作一名业余工程师，认得出这些东西并非高科技机械的产物，而是由另一种体系、另一种动力驱动的魔像。
仍然对此视而不见地, 年轻人的脚步毫不停顿迈向了此行的目标——那名身着职业套装, 头发高高挽起的女性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华伦·高塔姆先生？”
戴眼镜的年轻人一点头：“是我。梵迪尔修塔姆先生？”
天气晴朗的白天, 宁愿打着白炽灯却不开一扇透气的窗户迎入阳光。巨大的办公桌由整块红木制成，雕刻的纹饰风格极为古典，浸透了某种香料的香味。靠在桌子后的摇椅上，缓慢地放下抽到一半的水烟，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过眼神：“叫我费尔南多。”
“那么费尔南多先生，我的工作？”
女秘书立刻将一叠资料送到了他的手上，高塔姆随意翻了一翻，花费三十秒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内容。没提出什么多余的废话，他的疑问只有一个：“就我一个人干活？”
“那些机器人都可以供你使用。你可以培训它们学习你安排的工作，驱使它们为你提供生活服务，并有辅助计算及资料搜索功能。”
“很好。”高塔姆没有对这些“机器人”及其功能提出任何异议，他转了一下眼镜的角度：“没有人，我喜欢。”
他走到新应聘的公司提供给他的唯一一个工位处坐下，看了眼手表，把那一大坨资料盖在脸上——
开始睡觉。
“高塔姆先生？”女秘书尴尬地问了一声。
“不要着急嘛，还有五分钟才到九点半。”倒是老人慢腾腾的声音响了起来：“华尔街的规矩。”
尽管身着现代的西装，抽着水烟，脸上一副金丝眼镜的老人却呈现出一种老派的风格和气势。如果要定义“老钱”这个词汇，他或许比纽约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的豪富更加适合。就连布鲁斯·韦恩这种名门子弟在他的面前也稍显轻浮，更不要提斯塔克、卢瑟这样在一两代内才起家的暴发户了。
他的面前摊着几份报纸和财经杂志，上面赫然印着斯塔克向台下一群记者宣布能取代传统化石能源的一种新能源技术正式投产的发布会，仅仅相隔几天的日期，就是韦恩集团和帕克工业不甘示弱地表示他们将基于这种新能源技术进行一整套产业链升级，当天下午，莱克斯集团掌握的大都会甚至宣称已经通过了一项法案，针对传统化石能源的开采、使用和排放提出了一系列限制标准，尽管这并非明文禁止，但是在税收上勒紧的几条皮绳在这个资本至上的国家远比单纯的法律条款更具压迫性。
“他们是串通好的，父亲。”
“唔。”老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对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兴趣寥寥。
下一份的财经周刊上，大字标识着传统化石能源工业的股票大跳水，连带着一些军工产业的股价也一同贬值。洛克菲勒受到了一些影响，当然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可杜邦和梅隆简直惨不忍睹。
短期的股价动荡没什么大不了的，几次金融危机美国都挺了过来，以大量的底层遭到吸血为代价，这些财团反而敛聚了更多的财富，可这一次，敏锐的人们已经嗅到了不好的信号。它不仅意味着“新钱”终于正式向“老钱”发起进攻，也意味着时代的车轮开始转向——而时势，总是不可违逆的。
今天又是一个星期一。
“我们要帮助他们挺过这个难关吗？”女秘书问道。
“挺过？为什么？”费尔南多缓缓吐出一口烟气，似乎有些畏寒似地缩紧了身体嘟囔道。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石，一面眯起双眼看向面前一片水镜的投影，它倒影着山川、河流、农田，甚至某人的办公室。
“我很喜欢这个斯塔克和韦恩……唔，新能源有什么不好吗？至少地球不会再变暖了，冰川也不会再融化了，绿色会回来……这样，我们的时代才能延续更得久一些……”
“可是，白翼公的计划怎么办？”
“我们已经照他的要求在哥谭试过了，我的孩子，它的失败足够说明用奥腾罗榭的方法是行不通的。”老人的语气呈现出一种郑重其事的敷衍。“在人类世界扩大势力，还是得依靠人类的方法。鲸鱼既然受到了伤，我们就要让它更快地死去……利用它们的尸骨，在这之上建立我们新的海底堡垒。”
女秘书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翻看着手上的报纸，它们的内容千奇百怪。其中一份只叙述了一些诸如韦恩集团收购了发生集体失踪惨剧的钻石俱乐部，并于其中的马场添置了一批马匹，用以为哥谭警局提供巡逻交通工具之类意义不明的新闻。她不明白存活了近千年的老人为何会对它们感兴趣，上面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看得那么入神。
九点半的铃声一响，新来的坐在那边的年轻人就像充上了电的机器一样开始工作。在噼里啪啦的疯狂键盘敲击声中，老人反而如归梦境地露出了惬意的表情，缓缓地，缓缓地陷入了温暖的晨眠。
……
华盛顿特区，西奥多罗斯福岛，神盾局总部。
如往常的每一个清晨，尼克·弗瑞踏入了自己的办公室。作为一个特工，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假，也早已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惊奇队长陨落时他是这个表情，今天当国务卿告诉他神盾局获得了更大的权限，他也同样是这个表情。
