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火葬场》原著第一章发生在三月三,桃花芳艳,盛春和暖,女男主初见误终身。距离那一日,只剩两天。
珠桦垂首静思,她穿书的日期,比故事开始的日期早了两日。虽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误差,但她反倒能从中谋划一些事。
踏过瑞云院的九曲回廊,视线陡然开阔,正是仆从们所居住的厢房。越国公府气派典雅,连仆从的屋子都修得窗明几净,比普通人家的房子更为可叹。厢房外梨树曲虬繁茂,待白蕊绽放,定然旺盛如雪。
——越国公府具体的装潢布派与挑选侍女之事,是《火葬场》原著里不曾写过的。
这是一个完整真实的世界,哪怕是珠桦从未动笔描写过的细节,也别具匠心地“修筑”妥当,替她补完了一切设定。
珠桦不禁要想,多出来的两日有何意义,原著的留白又由谁填补呢。
……哦,她恍然大悟。
好歹曾看过几本穿越小说,珠桦屏气凝神,在心中默声唤道:“系统,你在吗?”
唯有春风拂树的簌簌声作应。
既然无人回应,或许是呼唤的方式不对,于是珠桦用手轻遮双唇,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系统?在不在?”
依旧没有人回答。
珠桦深吸一口气,看来她此行是孤寡之身,没有系统相助。其他的穿越者来到新世界,往往会绑定系统,系统既是助力,也是“任务”的颁布者。
故而她得出另一个结论,她没有特殊的任务需要完成,若能找到回归现代社会的方式自然最好,若回归无门,便降低标准——活下去,早日从越国公府跑路,免得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暂且放下“谁来填补设定”的问题,半夏正为珠桦介绍越国公府的布局:“这儿是二小姐的院子,瑞云院。平日若无事,不要往其他院子跑,免得冲撞贵人。出府需问二小姐要手令,一般情况下,她不会拒绝你。”
半夏兢兢业业地做着掌管瑞云院的一等侍女,纵然她对珠桦胆大无礼的行为颇有微词,但还是事无巨细地介绍道:“你需要做许多事,浣洗衣物、打扫院落……诸事繁多,有不懂之处,开口询问便是。”
珠桦拧眉,一一记下。
厢房有两间,皆为大通铺,每间可供十人居住,床铺还算宽阔,珠桦认完自己的床位后,又跟随半夏领取了自己的衣衫鞋袜及一系列杂物。
铜镜中的珠桦头梳单螺髻,精神满面、容光焕发,原本的粗布衣衫换成了质量稍好的的棉麻布衣,长相身材与现代生活中的她别无二致——这是穿越者的基本配置,珠桦未做多想。只是头顶这单螺髻,倒是要费一番功夫研学。
她忙不迭地向半夏道谢,又原路返回至主屋,一眼望见窗边垂首插花的原著女主骆青月。
大周越国公府的二小姐,帝都玄阳城第一美人。
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和悲惨曲折的人生遭遇,火葬场文学的标配一股脑地往骆青月身上倒。
珠桦将骆青月设定成“玄阳第一美人”时,除却完成标配的缘故,还有私心所在。
——如果不是姿容绝世的女人,如何才能与男主相配!
男主可是名动京城的雍王齐殊,可是珠桦的心头肉啊!
哪怕是火葬场文学,珠桦仍半点委屈舍不得他受,追妻只需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生顺风顺水,最终登临皇位。
《火葬场》的角色皆是珠桦的儿女,然而珠桦的心眼偏得没边儿,苦全让别人受,甜全让男主享。她边写边安抚自己,哪个多胎家庭没有个偏心眼父母啊……更何况,骆青月的结局起码是圆满的吧。
思绪回笼。
骆青月身着青色裙装,正摆弄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她见珠桦已立在门口,招手笑道:“你过来。”
珠桦穿越前是个整日宅家的全职写手,脊柱早就弯弯扭扭,故而她走路时含胸驼背,仪态很不好看。方才为了气势,难得挺正了脊椎。
她就这么勾着脖子、拘着胸脯往前走,未走两步,便听骆青月柔声劝道:“脊背得挺直了呀。”
珠桦一愣,自她的父母数年前去世,几乎没有人如此提醒她。
她撇着嘴点头,端端正正立站好。
“嗯,要抬头挺胸。”骆青月笑得如沐春风,她攥着珠桦的身契,将自己的新侍女年纪、籍贯、履历皆打量了一遍,“从前没当过差?”
