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黑吃黑（捉虫）

而这时候的杜锦成, 与户部官吏们的不安恰好相反，他听说了中部五府收缴上来的银子比去年还多，竟高兴地对身边的人说道：“本相爷给陛下操办的头一桩大事总算没砸了。” 他觉得比去年多收银子是好事儿, 正自得呢。 左相邹永提醒他道：“杜兄, 去年收缴的税赋比往年略低，今年却比去年多，这是什么原因可查清楚了？” 由于民间人口增长, 农户之家要交田亩税和人丁税，不堪负重，不少人弃了田地四处流亡, 成为流民，户部上报朝廷，这才改税的, 去了人丁税, 把这一部分酌情入田亩税之中, 朝廷和户部的意图上来看, 是要减少对农户之家的课税, 怎么收下来反倒比往年还多了呢。 邹永心道：这不正常，定然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杜锦成与他一同在吏部供职多年，听了邹永的提醒，还算坦诚地说道：“哎呀呀邹兄，说在的，我不清楚户部为何要在税赋上做章, 历朝历代都是‘田赋’和‘户赋’, 也就是人丁税行, 施行起来简单明了，他们这叫什么‘摊丁入亩’, 依我看明着是免了人丁税，际上啊都摊到田赋上去了，这不一样吗？人丁多了朝廷收到的税不多？” 对于这次的税收改革，虽然名义上是在他的主持下进行的，可际方案是卫景平出的，他至今稀糊涂的，没闹明白卫四提出的“摊丁入亩”到底怎么个摊法。 “摊”的精髓之处在于，头一个让人多地少的地区人口向人少地多的地区流动，或者地大力垦田，让人丁数与田亩数同步增长；第二个，让嫌税重而又不想迁徙或者垦田的人丁脱离农户，到商业繁华的地带务工，这也是为后续开征新的税种——商税做准备，在这两种办法的前提下，各府重算田亩税，这才是正确的执行办法。 所以在施新的税率之前，户部要求各府重新核查田亩数和人丁数，详细地报了上来。 而杜锦成呢，没把这一环套一环的“摊”法理解透，说的话太外行了。 邹永很是无语：“……” 遇到个不听劝的，只言尽于此了。 …… 皇宫，御书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户部的折子递到了御案上，尚书梅清敏在折子中说废除了人丁税，岳州五府的田亩税竟还比去年收的还多，这跟朝廷的初衷背道而驰，恳请云骁帝彻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户部也在自省，早将这五府的田亩和人口数逐一对照，以备随时翻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是刚登基那会儿府库过分缺银子，云骁帝见钱眼开，糊弄群臣一句这事就算完了，但是经过这些年的积累，加上今年市舶司开始有进账，卫景平跟他说这关市税，如今不说很富有吧，但也不用把一块银子掰成两半来花了，他开始立人设了，对于改税之后还收到比预期多的银两，他还是要问清楚的。 于是次日早朝先把这件事拿出来商议，云骁帝先问杜锦成：“杜相，这是怎么回事啊？” 杜锦成本来今日准备的说辞是——民间有白花花的银子上缴朝廷，这是陛下有德使得国泰民安人丁兴旺，海晏河清啊。 结果发气氛不对，好像皇帝这次不待见银子了，明显不悦。 “陛下，臣……臣也不。”他心虚地说道。 杜锦成一问三不，让云骁帝分窝火，默然片刻后直接跳过他，责令户部尚书梅清敏：“们户部派人到这五府去走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朕查清楚。” 对杜锦成的失望之情言溢于表。 梅清敏领了旨：“是，陛下。” …… 散了朝，卫景平刚走出麟德殿，又被大太监李桐叫住了：“卫大人，万岁爷叫您来一趟。” 卫景平跟着他去了御书房，太子秦衍也在，皇帝父子俩正看着御案上搁着的一盘圆润硕大珍珠说话：“怪不得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真珠安魂定魂，明目治聋’，瞧这色泽，光看着就叫人眼睛舒坦，儿子想不光太后用得，父皇也该挑几颗放在身边，批折子累了把玩一下也是好的。” 云骁帝笑吟吟地拿起一颗黑紫色珠子：“这个色儿朕没见过，留它吧。” …… 卫景平被宣进来之后，云骁帝没有提及赋税之事，而是说道： “市舶司这次出海带回来的东西价值不菲，短短四个月时间，进账已超五万两白银。” 这还是粗略估算的呢。 他脸上洋溢着捡钱的笑

