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我跟你一起去!”许达达忙道。
“你给我站住!”许应明喝道,“你胡闹得还不够么?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
南屏打断道:“是我连累了大家,这些天受各位照顾,以后有机会南屏一定报答。”说着朝许应明深深地拜了一拜,“许镖头救命之恩,南屏绝不敢忘。”
然后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许达达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小蝶紧紧地拉住了。
夏国与齐国交界处原本是一片针叶林,一条弯曲的小河从中淌过,夏国人沿河而居,民风淳朴,河水边经常有浣衣女子的嬉笑之声。
如今放眼望去,原本的树林被焚烧殆尽,焦黑的土地上氤氲着白色的雾气,空气中弥漫中焦臭的尸体味道,令人闻之作呕。河的对面不远处便是齐军的营地。
齐玧烦躁地在帐中踱着步,回想起自己主动领命来征讨夏国,都说夏国正值内乱,此时征伐大大得益,如能凭此战功加上皇后的支持,自己在齐国太子位上必能夺得先机。
未料到夏国民风彪悍,本来快要攻下的城池,竟有农民起义军一拥而上,战斗力竟然不弱于夏国军队。
加之此处气候阴冷,齐国的将士们难以适应,身上起满了疹子,途中的各色毒虫经常咬得身上红一块肿一块,引得人腹泻不止,早已苦不堪言,士气低迷。
原本计划十日内结束的战事,看来远远不止需要这些时日。
齐玧念及此处,愈发烦躁不堪,此时忽有一名士兵慌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大喊道:“殿下,不好了!我们的粮仓被烧毁了!”
“什么!”坐在主帅位上的齐玧拍案而起。
那士兵看起来十分害怕,跪在地上发抖不止。
齐玧脸上闪过狠绝之色,蓦地抽过了旁边的配剑,竟直接将汇报军情的士兵的头颅砍下!
其余将士在一旁均是心中一惊,未料到这个四皇子竟如此心狠手辣,顿时鸦默雀静,不敢发一声。
本就反常不够顺利的战事,竟在此时粮草被毁!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战争了。齐玧阴鸷的目光在众将士的脸上一一扫过,忽然道:“来人,给我准备一支骑兵,即刻启程,前往追云山!”
从定云镖局出来后,南屏孤寂地走在去香玉书院的路上,京城夜里的寒风不知疲倦地吹来,南屏的身子不禁微微发抖。在印象中,好像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知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
黑夜里传来什么拍打在墙面的声音,南屏抬头看去,自己又经过了叶府的门前,叶府的门匾在风中微微晃动,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落魄。
她记得多年前的叶府,门庭若市,院中种有玉兰,每到过年的时候,父亲总是带着她来叶府玩儿,大朵大朵的玉兰凌寒而开,幽香传来的时候,众人共同举杯庆祝,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那么快就结束了……
想到此处,南屏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远处似乎传来谁的脚步声,南屏吓了一跳,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却没有什么人的身影。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南屏连忙又擦了擦眼睛,迈开步子往香玉书院走去。黑暗中一个男子走了出来,看着南屏的背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正是五皇子身边的蓝衣谋士,贾晔。
南屏走了一阵便摸索到了香玉书院的侧门,门果然被从内反锁了。当时齐誉只说了来这边找“红蕖”,自己该怎么进去呢?香玉书院不是普通风月场所,她不敢贸然越墙而入,说不定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守卫也不一定。
南屏隐在黑暗中左右行了一阵,始终不得其法,忽见一个蓝衣的年轻男子竟然走到了侧门,那人侧对着南屏,看不清相貌,只觉得举止颇为文雅。
那男子对着门或轻或重地反复敲了几下,果见里面来了一个人开了门,两人低声说着什么便离开了。
待二人的声音渐远,南屏试探着轻轻推了推门,许是那人粗心,门竟然忘记了关上!
南屏心中暗喜,身子一闪走了进去。
没想到香玉书院前厅打扮得甚是雅致,后院更是别有一番风景,哪怕是京中的富裕人家,也不见得能如此悉心,将沿途的假山幽径设计得如此风流,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脚步极轻的,似乎怕是惊醒了谁的美梦。
南屏放轻了步子,四处观察着,不知这红蕖姑娘到底在哪?
“你是南屏姑娘?”
南屏正在暗中打量着,忽然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问道。
南屏循声望去,眼前是一位红衣美人,二十五岁左右年纪,身材袅娜,眉间一点红痣,看起来甚是妩媚动人。
南屏疑惑道:“你是?”