作为他的多年好友，卡罗尔·丹弗斯在弗瑞还是一个青涩的中情局特工时就与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在他的心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但尼克·弗瑞绝不会承认，自己竭力将这段关系维持在这个程度，一大原因是卡罗尔·丹弗斯是只属于他的，在地球——或者说美国遭遇重大危机时可以联络的对象。
超人、钢铁侠、曾经的浩克、甚至神奇先生这样的人他都能请得动，可他们不够隐秘、不够私人，也因此不那么……对他来说可以控制。
遗憾与悼念就到此为止了。付出了三天的愧疚和懊悔已经是极限，对尼克·弗瑞来说更重要的是找到事情的解决方法，在过去了一个多月的现在，他早已能够冷静地审视这件事。
虽然直到他现在也依旧没有找到可以替代卡罗尔·丹弗斯的对象，国务卿的召唤是与此无关的另一件事。
简单来说，前几天神盾局收到了一个昏迷的女人和一份名单，这个叫做碧昂丝的女人醒来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曾经参与召唤恶魔，并出卖几名人类与恶魔进行交易的行为——主动诚实到让人怀疑她被人施加了催眠术（那些超级英雄或者说戏服疯子经常这么干），要么就是被恐吓到脑子出了毛病。
当然，精神鉴定结果一切正常，只是显示她有点轻度的心理变态——家庭啦、学校啦、社会环境啦……很常见地导致的那种结果。你知道的，毕竟上流社会。
她被关押到隶属于神盾局的监狱，刑期三年，交了一大笔保释金之后变成了三个月，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的存在佐证了那份名单，或者说她的默认肯定了那份名单的真实性——来自某些渠道的不能摆上台面的消息，最近几天，有一个漂浮在纽约附近，但不存在于地图上的海岛消失了，物理意义上地；几名名嘴、明星、百万富翁人间蒸发，物理意义上地。
尼克·弗瑞心中留存的一部分正义让他对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恶心，血液里残留的年轻时的冲动让他考虑过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另一部分的理性却告诉他，神盾局——全称“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与其说是挂靠在联合国安理会的旗下，致力于保障世界和平与安全的机构，不如是为了维护美国的利益而存在。而那些人，相当程度上其实正代表着他所维护的美国的上层建筑。
所以他狡诈地选择向一个合适的对象上交了这一份名单，之后就石沉大海，没有下文，无事发生。自己的脑袋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没有被“自杀”。
但这反而让尼克·弗瑞的行动更加谨慎了起来。就在今天，国务卿召见了他，让他和他CIA的老东家进行了一番交谈，他们声称要和神盾局合作负责建立一个处理外星人事务的机构，只对外、不对内。
上帝啊，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自从超人作为行走的核武器出现在美国，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派遣它的走狗到世界各地搅屎了，曾经风光无限的CIA渐渐沦落到和FBI在南美抢毒资的地步。而现在他们居然又找到机会蹦跶起来了，出于一点香火情，弗瑞对这个结果表示喜闻乐见。
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和他上交的那份名单之间有任何必然关系，但弗瑞的直觉认为，这实在太巧了一点——至于背后的具体曲折是弗瑞不想知道，也不认为自己能搞清楚的。
事实上，他唯一做过的事是观察托尼·斯塔克的反应。他依稀记得，托尼也建立过类似于“光照会”的东西——不过是为了保障自家地球的安全。然后隔天，斯塔克工业就搞出了惊爆大新闻，难得居然还不是他们老板个人的花边。这几天华尔街的腥风血雨已经完全表明了某些人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和扮演的角色，从它们竟然都出现在了毫不关注金融的普通人的视野里，就可以看出它的深远影响。
但这只是更加坚定了弗瑞绝不参与这些破事的决心。神盾局的任务是解决有悖于过去数十年历史自然常识的特殊事件，那么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他妈的两周前一群外星人的飞船撞击地球搞出了不少死伤，而他们竟然在宇宙一个常驻办事机构都没有，连外交抗议都做不到；一周前X战警那群变种人突然说什么他们的成员琴·葛蕾变成了一只能毁灭世界的凤凰，没人能阻止她，也许下一秒世界就完蛋了，请大家趁现在吃点好他们也无能为力；正义联盟通告他一群来自于异世界的魔术师和吸血鬼正在渗透这个世界，全球各地接二连三发生的吃人和大规模失踪事件也佐证了他们的说法，几乎是同一时刻，各种有关吸血鬼的传说甚嚣尘上愈演愈烈，纷纷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弗瑞堵也堵不住，根本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开始的，又有谁在背后煽动传播。
一想到这些破事，这位积年的资深特工就觉得头都大了，这还是上了紧急列表的重大事件，没提各地人民隔三差五对复仇者的不满和声讨呢——他妈的凭什么正义联盟的名声就那么好，复仇者联盟的领导人甚至还是个血统纯正的地球人啊？！
在办公室的座位上枯坐三分钟，内心骂了无数句脏话，尼克·弗瑞认命地爬起来摆正屁股，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