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Ch161. 说说那个理由吧
“……你们两个是在炫耀吗？”一段稍长的空白之后, 杰森用古怪地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如果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魔术属性都是Average One（五大元素使），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希耶尔陷入了谜之沉默。
杰森顿了一下：“等等，我开玩笑的？”
“至少我不是。”士郎说。
杰森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警惕, 果不其然，对方接着说：“我的魔术特性是剑。”
“……这好像不在你之前说的五大元素属性, 两种架空属性之中吧？”杰森无语。
“其实还有‘姐妹’, ‘吞噬’之类的属性, 你只需要知道魔术的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就行了。”
希耶尔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刚才我们所说的都是‘常识’，但你自身的层次决定了你所接触的圈子。理论上来说普通魔术师不可能使用接近魔法的大魔术、理论上十分复杂的大魔术必须按部就班地布置很久、理论上黄金级的魔眼是只有君主（Lord）级的魔术师才能秘密持有的神秘、理论上人类不可能击败幻想种——你会听到很多的‘这不可能’、‘那做不到’、‘这个东西理论上应该怎么样’，不管是谁去做调查都只会得到这些信息。”
与她的笑容截然相反的是无情冷酷的话语。
“但那些大呼小叫的魔术师说出来的规则完全都可以当作废纸处理。被束缚在条条框框内的魔术师连看他们一眼的必要都没有——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们又弱小又没见识。
“听好了，你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些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真正的天才和怪物。对上他们还笃信常识的话, 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少我自己的存在就是个‘例外’，凭什么自大地觉得没有其他人能享有同等的幸运呢？”杰森耸了耸肩。
希耶尔赞赏地点头。
“但我还是很好奇, 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啊？”他转向士郎。
杰森掏啊掏啊, 从怀里掏出两把沙鹰拍在桌子上：“我记得你说这是一个‘小小的魔术’——确实很小，只花掉你数百分之一的魔力或者普通魔术师几分之一的魔力。然而几乎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它们还没有消失, 我很好奇它们还能存在多久？”
“……我不主动希望它们消失的话, 几十年吧。”士郎说。“从心象风暴里带出来的东西仍然会受到世界的修正，不过这种修正非常小, 折算下来，和物品正常的使用寿命差不多。”
杰森沉默了。
“这显然违背质能守恒定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炼金术不是尤其讲究等价交换吗？”他望向希耶尔，眼神充满了控诉。
“原来如此。”修女喃喃自语，但她很快换了一副表情：“通常魔术师的投影魔术, 顾名思义, 是一种镜像置换, 通过将魔力物质化，让并不存在于此的形象于数分钟里短暂地映在当前的时间轴上，只是徒有其表的暂借之物。但是Saber的投影——你可以理解为直接从另一个世界取来的物质。”
“另一个世界？”
“简单地说，就是‘我的幻想’。”士郎解释道。
“通过解读物质的材质结构、制作技术、创造理念、成长经验和积累的岁月，我可以通过幻想将它们制作出来，理解得越透彻，复制得到的产物破绽就越小。也许是因为魔术特性和起源的缘故，我复制白刃战兵器时的过程更简单、消耗更少，武器以外的事物会困难一些，而有机物的难度更大，生物体则完全不可能复制。”
“那不是就跟那什么一样了吗——”杰森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然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等等，如果我让你投影十吨黄金出来，岂不是发家致富的最佳捷径？”
“……倒也不是不行，”士郎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还想着之前那些假/钞呢？但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也知道那样会扰乱市场，没人能短时间一口气吞下这个数量的贵金属吧？”
他把投影古董这个选项咽了回去。投影的技能在非常时刻拿来应急用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真的要做什么事情，仍然应该踏踏实实走正道。
“总的来说，投影虽然有效，却也有限制。我最近的研究方向是把投影出来的刀剑回炉，重新提炼出金属再铸造。设计图可以直接在骨架上动手，倒是方便很多……”
“停、停！”杰森仿佛在看什么外星生物似的打断他：“你还研究这些干什么？你都离虚空造物都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什么不直接去研究永动机？”
事实上——士郎沉默着，他确实有过以10单位的魔力投影出蕴含500单位魔力的宝具的例子，但那是在超限的偶然情况下，没有复制的价值。
“关于这个，我必须解释一下，”希耶尔轻轻咳嗽了一下，“空想具现和固有结界（Reality Marble）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及时制止了杰森天马行空的思路：“你听说过弹珠（Marble）现象吗？”
“那又是什么东西？”杰森对她使用的名词感到困惑。
士郎认为如果有什么东西杰森没听过还挺稀奇的。
“打个比方说，在玻璃瓶里放入数量相同的黑白两色弹珠，然后进行搅拌，再将混合起来的珠子平均倒进两个抽屉。一般的情况下，抽屉里随机混合的弹珠里既会有黑色，也会有白色。但是在理论上，应该有混在一起的黑白弹珠完全按照颜色分成两堆的概率出现吧？”希耶尔竖起一根手指。
