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识
周御感觉自己意识四分五裂一般，不断地分裂又不断重组，而每次重组又往里面掺了些东西。
经历了无数次这般分裂重组，如同干涸的鱼回到河里一般，周御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回归了身体。
只不过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
无垠的夜空下，森林深处。
一处简易的营地，篝火旁，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横木上。他熟练地拎起脚边的一块东西，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那是一只兔子，只不过已经是血肉模糊，一双兔腿还在时不时地抽搐。
少年从衣兜里摸出一把小刀，轻轻地抹除了一个小生命。
他伸出纤细的手，轻车熟路地剔除兔皮和淤血，用一根树枝串起整只兔子，放在篝火上烤着。
整个过程中少年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什么小事，很难想象一个应该坐在课堂上读书的孩子居然有这么残酷的一面。
周御此刻正寄存在这具少年的身体内，他能感受到少年的想法和感受，但也只能感受，完全无法做出干预。
他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却亲身体验了他人的感觉。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铃声，像是夏天的风铃声。
少年站起来眺望远处，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的呼唤，迅速地熄灭篝火后往一个方向奔去。
周御能感受到，少年平静的内心里藏着满腔的怒火，这股愤怒似乎积怨已久。
还未等周御缓过神来，他的意识又脱离了少年，像是飞起来一般轻盈，但依旧无法控制。
像是机械一样按照固定的模式行动着，周御此刻就像坐在观光车上的游客一样，除了看什么也干不了。
安都，华夏著名的内陆城市。此刻已是凌晨，街道上空无一人，一阵秋风扫过，落叶纷飞。看到那座坐标性的建筑，周御有了判断。
同时他也相当惊奇，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安都，因为安都的主城区早在周御出生前就因为工业污染严重而废弃了。
时间回到了过去？
他似乎回到了过去，那个安都依旧繁盛的时代。
不过为什么让我回到这时候？周御暗自揣度着。
他刚才一直尝试联系上黑白士，可没有一点回应。
回忆着这趟经历的种种细节，周御觉得“影”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来自于“晚风”。
“影”就像是一个密码箱，而现在“晚风”解开了锁。
尘封的秘密应该揭晓了。
自己即将经历的一切，这个秘密就藏在其中。
看来这是谁要向我揭晓些东西，譬如历史的真相什么的，或者说明白点，安都真的是因为工业污染才废弃的吗？
看着渐渐靠近的城市，周御心里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忧。
下一刻，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红色光点，一个明亮，一个黯淡。
周御不受控制地被那个明亮的光点吸引过去。
此刻已经入秋了，晚风吹过热闹非凡的街道，抚过堆积一旁的落叶，预示着夜晚的到来。
这是一天之内最美好的黄金时间——夜晚，作为经济最繁盛的城市之一，安都的夜晚注定是繁华而又奢侈的。人们涌上街道，喧喧嚷嚷的，一时间各种叫卖声漫天飞舞。
与之截然不同的景象，在安都偏远地区的一个小镇。
街道上家门紧闭，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偶尔会传来几声婴儿或是野猫的叫声，在空旷的街道久久地回响。
突然，街道末尾一家商用屋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人冲了出来，关上大门，径直走向一辆黑色轿车，急忙上了车。
“安老爷子大寿，云天你可不能不来啊。”电话那头说道。
“安都就我一个役灵人……我先说好啊，我不会陪你们喝酒的。”云天犹豫了一下，他没有说的是，他家孩子今天也过生日，但他还是应予了邀约。
安都的房间出现频率相当低，一年顶多两三起，并且波及范围都很小，死伤人数连车祸的都比不上。
不仅是安都，全国、全世界大都如此，这也是中年人敢擅自离守的原因。
还有就是因为安老爷子的身份了，安都城主。他的大寿你要是不来，那你别想在安都好过了。
这种情况在现在的灵异爆发期是难以想象的，但在当时只能说是司空见惯的事，那个年代役灵人的地位只能说比一般的公职人员高，但在灵异出现时，他们永远是第一个上的。
能力大、责任大却又没有地位，而且做这行事是见不得光的。
一家豪华的酒楼里，今夜是安老爷子的大寿宴，各路名流都齐聚于此。
云天进入会场后，没有人接待他，只能一个人有些凄凉地坐在末席。
聚会开始直到结束，安老爷子甚至都没有和他这个安都唯一的役灵人打一声招呼，自然也没有其他人来说一句客套话，大家都自动忽略了这个无关紧要却又有必要在场的人。
云天听着台上人的讲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几年前的他绝对不会来这种场合受气，可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役灵人的工资相当低，为了养家糊口，他甚至揽了送外卖的活。
如果得罪了安老爷子，那么连送外卖都做不了了。
既来之则安之，可他内心深处有一股声音不容许自己上去谄媚地搭话。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恍惚间，周遭的一切变化着。
他们奔跑着。
竭尽全力，身后是无边的黑暗。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追杀他们，仿佛他们的生命仅依赖于他们能跑多远。
十二个人……八个人……六个人……两个人……
他奋力地跑着，生存的欲望压过了身体的极限。
他隐约看见前方有一座黑色的建筑，那是……一座教堂？
幸存的两人仿佛看见了沙漠中的绿洲，他们在教堂前停了下来。
虔诚地跪倒在地。
“扑通——”身边的那人也倒下了，他大气不敢出，闭上了眼听天由命。
很久很久没有动静，他试探着睁开眼，四周已经变了，这是一片血色的花海，没有一丝风，每一株花都是那么的亭亭玉立，可他毫无心思去欣赏。
身前有一扇门，他不敢稍作停留，打开门冲了出去，外面是温暖的阳光。
云天又想起了曾经在房间里苟延残喘生存的日子。
他曾经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但如今却也落得这般下场。
无人搭理，云天眼睛红了，抱起一瓶酒，他在角落里独自醉着。
云天可能不会想到，就是因为这一举动，在灵异爆发的这个晚上，他至少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