 意：“卫爱卿啊，朕才赏了三哥官职，对不再加封，但是朕记着呢。” 设置市舶司，是卫景平提出来的，理应该赏他才是。 卫景平：“臣替三哥谢陛下隆恩。”而后又捡好听的话说了一些，把皇帝奉承好。 云骁帝：“江大人说，这阵子各地的商贾涌进市舶司，想要朝廷再护送商船出海一次，觉得怎样？” 沈、窦两家的商行出海赚了个盆满钵满，各地的商行都红了眼，跃跃欲试，光在市舶司登记的想要出海的商船和商行，到了一月底，已经有二多家了。 卫景平沉思片刻：“臣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容臣晚上回去想一想。” 云骁帝听他说话谨慎，道卫景平估计要在这件事情上跟江扬唱反调了，于是说道：“就允想一个晚上，明日散了朝，朕要听听卫爱卿的说法。” 彼时市舶使江扬正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场，江大人性情专断，自然不在朝堂上拿市舶司管辖的事情去问户部侍郎卫景平，那就让二人心生嫌隙了，所以只私下问一嘴。 卫景平这次由衷感谢云骁帝替他考虑周，一口应下，他回到家中翻阅了大半夜资料，到三更末才睡去。 …… 到了第二天，卫景平给了云骁帝答案——他不建议今年商船再出海了。 云骁帝问他什么缘故，他说道： “上次出海咱们去了三名武进士，是航道上的海贼完没想到的，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是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抢劫商船，之后看见商船满载银子而回，岂有不红眼的道理？” 他敢打包票，上回商船往来，海贼盯了个程信不信。 只是朝廷护航商船的武进士人多，且携带了火铳，他们很震惊很意外，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这么说他们放弃打劫商船了吗？ 肯定没有，他们回去后会纠结更多的海贼，为下一次打劫做筹划，所以卫景平觉得这次不盲目出海。 而是，有必要先清扫一下海贼，给他们来个一窝端。 云骁帝问他：“海贼在海中出没，怎么清扫他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景平：“他们不是吃住都在海中，相反，多半是抢了财就上岸的。” 说不定多数是沿海省份的，甚至太仓府地的。 卫景平觉得此刻海贼们正在纠结更多的海贼，准备宰朝廷下一次出海的商船这只肥羊，不会想到朝廷没有放商船出海，而是要清剿他们——这在兵法中叫出其不意。 云骁帝犹豫不决：“卫爱卿说的，朕再想想。” 卫景平说道：“陛下，眼下都道各府的商贾想要出海到海外做买卖，他们在机会呢，此时对于咱们来说，何尝不是清剿打击他们难得的机会，陛下想，要是航道上清净了，海上来我朝的商船多了，只要商船一进港，市舶司就有权利征税，那银子不就源源不断地流入府库了吗？” “朕晓得这个道理，”云骁帝半阖凤目：“要说清剿海贼，朕以为还有一个好处，给去年选出来的武进士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卫爱卿说呢？” 卫景平：“臣愚钝，没想到还个，不及陛下思虑长远。” 云骁帝却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卫爱卿，清剿海贼犹如打仗，是需要银子的。” 这笔银子他不想出呢。 卫景平：“……”有点抑郁啊。 他想了一想，夸张虚浮地说道：“陛下，海贼在海上抢劫这么多年，人人家中都藏着不少金银，清剿他们的时候，难道还要把这些劫掠来的不义之财留下吗？” 可以考虑一下黑吃黑啊。 云骁帝忽然睁大眸子看着卫景平，略微笑了声：“卫爱卿啊，真与别的读书人士子不一般呢，这招黑吃黑不错。” 卫四很心黑啊。 不过，有利……似乎也可以起个大早呢。 卫景平：“陛下过誉了。” 云骁帝：“朕看这次也不用换人去了，就让何驹、陈四禹他们试试身吧。” 卫景平说道：“是陛下。”不过清剿海贼这件事情要保密，不泄露风声出去，云骁帝没经第二个人的，直接让他传旨去了。 …… 后来，云骁帝在早朝上找了个理由让江扬再出海，先搁置了。 卫景平依旧忙活户部的事情。 前一阵子收缴税赋，岳州地出了差错，云骁帝命户部遣官员过去