杰森面露疑惑：“你想表达什么？只有两颗弹珠那是必然现象，十颗珠子以上就要怀疑是否有人为干涉结果的可能。”
“但是，万一这真的是自然现象呢？比方说你随手扔一个硬币，它正好在地板上竖起来的概率也是存在的。”
“…………”
“这种让人怀疑仿佛有什么暗中做了手脚一样的偶然现象，就是概率堆积的结果，在大自然中也不罕见。回到我们的话题，所谓空想具现化和固有结界，它们的本质就是连接到世界，从而干涉众多事象的发生概率，刻意来让一些“偶然中的偶然”的事件发生，达到某个奇迹般的结果。”
希耶尔一锤定音：“所以，Saber的空想具现与圣典中主的七天造物其实本质截然不同。”
她说的这些理论，士郎记得远坂也跟他讲解过类似的内容。但让他本人来评价，到倒数第二段之前的举例为止还在常识和逻辑能够理解的范畴，后面说的就完全不是人话，仿佛三步画一匹马一样在逗人玩呢。
然而杰森竟然就这样陷入了沉思。
“不是吧——难道你真的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吗？”
杰森抬头，奇怪地说：“还可以吧，我原来以为魔术师不过是一群蠢蛋，这么看来魔术理论还挺有意思的。”
“哦，你喜欢魔术吗？”希耶尔吃惊地说：“我以为你和Saber一样，只打算把魔术当作好用的道具，成为一个魔术使呢。”
“我好像没说过这种话？你们一定误会了什么。”杰森脸上的表情生动具现了小坏蛋阴谋得逞后的故作无辜：“知道他没有加入魔术协会那会儿我其实还有一点失望，原本想拜托他搞封推荐信什么的——就算你们说时钟塔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我打赌每个看过《哈〇·波特》的人都向往能去霍格沃兹上学。”
“你想去那里留学？”士郎一愣，意识到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杰森差不多正该上大学了。
“你现在也能去啊——他们会很欢迎你这样的天才加入。虽然时钟塔的讲师大都是一群敝扫自珍的家伙，很难学到什么好东西，不过上大学本身就是一段有价值的经历。”
“所以你一开始就替我想好了，才向修女要了魔术书？”
士郎没有说话，杰森对细节的敏锐有时很让他无奈。
“等正义联盟找到去你们世界的方法再说吧。”终于成功掰回一局的杰森挥了挥手，拒绝了毫无意义的白日幻想，但他的表情显示他确实对这个主意心动了。
“那么或许你很适合成为魔术师也说不定，”希耶尔双手放在桌面上，“我想就是这个原因，才支持着你完成了之前的修炼吧。”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然而出乎意料意料地，杰森当即给出了否定的解释。
“我像是因为这种儿戏般的原因就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人吗？”他又不是那种现实不如意还一无所长的白日梦少年，只能孤注一掷，寄希望于在别的领域——通常是电竞或魔法——抽中头奖。
杰森没有这么做的必要，而事实只是再一次证明全才做什么都是全才，不管在游戏还是魔术上。
“我是为了自己而已。那时候要是面对挑战退缩了我可不会原谅自己，你知道我们的职业——在心灵上留下多余的恐惧，会在对上某些心理学大师时被抓住破绽，像溃堤一样不可收拾。他们是怎么形容这个的来着……念头不够通达？”
“他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坚持那个错误的修炼方法嘛，”杰森看向士郎，“为了向你父亲证明你不是心血来潮，才拼了一口气？”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士郎给出的回答和杰森之前一模一样。
“哈？”杰森和希耶尔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切嗣那时候已经去世了，我没有向他证明什么东西的必要。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看不见。”他理所当然地说，其中的逻辑和所说的内容完全没有反驳余地，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是人类中稀少的品质。
“不是为了变强吗？”
话一出口，杰森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什么会产生想要变强的想法？
“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士郎试着开了一句玩笑，因为每次他提到这个词汇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笑。成长到高中之前，他已经明白了这是不可以轻浮地说出口的理想，所以几乎从不在人前启齿。然而继续成长至今，他反而真正有了正视并承认它的底气和骄傲。
因为杰森和希耶尔并没有笑，这个仿佛冷笑话的笑话自然没有成功开下去。
“你可不像是在乎正义是什么的样子。”杰森说道。
不然对方就不会去做一个雇佣兵，在夜晚清理掉那些无论如何都不会改邪归正的恶棍。成为一个警察或检察官是更好的选择。
“那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你可以理解为文化差异。在我们的语境中，正义的伙伴的意思是——我想成为一个英雄。（I want to be a hero.）”
作为一个美国人，超级英雄文化诞生地的土著，杰森可以理解他的意思。成为英雄，并不意味着想要英雄受人敬仰的地位和名声、处在正义上游相较其他人的道德优越性，它唯一的含义只是，想要成为能够对他人伸出援手的人。
“小时候我曾遇到过一场火灾，父母双亲都在那场事故中死去了。四周围都是垂死求救的人，我想，要是有从天而降的英雄能拯救所有人就好了。但是——谁都没有来，谁都没有能救他们，所有人都死了。”士郎异常平静地说。
“所以我想，如果没有人来拯救大家的话，就让我来成为那个英雄吧。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传说中的英雄那样无所不能的能力，只有学习魔术的资质。那么或许有一天，在某个人需要拯救的时候，我能用到它呢——我只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