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俱乐部
【归海是谁?
是在游戏里被设计者捉弄而故意设置的角色名“龟海”的原型?
还是《“海归”先生的前半生》纪录片里从未露脸的主人公?
亦或是在大二时便傍上大款的年下小“受”?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归海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不是多么正经的体面人,充其量算个基佬混子,但严谨的说,他又不算是纯“弯”,只“弯”了一半,这才是最可怕的,他男女通吃啊!
但是男女通吃的他却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女性,今年28岁的他既未“娶”也未“嫁”,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半斤八两的不值钱玩意儿,也从未乞求过天降一个意中人,会驾着七色彩虹来取他狗命……
但是,他为什么叫归海呢?
他本人姓归,因为祖上复姓“归海”,所以经常教育儿子不能数典忘祖的父亲给他取了个这样“听起来有姓无名”的名字。
他的家庭在旁人眼里是幸福的,但在他本人看来,却并不如意,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所以他的爸爸总是怀着盼子成龙的迫切心情,打小就指着他的鼻子骂。
凛凛寒冬,他爸带他去河里裸泳,哭一次打脚板十下;
炎炎夏天,他爸带他去山顶晒太阳,哭一次倒立一小时;
考试不及格,脱了衣服打;
被老师叫家长,当面扇耳刮子。
在狼性教育下长大的归海,体格键魄,脸皮厚实,性子闷骚,内心单纯。
他爸其实觉得他什么都好,就唯独一点特别扎心,他高考失利,只考了个普通一本。
他爸给他安排的人生是:二十岁北大清华;三十岁一儿一女;三十五岁开始创业;五十岁名利双收;六十岁万贯家产,七十岁安享晚年。
但是归海命格不凡,从离家上大学开始,就如一头奶凶的小狼钻进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成人世界,在一次校园演讲中邂逅了一个大他八岁的男人,自此开启了一段纸醉金迷的人生。
现在的他已年近28,这个年纪对男人来说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可他偏偏开启了一副“花天酒地”的本子,吃喝玩乐,遁入迷途。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你一个?”俱乐部的老板娘站在门口,轻吐口中的薄雾,打量着眼前穿着糟粕的年轻帅哥。
门上的霓虹灯有几块不亮了,牌匾上写着一行小字:“同志会所”。
归海挠了挠脸上新长出的一颗痘痘,指了指老板娘手里的管状物。
“给我来一支呗!”
“看你有命享吗?”老板娘轻蔑地提了提嘴角,“我这烟可不一般,吃了能让你飘飘欲仙,醉生梦死,所以好烟得好价配,一支得这个数!”
老板娘竖起五根结满茧芭的手指头,大拇指上不合尺寸的金色戒指勒出了指根的肉,这只手实在不漂亮。
归海勉为其难地瞅了一眼,问:“五十?”
“想屁吃!”老板娘提高了嗓门,“五百!你这副穷酸样也抽不起这玩意儿,长得倒是不错,有女朋友吗?”
归海的小麦肤色此刻更暗沉了,他压低眉头,一本正经地强调:“我没女人。”
“哼?没女人?”老板娘勾了勾脚尖,“那你昨晚上回去的时候怀里搂着的……是变性人吗?”
老板娘的笑声十分刺耳,俱乐部所处的位置本就偏僻,周围巷子里的梧桐树上更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这一声笑全让它们扑棱翅膀逃走了,留下满地的白色粪便。
俱乐部里传出一声牢骚,“老太婆别笑啦!吵死人啦!”
这声音的线条十分奇异,明明是男性的粗嗓,却夹带一丝娇气。
归海摸了摸鼻头,轻笑一声。
老板娘四十多,平日里最讨厌被人喊“老太婆”,她转身掀开破旧的棉布帘,冲里面喊道:“密柴头!再喊把你赶出去!要死不死,天天来这里睡男人,有本事睡我啊!”
归海透过布帘一角,看见里面散乱昏暗的灯光在人头攒动的窄小空间里交错投射,墙上群魔乱舞的影子随着土里土气的节拍上下摇曳。
白来财那死胖子果然没骗他,这里的确是个无人问津的“极乐世界”,比他当时在国外那些不入流的酒吧还要刺激,听里面传出的音乐就知道,这里面的帅哥指定和他一个调性。
“无罪之恋入土为安,我们于秋日初见,于冬日缠绵……”
归海跟着哼了几句,就像太平洋西海岸的那些乐队一样,歌词深沉,调子狂野,越听越上头。
俱乐部门口飘过一个骑着老式自行车的中年男人,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轻蔑地冲归海身上吐了口唾沫。
归海学着老板娘的架势,冲中年男人吼道:“密柴头!回来我艹死你!”