 查个清楚，梅清敏本来打算让卫景平去的，谁他却说道：“张、段二位大人更适合。” 把这件差事推掉了。 卫景平已经猜测到原因了，这五个地方的府懒政，根本没在农耕上动脑子，也没预先算过新税和旧税的差别，还是直接按照田亩税和人丁税来收的，无非就是把人丁税摊到了田亩税上，他们这一省事，直接家中了地农户之家的税赋，让他们苦不堪言。 梅清敏以为他有意提拔张永昌和段凤洲，心想这是好事啊，于是立刻叫二人过来把话说了，张、段欣然应下，次日就启程到岳州府去了。 …… 月底京城入了冬，初雪如期而至。 卫景川在京城已经停留一个多月了t，这期间他没少收到恭贺，士子们接受了他一个弄枪使棒的糙汉位列五品官职的事，毕竟们靠读书科举，人家拿命押上出海，带了这么多珍宝回来，讨得太后欢心，也让京城上下的女眷都买到了平价的乳香，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入冬后没几天，关红芹龙城府赶来，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把卫景明的儿子卫啸一同带了回来。 “夏天生了一场病，”关红芹说道：“让柳大夫给看的，说这孩子娇弱，养在京城尽量养在京城。” 用柳仲喜的话说——娇贵儿，别在边关吹风了，送个富贵窝养着吧。 于是她和卫景明两口子一商量，就把卫啸带了回来。 四岁的卫啸白皙得跟女孩子似的，印象中，四岁的卫容与都要比他敦些，卫家人看了都心疼得不行：“大嫂身子骨看着太弱了，这孩子是娘胎带出来的娇气。” 关红芹耿直地说道。 卫景平正好在家，他记得前两年他去龙城府的时候抱过卫啸，这孩子就轻些，比不得卫泱敦，那会儿小东西才会说话，还不愿意跟卫景明习武，他问大侄子：“啸儿喜欢龙城府还是京城啊？” 卫啸正色说道：“小叔，啸儿觉得边关独有一种苍凉磅礴，而京城华丽贵气，啸儿都喜欢。” 他语气温和，头脑清楚，和卫容与还有卫泱一言不合就动的气质很不一样。 卫景平暗想：这孩子日后可是个读书人。 “哎哟哟，我们啸儿不仅生的好看，”关红芹随意一抱卫泱，眼睛却瞧着卫啸：“口齿也好，这不正好跟着平哥儿学吗？” 一般来说武将小时候不这样。 她心道：也不道卫景明两口子怎么生的，这两个娃儿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朝秀气齐整上长，用姚溪他娘周夫人的话说，满京城都找不出比卫容与更标致的女娃儿来。 卫啸一来，似乎找出一个与卫容与同样齐整的……男娃儿来了。 但是卫家人可不习惯这样的审美，卫长海一看见孙子孱弱白皙的模样就来气：“老大怎么把个男娃子养成这模样？” 看起来，三岁不到的卫泱都扛起他来个过肩摔。 卫景平：“爹，啸儿还小。”怎么这么说小孩子呢。 卫长海叹了口气：“估摸着大哥没空教他，来京城好，以后我来教他。” 正好他都打算教卫泱练武了。 卫长海又在心嘀咕：男儿要养的虎虎生威才好。 谁道卫啸一头扎进卫景平的怀，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小叔。”显然对卫长海的安排很不情愿。 卫景平抱起他：“好了好了，哪就非得习武了，啸儿跟着小叔学识字好不好？” 卫家总算有个男丁看上去是个战五渣，卫景平有种后继有人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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