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囚笼
“又回来了。”
说起来也许没人信,离家念大学、工作,也见了些五光十色的场面,说精彩,应该是精彩的吧,可午夜梦回,白栀往往还是一个人待在这个逼仄发霉的储物间。
有些事,不是走了就能放下。
梦最诚实,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白栀换好拖鞋,打开房门,侧身踮脚穿过高高堆叠的各色箱子来到床铺。屋里没有窗户,常年不见光,顶灯又被箱子遮住,唯一的光源就是夹在床头的小台灯。
啪嗒。
白栀按开灯,熟练地缩到床上,找到充电器插稳,然后放到枕头下藏好。
这款手机是奥赛得奖后,徐颖托同事寄来的奖励,新款,功能多,粉色的很时尚,除了打游戏不行,哪里都很完美。
白露看到后眼红,也想要,但白永刚哪有闲钱买,有一次白栀将手机放在客厅充电,第二天起床就找不到了。
家里扳着手指数也就四个人。
房子在五楼,有防盗窗,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但刘丽一口咬定是小偷偷的,后来见丈夫脸色不好,又改口说是白栀自己不小心在外面弄丢,怕大人责怪,就说是在家丢的。
“这个家谁会要你的破手机。”
这是刘丽的原话。
白栀望着父亲。
白永刚默认了这个解释。
其实,真相真的无所谓。白栀当时就懂了,有人偏袒就永远不会错,无人照拂,再对也不对,白露和刘丽固然可恶,但让她最失望的却不是她们母女。
对徐颖来说,白栀是年少轻狂留下的事业绊脚石,对白永刚而言,何尝不是一段窝囊人生的见证。
总之,她就是个错误。
白栀收起思绪,不肯再想,想得越明白人就越痛苦,何必呢。
她关好房门,拿起江燃遗落的书包,倒出里面少得可怜的几本书和笔记本,没有翻,只是抚平书页抖落灰尘然后整齐摞好。随后来到卫生间,先用温水泡,然后用毛巾轻轻擦拭书包。
他的东西应该很贵,洗坏就不好了。
将书包晾到阳台角落,白栀心情好了许多,打开阳台的鞋盒,捡来的小狗能吃饭了,但眼睛还是闭着,有点脓,也不知道这一世能否平安活下来。
白栀摸摸它的脑袋,擦掉脓液,涂上药膏,然后加满狗粮和水,趁着还没人回来,趴在客厅写试卷。
高中的知识忘得差不多了。
她需要一边翻课本一边写,好在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好处,重生一次,耐心也变好了。
晚八点。
白永刚和刘丽回来,问白栀怎么没上晚自习。
她晃了晃手臂。
两人一怔,不痛不痒关心两句,说家里有碘伏,但谁都没去找,随后让白栀收拾桌子吃饭。
饭和记忆中一样不好吃也不难吃,大都是中午的剩菜。
吃完白栀回到房间,搬出折叠桌放到床铺,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继续写试卷。
十点半,白永刚接白露回来,一阵欢声笑语,刘丽端出宵夜,是花旗参炖鸽子汤。
白露后面查出肾炎,也许和夜里进补有关,也可能跟总是熬夜有关,白栀不确定,当时刘丽哭着带她到医院做检查,说她能给白露捐肾时,白栀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清。
没多久,白露吃完大声喊道:“阳台书包是谁的?这是什么牌子啊?”
明显是问白栀。
白栀听到了,却没有回答。关了灯装睡,她不想和白露讨论江燃的东西。
白露又嘀咕了一会儿,用风扇呼啦啦响的台式电脑查过资料,在外面大呼小叫:“我靠,七千多一个,真的假的啊?”
要知道白栀的手机在同龄人中已经不错了,现在智能手机还没普及,一千出头的价格不是谁家都舍得给孩子买。谁用过近万的书包啊?这装的是书吗?任凭白露怎么咋呼,白栀只是默默听着,不曾回应。
第二天不到六点,白栀起床,收了满是手印的黑色书包,重重拍打后又重新擦拭了一遍,才将书重新装进去。
来到学校,教室里没两个人,都睡眼惺忪啃包子呢。
她将书包放到江燃抽屉。
不看不知道,抽屉里塞满废纸,全是从草稿本扒下来的,胡乱写着几个汉字,潦草的笔画画的是大约是人,但太抽象了,白栀也不确定。
她看得津津有味,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
抬头望去,教室门口站的竟然是江燃。
上午的课他几乎不来,突然出现,别说白栀愣住,啃包子的几个学生也吓一跳。
他来做什么?
上学吗?
开什么玩笑?
“你在做什么?”江燃搔着头盔压乱的头发,隐隐有股火气,口气特别冲。
白栀抿了抿唇,“帮你放书包。”
“谁他妈要你管了?!”
“……”
她退出来,贴着墙壁让到一边。
江燃脱掉手套急匆匆走近,猛地拉开桌子,拎起书包,入手的一瞬闻到一股清新的肥皂香气,随即疑惑地提到面前,闻了闻,本来就黑的脸色越发像阎王,桃花眼也生出骇人的凌厉。
“你动我包了?”
“嗯。”
“谁让你动的!”他吼一声,眼角却红了,好像动的不是书包,而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底裤。
“看着脏了,洗了洗……我没翻你东西,我发誓。”
白栀竖起三根手指,一抬手,宽大的校服袖摆落下,手臂结痂的擦伤露出来,黑色的血痂缀在苍白的小臂,像一摊污点。
江燃没了气焰。
声音压得很低。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
他说完,将书包扔到座位不远处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
好像连她的心意也一同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