“哈哈哈……”老板娘又开始扯着烟嗓道,“小帅哥真是可爱极了,只可惜呀,你长得这么俊,却没那方面的取向,不和我们女人玩,实在可惜了你那功能,要不……晚上先陪我喝几杯,我让你在俱乐部里免费待几天,如何啊?”
归海眯起眼睛挑了挑眉,棱角分明的下巴朝上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给老板娘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转账明细,“两万元给您转过去了,我不陪人,只陪酒。”
随后,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老板娘咬着指甲,凤眼里透着意犹未尽的欢愉。
天街夜色凉如水,深秋的肃杀打落了一地的梧桐叶,这里是桐城南区最普通的一条小巷子,巷子两边尽是破壁残垣,断壁外是无人居住的老宅院,蒙满油渍的路灯形单影只地挺立在巷子口,为到此的男人们指引着方向。
俱乐部为何坐落在这种破败萧瑟的地方?
它的门很窄,棉布帘子一遮,里面再聒噪的音乐都传不出来,要是有人过来查,老板娘就说是新郎结婚前开的派对,里面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全是不洗澡的脚臭味和二手烟。
这样一来,巡查的人也就躲得远远的,怕惹怒了光膀子的大老爷们,被摁在墙上吃拳头。
老板娘的男人五年前去桦城市经商,一去就杳无音信,不知是被汽车撞死了,还是跟小三私奔了。
她一开始也日日惦记,后来去桦城市找了几次,最终无果而归,加上桦城市是出了名的繁华之地,她作为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自然住不习惯,没过几个月便打退堂鼓了,回来接手了闺蜜的俱乐部,一个月也能赚个小几万。
老板娘的女儿特别长脸,上了个好大学,又被公派出国读研,可惜被金发碧眼的洋女婿拐跑了,不仅在国外安家落户,还要把她接过去,她哪受得了那苦,总觉得老外长的跟鬼一样,两只眼睛还异瞳,晚上灯光一照,跟僵尸似的。
不过,这俱乐部确实不合规,牌照被撤了两次,还缴了几次罚款。
市区几家媒体单位听闻这个事情,前后派驻了几名记者“慕名来访”,但都以失败告终。
这还得益于老板娘的识人本事,那双浑浊的凤眼不是白长的,前来乔装打扮的记者是直是弯,她一眼就能鉴别出来。
但星星之火已经坠入枯草堆一角了,还怕之后的大火烧不起来吗?
今天算是老板娘在江湖上叱诧风云的一个转折点,因为她遇见了一个秀气飘逸,双眼含情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巴戈。
他来之前看了很多关于小众群体的纪录片,对着屏幕里雌雄莫辨的姿势学了一周多,自认为已经领会了这些人的体态精髓。
所以,他今天是自信满满,有备而来,站在俱乐部门前搔首弄姿,故意翘起兰花指,嗲声道:“我可以进去吗?”
老板娘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人生得有几分女相,但衬衫下的胸肌却暴露出他健身的癖好,头小肩宽,黄金比例,皮肤白皙,谦谦有礼,看着不像在俱乐部里厮混的人。
“你这么体面的一个人,怎么穿了这么一套不合身的衣服。”老板娘嘟着唇,盯着巴戈的胸口吐了口烟雾。
巴戈眉眼含笑,“姐姐,我就是来寻个消遣,您看您这么貌美如花的一个神仙,干嘛为难我们这群可怜人呢?您之前没见过我,这见着见着不就熟了吗?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五回六回牵牵手,七回八回搂一搂,九回十回床上走……”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小哥,你这年纪给我当女婿正好,好端端地怎么来这种地方,是不是走错了?对面有家潘金莲足浴店,去吧,我不拦着你。”
巴戈向前俯身,悄声道:“姐姐,有需求的地方就有供应,我的需求在这里,我对什么潘金莲不感兴趣,不过西门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门“吱扭”一声开了,棉布帘翘起来,张开一条缝,归海从里面探出脑袋,两条前细后粗的眉毛格外引人注目,上薄下厚的嘴唇蠕动着:“老板娘,没酒了。”
老板娘没有搭理,只顾往巴戈半开未开的领口处看,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寸目不移。
“真没酒了!”归海再次强调。
老板娘单只手拽住归海的大臂,将他整个人撕扯出来。
归海于忙乱中拉住布帘,遮住下面,“哎呀,别,没穿裤子!”
老板娘忽然严肃地指着巴戈的鼻尖,“你帮我瞅瞅,这新来的!你看……能放进去不?”
巴戈偏过头,和归海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