珠桦知道对方手里拿着什么物件,她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一无所知,唯有硬着头皮点头:“我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小姐体谅。”
骆青月很能理解她,轻点螓首,道:“且慢慢来罢。我院中事务繁琐辛苦,反倒要劳你尽心了。”
珠桦咽咽唾沫,开门见山,径直提起方才令她浑身僵直的事:“我有件恬不知耻的事,万望二小姐成全。”
“何事?说来听听。”骆青月道。
珠桦望着瓷瓶中的桃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酝酿好了悲伤情绪,她抬起衣袖,装模作样地揉着眼睛,哭腔细细溢出:“我父母惧亡,为谋生计被迫背井离乡,甚是想念故乡的春景。可惜山高路远,见不着故乡的桃花……我在牙行时,听闻宣威将军府的桃花开得极好,可惜我身份卑微,不能亲眼所见。小姐可有法子,赏我一支桃花吗?”
这段话是条裂口,珠桦需将它逐渐撕大,才有充足的把握做所想之事。
她身为骆青月的“亲妈”,实在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折中的中庸之道并不适用于心肠柔软的骆二小姐,得寸进尺的卖惨大法才是上上选择。
果不其然,骆青月眼中隐见泪光闪烁,明显是为珠桦的思乡之情动容。她命半夏取来拜帖,柔声道:“宣威将军府的桃花乃京城名景,你问得真凑巧,恰逢将军府广发拜帖邀人赏花,不如……”
“二小姐!”半夏瞠目结舌,用自己清醒的头脑打断道,“将军府,不是什么人都去得的!”
言下之意,珠桦身为刚入奴籍的普通丫鬟,不配出席那样大的场面。别家千金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侍女,独独自己家小姐带去个,半夏单是想了一想,便为骆青月要遭的闲话愁苦。
半夏话音未完,珠桦复又掏出拙劣的演技,嗓音抖得更加厉害:“我唯此一个心愿,再无其他。如若二小姐能成全,我必定肝脑涂地伺候您!”
骆青月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细眉蹙如弯月,宣威将军府府高门权贵,而珠桦又着实可怜。
她敲着茶桌沉思,半晌方道:“两日后便是赏花宴,珠桦需得礼数周全,紧跟着我和半夏,莫要出了岔子。”
珠桦喜出望外,不屑地瞥了眼半夏,故作感激之态:“多谢二小姐。”
若不是现代社会没有磕头谢恩的风俗,她恨不能给骆青月跪下。
半夏冷了脸,不再多言语。
“你不要这样,珠桦独在异乡,多帮衬帮衬她。”骆青月觑出半夏的不悦,立刻温声安抚,她转而又看向珠桦,笑道,“初见你便觉得面善,想来是你我有缘,可需我赠你一个新名字吗?半夏的名字便是我取的,”
珠桦连忙摆头拒绝,她已失去原有的生活,不愿再失去自己的名字:“多谢二小姐好意。姓名受之父母,若无必要,我不愿改。您若觉得‘珠桦’念起来拗口,唤我为‘阿珠’便好。”
“阿珠……”骆青月自言自语般轻唤数声,似是在适应此种称呼,倏而,她莞尔笑道,“那便这样定了,往后唤你‘阿珠’。”
半夏吃了憋,更看珠桦不惯:“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
“你呀,今日是怎么了?”骆青月掐掐半夏的手掌,轻轻摇晃,“你自己从未在我面前以‘奴婢’自称,反倒管起阿珠来了?”
谁知半夏猛然挣脱,双臂鲤鱼打挺般摆弄:“我替您管着整个院子,怎么就管不了一个新来的!万一赏春宴那日珠桦若丢了您的脸,我、我……”
主仆争嘴之间,珠桦不禁欣喜得意,自己“创造”出来的女儿就是好,骆青月耳根子软,最是善解人意,三言两语过后,自己既不用自称“奴婢”,也不会失去本名。
她永远都只是珠桦。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骆青月从窗边站起身,拍了拍半夏的肩膀,“相信阿珠不会丢了我的脸面,对不对,阿珠?”
珠桦:“……”
每个火葬场文学的女主都这么好糊弄吗?
起码她眼前的这个的确是。
在连载《火葬场》期间,珠桦常常因女主角的过度善良遭受诟病,如今亲历一遭,才晓得骆青月的善良特质的确令人咋舌。换作是她,绝不会带一个刚入府的丫鬟出面大场合,也不会单方面相信对方不会给自己丢脸。
正是这种极致的善良,让骆青月轻易原谅了百般伤害自己的男主齐殊。
珠桦将这种原谅归因于骆青月柔软的心,归因于男女主的绝美爱情。
嗯……哪里不算绝美呢?
当晚半夏为骆青月守夜,珠桦与瑞云院的其他仆役共挤一张大通铺。她嗅着棉花被暴晒后独有的气味,深觉莫名的心安,直到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磕磕巴巴的机械女声:
“系统绑……绑定中……”
“叮咚,系统绑定成……功,祝您新生愉快。”