“在下红蕖。”
刚才经过走廊见到这绿衣少女,红蕖一下子便认出,她是当日在香玉书院救下刘永发妻孙倩儿之人。烟花之地的女子更晓人情冷暖,以此她对南屏颇有好感,便朝她笑了笑。
“太好了!”南屏没料到会这么巧就遇到了红蕖,喜道,“姐姐可以带我去找九皇子吗?”
红蕖淡淡一笑,微微歪了歪头:“姑娘说的什么,我却是听不懂。我怎么知道九皇子在哪儿?”
南屏忙道:“是九皇子告诉我可以来这里找你带我去见他的。”又从怀里掏出药瓶递给红蕖,“这是九皇子给我的,姐姐可以查验。”
红蕖接过药瓶后,上下打量了南屏一眼,但见她不过一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一双眼睛极是灵气动人,却仍是笑吟吟将药瓶还给了南屏:“这是什么药瓶?姑娘我可不认得。”说着就要离开。
南屏忙拉住她,从怀中掏出了阿克的令牌,却只向红蕖展示了一下,并未递给她,低声道:“我有一个紧急的消息要马上禀告殿下,还请姐姐帮忙通报一声!”
红蕖见南屏颇为机警,如果不是见到自己要转身离开,也不会拿出这令牌。当下神色敛了下来,犹豫了半晌,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是。”
房门轻敲。
房中正在议事的齐誉与宋纶同时向门外望去。
红蕖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一位名叫南屏的姑娘,求见九皇子。”
宋纶脸上神色微变,此处甚是隐秘,这么多年来从未有除了他们和阿克以外的任何人入来过。
齐誉神色不动,沉声问:“所为何事?”
红渠道:“她拿着阿克的令牌,说有紧急事情禀告。”
“带她进来。”
“是。”
“你跟我来。”红蕖站在南屏面前,话音一落便迈开了步子,她身量娇小,步子却迈得很快,看得出轻功不弱。南屏暗忖这九皇子身边果无普通人,从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到侍卫阿克,再到这红蕖,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两人左右穿梭了半晌,南屏本在暗暗记路,可是这地方看似不大,却弯弯绕绕复杂得很,到最后南屏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红蕖姑娘,原来这院子有这么大么?”南屏奇道。
红蕖止住了步子,抿唇笑道:“姑娘没发现,刚才我们被人跟踪了么?”
“跟踪?”南屏心想自己来此行踪甚是隐秘,怎么会?转念一想,心中顿时明朗:“是那个蓝衣书生么?”
“姑娘聪明。”红蕖微微笑了笑,仍是脚步不停地带着南屏往前走。
南屏心中不禁砰砰直跳,自己一直是个颇为谨慎的人,怎么今日这么快便被识破了么?刚才难道是他故意留了门给她,意在引她入这香玉书院?
“他是谁?”南屏问道。她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又怎么被他跟踪?
“姑娘不用担心,他已经看不到我们了。在这香玉书院,能少认识一人便是一人,姑娘以后便能明白此道理了。”
南屏见红蕖说话做事十分妥帖,也不再多问,只回道:“姐姐说的是。”
红蕖笑道:“殿下既然嘱咐过我引导姑娘,姑娘必定不是寻常人物。红蕖在这里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客。”
南屏闻言心砰砰直跳,却又不敢接话,只好闷头跟着走。身上也开始微微出汗,这下没走多久,便到了一个隐秘的房门外。
“南屏姑娘到了。”红蕖在门外低声道。
很快门便被打开了。
宋纶甫一见到二人便面露微诧,他仔细打量着红蕖身边的绿衣少女,看起来容貌秀丽,脸色微显苍白,似乎是大病初愈,一双清亮的眼睛却极是清亮有神,令人过目难忘。
“进来。”齐誉低沉的声音从内间传来。
红蕖悄声退下了,南屏跟着宋纶走了进去,房内有着幽幽的檀香味,而非香玉书院常见的甜香,令人闻之忘俗。
内间的桌边,齐誉端着杯子正在饮茶,见到南屏进来后便放下了茶杯。
南屏见他此时巍然高座,又是那个清俊冷淡的九皇子了,即使已经见过多次,心中仍是忽地一跳,只觉得此人虽被外人传为一个身体羸弱的落魄皇子,但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那些事,总让他觉得……他一定与表面这文弱的模样相去甚远。
至于他的真实模样如何,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你来找我何事?”齐誉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南屏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